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东方竹子《透明的女性——走向青海可可西里无人区》]
第五章 青海湖烟波
湖光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就是被这透明的湖光吸引,走入透明的青海湖,直到让那透明的湖水永永远远地湮没了自己……
过了日月山,我们就进入了四面环山的青海湖盆地。青藏公路的左边是橡皮山,据说是因为山上的土和成泥巴后如同橡皮一般而得名。青藏公路的右边是隐隐约约的大通山,我们的前方是青海南山,青海湖就是被这些山“宠”出的。
我昏昏欲睡,司机提示我:“唉!看到湖光了吗?青海湖湖光!”
我的精神头在那一瞬又来了。
过了日月山隘,老远我就看到那湖光了。那是一种不同于天与地的特别的光,有着一种不可用语言形容的透明。
那湖光似蓝天的颜色却比蓝天清澈,似蜃气的颜色却比蜃气明丽。似乎整个草原都被吸进那洁净中,又似乎整个蓝天都是从那澄清的,天与地之间只有那湖光是纤尘不染的。
走在草原上如走在一个大盆子中,那湖光看起来真的高出草原很多,如同是“站”在那里——那是一个很宽的透明带。
以前只听说“望山走死马”,这一次我算是领教了“望湖走死马”。
我只是在那湖光中走累了,对自己的视觉产生了怀疑,司机这一提示,证实了我的感觉,我的精神头儿又来了。
那一抹透明就那么在地平线尽头曳动着,如同以天与地作上下眼皮的长眼睛中迷人的眼波。世界都在那一抹眼波中黯然失色。细看那眼睛:那长长的上眼皮似乎抹上淡蓝色的眼影。那眼睛宛若会说话一般,绝顶的漂亮,迷人的蓝宝石中透出各种的晶莹来。恍惚那眼睛里有一种浪漫的智慧与一种刚毅不拔的毅力。那眼睛中不时射出野性勃发的明光,带着一种神奇的穿透力。而那恢复后的眼光又透出柔弱与凄迷,触动人的心尖尖儿,令人我见犹怜,带着与遥远的音乐相连的灵气。有一种静在那眼波中深情地绵延直到无限悠远的意念里,有一些幽在那眼底里缠绵地变幻直到无限缥缈的意境中。
天与地的睫毛颤栗着,似乎是一种雾濛濛的羞涩。
那是谁的秋波?
那是地球眼睛中的秋波?还是宇宙眼睛中的秋波?抑或是他们共有的一个太知感觉的秀美女人眼睛中的秋波?那样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
那是苏毗女王的目光?那是文成公主的目光?那是雪山女神的目光?
那是无数女人的目光的重叠?还是无数女人的目光的融合?抑或是从无数女人的目光中提炼出的最美的光?那目光忽而千娇百媚,忽而柔情万种,忽而孤傲冷艳,忽而阴险诡谲。而历史恍惚就是在这样的风情中悄悄地上演着。
那成熟女人的目光中偶而闪烁出一种少女的目光,带着东方女子那般极致的纯美,似乎与现在的时光有着亿万年的时差。似乎那湖心里藏着一个被雪山宠着,被草原爱着的一个圣洁的少女,身上隐现着钻石般透明光环。那少女似乎是从里到外通体透明,似乎是一个“诗镜”。
我想起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在《诗镜释难》中的话:
“不同的诗歌体裁如同少女不同的‘风姿’,作品的内容如同少女的‘生命’,修饰又如少女‘贵重的化妆’,可见三者之间核心的东西还是内容……”
而青海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湖各种各样的内容。
那样清纯少女的目光倏忽即逝总也是被一个成熟女人的目光所打破……
可不是?青海湖让你想起最成熟最妩媚最娇美最放荡的妇人!可不是?青海湖让你想起最神气最清纯最天真的少女!
可不是?青海湖让你想起女人曲线的婀娜;可不是?青海湖让你想起女人百慕大的神秘……可不是?青海湖让人想起女人的蛊惑,女人的温馨,女人的呻吟,女人的柔情……
就这样走着,我似已听到那些女性微微地喘息声那么奇妙地在这天与地之间起伏。
那透明在我的心海中唤起那么一种真情的渴望,带出那么多的恬淡与温情,我甚至可以听到那一圈圈一波波涟漪荡漾到我的神经末梢的绵邈回声。
那透明的湖光,总让人感到一种泪水渐渐充盈的深刻感动,让人生命中最纤细的神经为之战栗。恍惚在滚滚红尘中漂泊了这么多年,仍是被那份洁白如处子的自然与单纯与全心身投入的勇气所诱惑。恍惚在茫茫大千世界中闯荡了这么多年,仍是被那伴随曲折与坎坷的凄美情绪所感染。那透心透骨的伤感竟然因为那么一种透明而让人感到无悔无怨。而那种颜色是否是应了自己生命中深藏的那一份透明的痴情?
