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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竹子写给席慕荣的公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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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席慕蓉 　　 Ⅰ 梦幻篇── 　　　　我想象过你 　席慕蓉！喜欢你的散文！真地喜欢！每次从你的散文中走出来，我的心里就仿佛多了一个秘密。怡然走在归来的路上，留在心里的依然是看荷时的感觉：“难描那欲吐未吐的一抹微红/一句欲吐未吐的话/像火苗/隐动在清晨的雾中/尖尖的隐动/触动的/总是心尖尖上的什么……”渐渐地生出一个心愿：好想见你！ 　　想象你或许就像你笔下的女子，有一头云雾般的长发。每当你回头顾盼或是轻颦浅笑，堆在你头上的长发便象山间的烟岚飘洒涌动：像秋夜的月华扑朔迷离。总也有盈盈水波静静地溶化我…… 　　当然也做好了迎接丑的准备。我想起了电影《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加西莫多，那像黑猩猩一般的奇丑中却有一双好明亮的眼睛。那眼睛仿佛宇宙中一个神奇的黑洞，将我吸向另一个世界。 　　后来就听说一个喜欢你散文的女大学生，看到了在学校讲演的你，跑回宿舍大哭一场──说是在容貌上受了你的骗。 　　于是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更加格外的一个镜头：丑陋的加西莫多伸出长臂保护着从绞架上救下的美丽少女爱斯梅哈尔达，并看她在不受法律管辖的巴黎圣母院的顶上翩翩起舞。悠悠钟声缭绕于少女笑魇的明媚与长发的飘逸之间。 　　于是，我肯定了自己判断的后者。于是坚信你一定有一双比加西莫多更明亮的眼睛。那眼睛能定定地望入我的灵魂，让我的心撼动；那眼睛不仅可以让我顺着走入天堂，而且可沿着走入地狱；那眼睛不仅透出情感的溶化力，而且有着智慧的包容性。 　　──那是怎样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充满了格外的女性魅力。 　　于是，想见到你，成了我更加热切的向往。 　　知道吗？在铺满荷的池边，在那魔气、仙气出没的昏红里，有一个远在千里外的小女子，曾为你有过怎样格外的温柔与多情；曾为你留下多少徘徊的足印；曾怎样地想进入那透明的世界，就像你这么多年一直想攻入那透明的水粉…… 　　──那一次一次重复我心中秘密与青春神奇的女子，当是怎样一个生命啊！多么多么想请你告诉我。 Ⅱ 彷徨篇── 　　　我迷失在你面前 　　终于见到了你，是在你与你的丈夫合著的书的封底上。我万万没想到，你的眼睛视点在斜下方，半掩的目光中透着羞怯和怯弱，竟似在躲闪我的凝视。怎么说，才能表达我的心情？我真的真的太失望了。 　　你可以没有一头飘逸长发，可以没有加西莫多的猩猩脸，但你绝不可没有气质；你可以没有一双波浪般的秀眼，可以没有加西莫多的阴鸷，但你的眼中绝对不可没有自信。 　　心中嗒然若失。 　　一想起你真是那个面对一小把紫蓝与金黄色的鸢尾花就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样对待它，画了水彩又画素描再画水粉，仍觉意犹未尽的不知该怎么办的女子，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心中更有极隐秘的地方被触动，这才记得我曾有过的迷失就是从某一天没有勇气望定人们的眼睛开始：那是怎样一只悒悒的孤雁，从底空缓缓滑过。于是便是一片走了这么多年走不出的雨季…… 　　原来在你的散文中捡到的那么温柔那么平静的心，仿佛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隐遁，那很久以前曾经那样悸动过的灵魂被一种更强烈的动势包围着、鼓励着，同时却又那样深深地体会到一种更为强大的抑制力，一种潜入生命中的沧桑感。 　　