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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的巴山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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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水有缘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
　　不知是不是我生在大巴山的缘故，我感到水是我命里的，我与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对水我有一种格外细致的情感。而每当探究进去，就有一种透明透明的泪水想要涌流出来。
　　有一次我与女友风在一起走，看了她把手中的脏东西向花园中开满浮萍的湖中扔，心便揪痛地叫了起来。而自己对于水珍爱都珍爱不过来，更是不肯把什么脏东西向水里扔。心疼水不知道为了什么，总觉得水是圣洁的，只可感悟，不可以亵渎的。
　　而且什么小动物只要与水有关我就更加喜欢。
　　记得那时我家在青海西宁水井巷时，常去玩水。有一次在河边玩水把凉鞋冲走了，光了脚丫子跑到下游桥上，爬在桥中地上用手接流水，捞了一下午也没捞上。怕妈妈打，光脚丫子在玻璃碴子上蹭不敢回家。还有一日听说渠水干了，大院的人几乎全体出动拿着大盆小锅去捉鱼，我让妈妈给我灌了一罐头瓶亮晶晶的水去了。我看见干涸的河底上出露的一个一个小水坑子边围了一大帮一大帮人。每一个人的盆里锅里都是大条小条的鱼。可我沿了河抱着我的清水走了几公里又
走了回来，却没有捞上一条鱼……那个神态真是可怜透了……
　　家搬到民院之后，捞鱼对于我再也不是一个梦了。
　　那时民院前面是湟水河。湟水河是黄河的支流。那河边有一条小峡渠，小峡渠的旁边是石崖，崖上有一个不知道是哪一年代的悬棺，下面是一个泉，民院停水时全院的人都到这里来打水。泉水前是一个天然水池，水池边是一条小路通往吊桥，而路的东边就是无数个小小苇子坑，水里面有数不清的鱼、虾、鱼虫、水蛇，水面是数不清的水蚂蚱。这样苇子坑漫出二公里就到了十里铺，那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正规的养鱼池，里面的鱼居然带鳞，透明的。别忘了青海的鱼百分之九十是“裸体”不带鳞的。而且每一次湟水河发洪水，在小峡渠与湟水之间的砾石滩上就会出现无数的水凹坑，每一个坑里都会有数不清的小鱼儿，箭一般在水面上敛聚，激起哗哗的水声。
　　我还发现过会游动的草茬子：那是虫子钻进长草杆中，有的只露出一个头，有的露出几条长腿——后来到过北京、天津自然博物馆，才知是枯枝虫、竹节虫一类。还有红色的小水蛇在水中扭动如同一个一个小妖精。还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如同从蝌蚪身上掉下来的尾巴，可却如一条鳗鱼来回独自地游动着，带着宽宽的透明的边，如同一个黑色的梦。这个谜这么多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隐动。
　　苇子坑里、湟水河里的鱼多是带着胡子的，一边三根，身上无鳞，有蛇一般花纹，当地人叫这种鱼为麻蛇板。这与青海湖的裂尻鱼还不是一种鱼。区别是明显的!那就是青海湖的鱼没有胡子。我们每一次捞了麻蛇板都是拿回去养，或是养死了，或是最后放生。我们从来不敢吃自己捞的鱼。
　　那些苇子坑里的虾真是多，在草丛中一捞就可以捞上满满的结结实实的一盆或是一桶。看起来那虾与海里的虾一模一样，可是民院从来没有人敢吃这种虾。有一次有位教师想试试，可是开水一烫全红了，又不敢吃了。那虾我们用来喂鸭
子。
　　那些苇子坑中青蛙、癞蛤蟆下的卵，如透明的黑珍珠一般牵牵扯扯宛如一个一个神秘的星座一般。下了雨观察那么多的青蛙在大叶子上吹“泡泡糖”那才叫奇妙。许多青蛙用自己的下颌吹出的泡泡，白白的居然比自己的身子大个几倍。
　　有一次我在一块大石头下掏到一个麻蛇板窝。把手背贴了长满青苔滑溜溜的石头下摸进去，就会感到手下有上百条鱼在来回蹿动，那是怎样的一些滑溜溜光润润的线条在手心里涌动呀!那感觉在我的生命中一直保存到现在。而现在每当无数的灵感在生命中涌动时我都会想起那种掏蛇板窝的感受。
　　我观察那石窝中的水。每年冬天干了，春天并没有人放水进去，只是雨水，可是有了水怎么就有了鱼，真是一个谜。望了水望痴了过去。那么真切地感到水是孕育灵性的，鱼儿是生在水里的。
　　多年来一直想沿了水向源头一直一直走上去。知道那水总也是越走越清。
　　想想不可思议，只要不上学，我就整天整天地泡在河边，从早上天刚亮到天快黑。母亲下放青海民和脑山地区，爸爸去五七干校后，我更自由了，小姐姐管我是管不住的。
　　爱水，或许是我的天然，或许是我内心深处的情感使然，或许是少女特异功能使然。缺少母爱而少女总是越是缺少什么越是向往什么。潜意识中向往一种母亲的温情母亲的抚慰，表现出来却是需水的抚慰水的滋润水的温情。对爱的殷殷向往与饥渴使我整日整日地流连在水中。
　　而亲近水，水也亲近我，只有水可深深地了解我的隐衷。在那个政治年代没有人能达到灵魂的那个深度，而政治运动带给人一种莫名的燥热。我向水边跑去可是并没有意识到我是找一种形式寄托我内心的痛苦与纷乱的情感。少女的心不仅幻稚而且细腻。而水的抚慰使我的内心世界变得更加丰富更加复杂更加充满矛盾也使我更加多愁善感。
　　下水对于我是圣神的。每当我的胳膊与腿浸入水中，凝神感觉那是一种不可以用语言尽述的温柔与细腻的抚慰，我的泪水就会禁不住缓缓涌流出来。在那种知情知意的惬意中，少女的心仿佛就超越时间空间飞越到百公里以外的民和脑山
干沟公社干沟大队与母亲的心灵贴近，融合，合二为一。
　　我在水中的抚慰下活得自由自在。
　　或许，正因为我与水有缘，所以爱哭。看电影看书我总是那么投入，看着看着就感动得天昏地暗。我是那样的敏感，是那样的不可以伤不可以碰。轻轻地一伤一碰，泪水就如大巴山的溪水一般奔流不息。而苦与累是不会让我哭的。吃不
饱穿不暖也不会让我哭的。下乡时干那么重的农活我没有哭过，我这个人最受不了的事情是委屈。
　　“看眼中能有几多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而遇到不顺的事情时，我便不自觉地加快了去河边玩水的频率，延长了呆在水边的时间。若不是水的抚慰，我想自己定是走不出少女那灵魂的雾都。
　　每到了冬天不能玩水了，那心底感情的泉涌出的泪水一层一层在我的睫毛上结成那样一层一层的冰花，而西宁的冬天是多么的漫长呀！　　从青海出来闯世界前青海的女友给我算过一卦：坎卦。　　
　　坎卦是由两个水重叠。
　　难道是说我的命中水一再到来，不分昼夜，滚滚而流?
　　当水流时，前面有凹陷，必定先流满然后才溢出。具备水之执拗，不论前方有任何险难，心中也能够豁然贯通……
　　这，可是我命里带水而不可离开水的真正诠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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