那透明让人感到青海湖有一种自恋的情绪:水仙花情结。这种自恋发光发亮,使她内心的光源层出不穷,她那样超凡脱俗地向你走来,有一种“君临城下”的阵式,带着种含蓄而富有伤感而义矜持的微笑,怎么不令你如醉如痴。那是一个需要你疼你爱,需要你投入生命去呵护的女人呀!
望得久了,又感觉那抹透明远在天边不会出现了,便进入了一种昏溟。
我是在被一个博大的磁场磁化了吗——在这种穿透光中,我感到时间理念记忆经验都被心光渐渐融化了,自己又变成了那个纯感知的小女人,自己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对这个世界的各种微妙的变化充满了各种微妙的感悟。
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个大活佛,被那透明的湖光所吸引,向那湖光走去走啊走啊,一直走入透明的青海湖,直到没顶,任那透明的湖水永永远远地湮没了自己。这个活佛就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当年的活佛,一定是听到了什么神秘的声音。听到了什么呢?有人说是神的呼唤;有人说是魔的呼唤;有人说是活佛听到了自己生命的呼唤;有人说话佛从青海湖的无底洞中听到了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呼唤……那水中到底有什么使得一个大活佛走入那透明的湖中永不回头?
还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三个从遥远地方来的找金人在青海日月山下聚到了一起,他们结伴向可可西里无人区挺进。他们走呀走呀,走迷了路。他们饥寒交迫,干渴疲惫。他们看到路的两边出现了海市蜃楼。一个蜃楼中是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中堆满了黄灿灿的金子;一个蜃楼中是白雾迷离芳草萎萎间扑朔着女人迷人的眼波。两边的海市蜃楼变幻着色彩诱惑找金人,一会儿这边似天堂那边似地狱,一会儿那边似天堂这边似地狱。他们身不由己地转了一会儿圈,最后他们被美丽的眼波所诱惑,忘记了自己进青海的使命,向那眼波走去。他们走了一程又一程,最后终于任湖水役顶,溶入那透明的湖水中就再也没有出来。他们在湖水中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感到了什么呢?
亡海的呼唤
渐渐地,感到自己身上隐秘的三点被一股透命的大力狠狠地拽着,带着一种麻嗖嗖的跳动。恍惚自己的生命只是由三点组成。感觉那是比自己更强大的一种女性的性力,活活生生地要把自己吸了去。
望着这样的湖光,情愁越来越浓,渐渐地感到体力不支,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吸力很快就会把我吸了去。
湖光的深处,是怎样的烟波浩缈漫漫无垠的一片青,却带着梦一般的伤感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一种透明乱光在身体中萦回,扰乱着自己,迷惑着自己。这使我想起那些练气功走火入魔的人。我不知那些灭顶的人是不是就是在这种状态中,我不知道。可是我的确那么真切地意识到许多练气功的人就是这样走向毁灭——有的从房上掉下去,有的坠入深渊,有的没人水中。我想起西宁那“僻谷大师”死了臭了几天家人还以为在功态中不让人收尸;我想起在西宁修出功夫的气功大师韩其昌的徒弟檀花一现的张香玉。那时张香玉就住在我工作单位后面的青海歌舞团,而张香玉刚开始真的带功。据韩师傅的弟子说是因为她不认师而被“高人”废了功。莫不是青海真是在一种巨大的功态中?而这功态恍惚都是青海湖有关。
我的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恐怖,因为有一股力量使我的步子停不下来。我似乎明白了古今中外曾发生在青海湖的事件:那些灭顶之人似乎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可是步子却停不下来……
青海湖水有种内在的吸食力。这种可怕的吸食力弥漫着一道道美妙的光环,如同一个美丽的吸血鬼,以那水光捧着你宠着你与你玩皮地调情,吸住你的每一个细胞汲里面的精华,使得她要什么你就得给她什么。那烟波浩缈恍惚是她多层次的带光电的肢体语言。那神出鬼没着的隐隐呻吟,让人那么真切地感到一种透明的隐情笼罩着世界。
阳光一闪,青海湖立刻表现出一幅狂乱无经的样子,独来独往,不受任何约束,野得透出穿透人心的光芒。似乎是因为她的能量不能全发挥出来。可不是?那湖水的每一个水分子都饱满、丰润得含有了自己的心机。而湖水就是在这样的一种重重叠叠的“心机”所特有的光环中带有了一种野性的摄取力。
透过这光向那收魂的湖底望去,就望出一种性感。奇怪第一次看湖还看出一种性感来。
恍惚湖中有一个透明的光柱,上通茫茫宇宙下通湖中无底洞,接天地之灵气。而这光柱似是用来窥探人世间隐情的。
我感到更加的迷惑:我为什么不可以停驻在她的丰满中?她的呻吟中?我感到有一种力量在将自己向她的生命深处吸,我感到我身不由己地向她的生命的隐秘陷下去。而我生命中涌动着一种激情配合这种神奇的吸力,如同我服了一种迷魂药或是一种春药,我感到恐怖。那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苦苦地拉我!无底的青海湖,难道我真的要被吸食坠入那个无底的深渊?