多希望再一次走入那生命的迷宫，做一次雾中画荷始终没有回头的少女；多想再次闯入巴黎圣母院，再一次像剥白菜一般将自己一层层剥开…… 　　不甘心地再望过去，你仍旧半垂眼帘，两排睫毛向我展示一种怅然，一种忧伤。依旧找不到眼中那两点亮光，那属于生命和灵魂的幽光。 　　翻过书！难理那杂乱的思绪，我也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仿佛那一条一条在我眼前展开的已不是路而是一幅画，就像我曾有过的美丽心境都是在一个画展里得来，体味那画的真实，却不可以溶入，大自然的气息只被一些染料味儿取代…… 　　可是这颗心依旧在苦苦地等待，等待与你用眼神来传递美的感觉与生命的发现…… 　　不为别的，只为了你为什么不望着我？为什么？ 　　是眼帘？还是夜幕？徐徐降下，提示我该回去了。心里深藏着怎样的不舍，怎样的不情愿。可是我转身，路却没有，我徘徊在目光中默默虬结着的木麻黄与苎麻间，尽管我仍听到那阵阵呼唤，尽管那个有了生命质感与激情的女子在我感觉中越来越清晰，风却冰冰凉凉地将长裙吹贴在我身上，仿佛又在做那个暗示：“该回去了，毕竟，你已不是那个少年的你了。” 　　或许，那夜幕将在某一日首先为我揭开。然后，我的身后有多少女子一个跟一个，一个跟一个地顺那路走下去，就像沿着迷失在沙漠中的丝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就像我真的还想攻入那透明的心境，而你却想攻入那透明的水粉一般。 　 　 　 Ⅲ劝导篇── 　　　　抬起你的眼帘 　　席慕蓉！真想对你说，请抬起你的眼帘，就如我一千次一万次对自己这样说。对呀！干吗要躺闪？ 　　你不是曾对迷失的我说：“在艺术的领域里，我们要找到自己的极致，就要先明白自己的极限，当然先明白和别人不尽相同的那一点。” 　　你不是认为丑与美在创造生命的过程中已完成，并善于发现大自然与生命中的美吗？而我为什么看不见你眼中的亮光呢？为什么你的观点用于人就完全变了呢？ 　　难道你对人的美的认识已成为定向，已失去了个性，如果女人真是一道道风景，那么江南有江南的清秀，西部有西部的性感……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苦苦追寻那几千年前就被定格了的美呢？你忘却了对人的美的寻找过程也是寻找每一个“生命自我”的过程。 　　难道你并不以为美可以是一种心态、一种发现、一种创新、一种澎湃的激情、一种生动的气势……其实，美可以是身体各器官协调或不协调的组合、一幅意向派的作品；美可以是一种特别感受、一股青春气息……现在，美可以是一双勇敢地正视一切的眼睛，可以是嘴角那一抹充满自信的微笑…… 　　不是你说的吗？凡是生命的都是美的，凡是美的都是生命的。 　　如果女人的生命真是一朵朵小花，那么自信就是花朵上绽放的光华…… 　　想象一下，只要你抬起眼帘，一瞬间，你的脸上会生动美丽起来。你的生命一下子变成一个唤醒什么的源体。 　　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欣赏你的外貌？虽然是茫茫人海，总有人站在一个水准线上。就如你的丈夫婚前婚后对你的宠爱始终没变，就如我们见你与不见你对你的喜爱始崐终没变。只不过是祖宗给我的语言无法表达这种特殊的感觉。而我不是正试着用自己创造的语言去表述这特殊的感觉吗？ 　　一个女人给人以美的感受，不论以什么形式，它都会从形象上显示出来──神崐与形一定有某种微妙的对应，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从你的形象上去找──为什么不可以是鼻子上那种执拗？为什么不可以是那丰厚的唇？为什么不可以是充满生命原质的肌肤？为什么不可以是不能被世俗崐认可的形象下挣扎着、拼搏着、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心？…… 　　干吗要躲闪？你作品的你不就是生命中的你，你并没有欺骗人们。你所渴望的一切只如你渴望的那条荷叶边的衣裙它不属于你，属于你的是蒙古察哈尔盟明安旗草原上那借点点野花吞吐的阵阵华光。你应当知道你的怀里就抱着一把“土吉它”崐，你一次一次弹响，却自以为终身要与这美丽的乐器绝缘。 　　为什么那么多“美丽的”木偶，需用你的诗去表达爱情，需用你的散文展示高雅，难道你有一双给她们注入生命的手。这还不是你生命的全部。 　　就算是丑的，又有谁能欣赏这近乎于残酷的美丽，以根雕、熔岩、黄土地的形式，以喷射痛苦、交换泪水、沉思入髓的方式，让人感到格外蓬勃的生命力──那太多太丰富的光与热有谁不为之惊叹！ 　　当一个人可以坦然地欣赏自己的时候，那么不论世界上有多少艰难坎坷，不论自己生命中怎样风起云涌，不论躯体遭遇怎样的变化，不论自己老到丑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她的眼睛都会像大自然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这时候，她就会格外地风度、气质起来。倘若再有勇气坦然地面对各种审视目光，以自己的生命力感染他人，那么，人生会出现怎样的一种意境？只要你抬起眼睛人们会慢慢沿着你的目光走下去，渐渐地人们会迷惑：到底是那个长发披肩的女子是你，还是那个短发齐耳的女子是你。到那时，人们真的，真的分不清呢，大家会觉得所有迎面飘来的美丽女子都像你，所有离别而去的魅力女子也都像你。 　　席慕蓉！我用悸动的心再次呼唤你，这是呼唤那迷失了太久太久的自己走出迷瘴。从此，我当是那个以比美丽更深刻的内容──魅力打动世界的女人了。我们都是深秋红丽一般富有和美丽的女人呀。 　　席慕蓉！我等待着，等待着你抬起眼帘望我。知道吗？我在这里等待的样子依旧是那么痴情的一种。憙拫　 　Ⅳ挑战篇── 　　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席慕蓉！在你终于抬起眼帘之后，在全世界所有被认作美人的女人抬起眼帘这崐后，你敢不敢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世界上所有的女人敢不敢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世上敢美的女人。” 　　“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我可是要向全世界这样宣布了。 　　是的，不论是面对怎样挑剔、刻薄，怎样固执地不肯承认他人的人，我仍要这样宣布。并且我还想说：“给我时间，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你们可知我也是在向我自己发出挑战；我也是向自己这样宣布，我也是一次一次想战胜我自己征服我自己说服我自己。你们可知，我常常的是多么的自卑。 　　席慕蓉，请抬起你的眼帘！世上所有的女人，请抬起你的眼帘！当然，抬起眼帘的还有我自己。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进入竞争状态。你！你们！请不要让我赢得太容易──虽然我仍是那位几乎被一场情感毁了容，只是在对生命重新认识过程中惭惭恢复的大自然的二女儿。 　　──我的生命中有一个声音总是悄悄对我说：哪怕你风干萎缩又老又丑成一个崐根雕，你也要这样向全世界宣布。 　　其实，每一个女人都认为自己是世上最美丽的，有什么不好？如果每一位迎面走来的女人心中都充满了这种自信，这世界就会因此增加一种光芒、一种动能、一种水分。 　　大自然中的每一朵小花，都是因为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一朵的缘故才有了百花齐放的竞争，才有了万紫千红的春日，才有了生生不息的繁衍，才有了风风雨雨的传递，才使我在戈壁沙漠上见到它们时常常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朵朵点点的小野花，每一朵都用格外的柔媚、特别的口型告诉我们：我是世上最美的那一朵！