太阳不知何时从浓云的裂隙中露出半个脸,那湖光给人的又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那是一个涌动的巨大光场,那么多心光在那里涌动着。我分明感到这光似原子弹的磨菇云但又有一种本质的不同,原子弹的磨菇云光是向上涌动的而这湖光是一种内敛的光。
恍惚是阳光都被她收到身体里,一点也不泄漏。那一种洞亮的光如同阳光在钻石中,给人一种通体透明感。恍惚是隐动的心光泪光灵光。从没有这个时候更让我感到生命的空灵与飘逸。这光让我那么真切地感到生命就如一种酒终在更短的时间区间内转瞬即逝,而自己在凡尘中仿佛并不存在。
青海湖这种内敛的光形成的内收的光场,饱含光芒不说,而且将整个草原的光都在向湖内吸收。
我真的看到了那湖在收光,那些光在虚虚地隐动,小蛇一般扭动,居然一层一层,恍惚有无限层,那是怎样的一种立体的光。那些小蛇裂变繁殖上下蹿动,很快那些光蛇就收入那洞亮的湖魄中,连影子都没留下,又有更多的光蛇爬过来。
感觉自己终将被收溶在那湖魄中。
另有一种近乎狂野的力量想绽放出来,表现出生命的蓬勃与情感的清新。
湖光一闪,我感到西部那透明的荒原蜃气一下子射出了自己的生命,如无数缕透明的心光。似乎是所有人的隐衷都在这里,似乎是所有人的魂魄都在这里,可是家都不在这里。这是多么奇怪的一种感受呀!
那光是海的,决不会是一个湖的。那是敛了整整一个海的光才可能有这般的穿透力,才可能穿越风尘传到这么远这么远的地方,带着那一种收魂摄魄的力量,以致于人的情都被那透明的心光琢磨得那般透明;以致于人的每一根纤管每一根神经都浸透得如玻璃丝一样晶莹。是的!那是古青海的光穿过亿万年的时光隧道,带给人一种踏着晨曦迎着曙光的意境。
透过那湖光我恍惚看到死亡的古特提斯海,看到了两个大板块撞击。古特提斯海就是消亡在这青海湖的湖光中,那古地中海的涛声就是被吸收到这青海湖的无底洞中。
耳鼓又有些儿涨痛,我用手捂耳廓,立刻听到了亡海的歌声,从我幽幽的耳洞深处传来,似是我自己生命中的声浪。
是的!不信你细细地听,在你自己的呼吸中,真的有一种轰轰的恍惚是属于天堂或是地狱的声音。
一个博大生命的死亡总要带走很多的小生命,如伟人成吉思汗从天宇划过,带走的是成万成百万人的生命。成吉思汗死后,他的继承人根据惯例,在诺颜与将军的家庭中挑选了四十个最美丽的少女,把她们送到另一个世界以服侍成吉思汗。在这个呈献旁再加上最优良的马,据说有一半都是青海骢。就如大画家毕加索死后他的情人、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孙子也随之以自杀等方式跟随而去。那么,随着古青海的消亡是不是青海湖真的也在收魂?这一点可不可以从青海历史上一次一次争战来解释?这一点可不可以从那么多的人失踪在青海湖来解释?
而青海湖灭顶以优秀男性为主,从这个意思上我们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推断青海湖是一个女性湖?
不然为什么世代生活在青海湖畔的人对青海湖不仅仅是敬仰而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呢?
可不是!青海湖若不是收敛了整整一个古青海的光怎能让从青海湖边路过的人如此痴情不已?似乎是从此生命中也折射出一种透明的痴情,不论人走到哪里,那透明的痴情都可穿越岁月时光,敛聚到这空寂荒凉的共和草原,辉映青海湖湖光。
我忽然想起三世赞普赤都松的诗:“帐篷布满原野/一切都收聚!”