不信你仔细地看！你慢慢地悟！ 　　回望来路，原来，我那临风的伫立，就是因了相信自己是世上最美的那一个的缘故；原来，我之所以在生命的巷口等了那么久，就是相信了我周围的生命都是为崐了我都是爱我的缘故。原来，那么多次风霜雪寒我都苦苦地支撑着不肯倒下去，就是不愿让世界失了最美的一个的缘故。 　　──面对这样一个好自信又好虚心好狂妄又好胆怯的女子，那么多人的思路不真的都打弯了吗？后来，就真的那样了，不然为何自己就真地拥有那么多了呢？ 　　我知道这种心态不仅会比出我自己，而且会成就别人，使我总有那么多不可轻视的竞争对手，那么多真正的朋友，那么多可尊敬的老师……会使我的生命永远处于流动之中。 　　──原本整整一个世界都是由水，由清清纯纯的水滋润出的！那时我们会惊叹柔弱的小小的我们竟然令全世界的人都有了这种心态呢！ 　　我走向你，你会因了我有一双这样的眼睛而对我格外另眼相待。你的灵魂会不由自主地沿着我的目光走入我的生命，就像走上那条弯弯曲曲回家的路。穿过一截又一截大道，踱过一节又一节回廊，你会发现一处又一处佛殿，你会听到那一簇一崐簇山花开放时的呼吸，你会听到许许多多动物的脚步声。渐渐地，你会发现无数亮点，连成一片，仿佛星空中一个神秘星座。 　　再望一眼我的目光，你还会因为我有一副“饱经沧桑”的美而更加珍惜我的爱、更加在乎我的生命经验，你还会因为我活得好真实的缘故而注意我说的话、做的事，对了，错了，你都会饶有兴趣。 　　 　　知道吗？我们自己就是丘比特神箭，带着我们自己的生命，一下子冲破人与人崐之间感觉的鸿沟及有些人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障碍进入我们仰慕的人生命中最神圣的殿堂，成为香火缭绕中的观音──决不肯在不该离去的时候离去。 　　 　　你能说我不美吗？我原来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呀！ 　　如把我比做山，我便是故乡的大巴山：有泉水从每一个树根喷涌而出，有溪水从每一个方向歪扭而过，汇成千万架若隐若现的竖琴，组成千万架激情跳动的钢琴。若把我比做河，我便是故乡的渔溪河、绕溪河：有会说话的彩石，有千层的水波崐有点水的雀儿：水鸭子、黄豆子、山楂子、钓鱼翁。你若把我比做林，我便是故乡的竹林：数不清的鸟儿收入林中却仿佛没收一只，数不清调的鸟鸣涌在林中却仿佛只是竹的涌动。你若把我比做山坡，我便是故乡的米家坡：坡上有数不尽的紫阳茶花、鸡蛋黄花、栀子花，有熊、豹、豺狗子追逐的身影，有猫头鹰、蛇、狼发出的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我流过，无论谁都能感到那生命的动势；我划过，任何人都能嗅到生命的气息；我掠过，任何人都能看到生命的极光。 　　这样的生命有谁能说不美？就像我们常常跋涉千里只是为了寻找一根活的山泉，就像我们常常离家千里只是为了去看一条活的河，入一次活的海…… 　　不论你怎样的漫不经心，渐渐地，你会感到那种的浸透力以一种不可抗拒之势，进入你的骨髓，一次一次。不论你曾以怎样的方式诋毁它，它都会化为你的血液，激越于你的躯体。 　　 　　知道最终你会热泪盈眶，你会在一个时刻惊叹地说出：“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美丽的生命！那唯一属于她的任何人都无法摹仿的美竟使一切没注入生命的美黯然失色！” 　　知道我最终会为自己感到惊奇：我自己的生命中还有这样的一个自己，一个与多愁善感的我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怎么样，席慕蓉，敢应战吗？你知道，不战即败这样的赢我并不珍惜。 　　知道吗？当我把这“沧桑破碎”东方美瓷捧出，这样向全世界宣布时，还有哪一个女子不敢这样宣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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