那一种内收的力量,横扫六合,气吞宇宙。
是的!只有青海湖的水让你感到那里面萦绕着魔气、鬼气、仙气、瘴气,让人神不守舍魂不附体。只有这里的水可诱发人没顶而仍痴迷不悟。
一座外国女人的墓碑
“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可不是?无论谁都会感到奇怪,在青海湖畔怎么会有一个外国女人的坟墓永远地坐落在这里?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外国女人?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安息?
“天空中没有飞鸟的痕迹,而我已飞过。”(泰戈尔)
为了上鸟岛,我们往东下了青藏公路,上了去鸟岛的路。
在青海湖畔,那一墩一墩芨芨草形成的星星滩中,你可知道长眠着一位外国女人?
她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为什么会永远地长眠在这异国他乡荒原寂地?
人们都愿归宿在自己梦牵魂绕的地方,这地方多是桑梓的土。可是这个外国的女人为什么会在这异井他乡、高寒草原留驻自己的孤魂?就算是勘破红尘,那也不该是选择在这远离故乡遥遥千里的陌土安息呀?
“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难道这个外国女人在用自己的生命作诗?
我向鸟岛走去,油菜花渐渐稀少,沙化的土地上出现了这稀稀落落芨芨草星星滩。它们让我想起小时青海民院边沼泽地中的塔头垫子。我们小时踏着它向沼泽地深处走,常常可以看到那些开在沼泽中的金莲花。
可是这一次,我没看到金莲花,看到的却是这一座墓碑。这在这青海湖畔这在四周荒寂无人的地方真是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这样一座孤独墓碑,一座天然大理石的孤独墓碑。
那墓碑两边一边一个耸围,如同一个门,是人工雕刻而成的。门上有红色的字迹,是两种文字的。这个神秘的门孤独地位立在高原的凄清之中。而那些萋萋的荒草早已漫过了门顶,为这个墓碑平添了几分萧瑟。
仿佛是一个风月的故事,苍凉而古老,却带着一种与这个氛围不和协的气氛。
一看就知这一定不是一个青海人的坟!这里的藏民蒙民多实行水葬与天葬,根本就没有坟,这里的回民实行土葬,也顶多是在坟上用碎石摆出一些太阳花月亮花,或是用碎石装点成一个唇,或是用泥抹出个大麻扎。而这附近的汉族人如唐格木农场职工的坟也是一堆黄土掩风流,上面顶多放上一墩芨芨草。古老的吐蕃大墓集中在都兰附近,也不会孤独一个跑这来……这真是一座独特的坟呢!
一对年轻的外国旅游情侣站在了我身边。
他们在墓碑前默哀数分钟后离去。那女子的耳机中隐约传出的却是一首中国歌,一首我特别喜欢的中国歌:《一个真实的故事》。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我第一次去上海出差。那是在上海体育馆,那是一首多么凄清美丽的歌呀!演唱者好像是杭天琪——后来才知这首歌的原唱是朱哲琴。那一次演唱会参加演唱的全是红歌星,什么毛阿敏、董文华等等,可是唱出的那么多首歌只有这一首歌成为我终身的难忘,只有这一首歌成为我永远的珍藏。
“有一个女孩,她从小喜欢丹顶鹤,大学毕业以后,她回到了她养鹤的地方。可是,有一天,为了救一只受伤的丹顶鹤,她滑进了沼泽地,就再也没有上来……”
……
我目送那一对年轻的外国情侣远去,转过身轻轻地读那石碑上的碑文。中文读完了读英文。这是罗宾之墓,红色的字迹讲述了一个用鲜血织出的故事。
“谨以此碑深切怀念澳大利亚的鸟类学家:中国人民的忠诚朋友罗宾·比格夫人。她生前热爱野生鸟类,并因此在赴鸟岛保护区途中因车祸于一九八五年六月二十八日不幸逝世。她的骨灰撒在鸟岛上。”
我没想到这里埋的又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不同的是那是一个中国女孩而这是一个外国女人,共同的都是为了喜欢鹤,只是一个是丹顶鹤一个是黑颈鹤。
她安息在这里,以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女人生命中一个永远的浪漫……她安息在这里,代表着女人怎样的在现实中一次一次死去,在梦幻中怎样一次一次地飘逝。在这水天一色的圣地,这是一座女人幻想的坟墓。
那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丹顶鹤的故乡东北,而这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黑颈鹤的故乡西北。这是一种怎样的美丽而又凄凉的对应?东北的那个真实的故事中的女孩名叫徐(许)秀(丽)娟。
歌词在我心里被听到的另一个真实的故事修改:
“有一个‘女人’,她从小就喜欢‘黑颈鹤’,考大学时,她毅然选择了鸟类专业,成了一位鸟类学专家。有一天,她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黑颈鹤聚集地青海湖畔。就在她因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黑颈鹤而欢呼雀跃时,一场意外的车祸发生了,她的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人’,她曾经来过。走过那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人’她留下一首歌。为何片片白云,悄悄落泪,为何阵阵风雷,轻声诉说,呜……啊……还有一只‘黑颈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啊——啊——啊——”
这两个美丽而凄迷的真实的故事,似与不似之间留下了几多的伤感。
那是一九八五年高原上一个六月,一对情侣从南太平洋飞到了鸟岛。男的是澳大利亚著名的人工降雨气象学专家,名叫爱德华·凯思·比格博士;女的是澳大利亚的鸟类专家,名叫罗宾。原来,比格博士应青海省省长黄静波之邀来华讲学之前,比格博士给青海省气象局局长写信,请求:“在给我的邀请信中把我的夫人也包括在内(当然自费),以便办理签证,实现一个鸟类学家对鸟类的考察。”中方同意了比格博士的这个请求。
六月二十五日,黄静波省长亲自为比格夫妇接风。当比格听说青藏牧民为呼风唤雨甚至把死去巫师的手砍下插在帐房顶上时,惊叹万分。比格博士表示:虽然人工降雨还属探索阶段,但我有信心成功。
六月二十八日,讲了三天课的比格博士携夫人坐上一辆白色越野丰田车赴青海湖考察。
陪同考察的有总工程师尹道声,还有青海省地质四队搞“青海省地貌图”的总工郑亦鸿。
终于能到一个多年向往的地方,这两个外国情侣高兴得如同一对长不大的孩子。他们都是大自然的孩子!一个浪漫地说我是来逐卡斯特山的云;一个风趣地说我来追悉尼的鸟儿。
每一次说起青海湖的鸟儿,罗宾的眼里都变幻着各种的色彩:一会儿湛蓝,一会儿碧绿,一会儿幽青。罗宾兴奋得一遍一遍喃喃自语:“这是世界上鸟儿聚集最多的地方之一!”
罗宾女士曾对澳大利亚的鸟类分布以数百平方公里为单位,块块普查,而今,她是多么向往青海这个世界闻名的神秘鸟岛啊!
听说青海湖鸟岛上不止一次发现过带有外国标志的乌栖息,罗宾急于想知道这些鸟中有无澳大利亚的鸟儿……
当他们的丰田车开向青海湖时,谁能想到,或许是“爱的太深容易看见伤痕”,青海湖也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
就在他们逼近青海湖,比格为飞来的七只大雁而欢呼感叹,罗宾为一只飞来的珍贵鸟儿黑颈鹤激动雀跃:“my bird!my bird(我的鸟!我的鸟)!”时,丰田车后胎突然爆裂,汽车滚了三圈。这场猝不提防的车祸将罗宾摔出车外约十米远。罗宾当场休克过去,米黄色羊毛衫浸满了鲜血。尹道声总工抱了大衣垫在罗宾身上,比格将妻子扶成半生之势,丰田车瘫在了那里。这条路上车稀人少,比格等人一个一个全傻在那里。没有通讯设备没有来往车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离两边都有好长一段距离。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曾四散跑去寻车,还是刚开始就感知没有希望寻到车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终于,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李炳元先生的北京吉普车路过这里,他们看到比格等人围着口眼流血的罗宾怔在那里,每一个人都傻乎乎的,似乎根本不知道拦车,又似乎等了太久车没来而把来的车当成了一个幻境,又似乎是觉得车没有停的希望而过早地陷在失望的泥泽中。李炳元等人忙下车将又胖又大的罗宾七手八脚地抬人自己的北京吉普车里,将她送往位于青海湖畔的刚察县医院。还没走到刚察县医院罗宾已没了脉。到医院后,罗宾血压骤降,大家争相输血,但微弱的脉搏已连点滴都打不进去了,血更难输进。黄金波省长与乃小布龙副省长闻讯立刻分兵两路带专家医疗组赶赴刚察。医生护士又尽全力抢救,因罗宾内脏破裂终是没有抢救过来。
在罗宾弥留之际,比格对她说“你可要坚持下去!”可是罗宾没有坚持下去,在异乡闭上了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中永远地留下了我们青海湖鸟儿的倩影。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瞧一眼她向往了这么久的鸟儿,更没能抚摸一下她喜欢了这么久的鸟儿的羽毛,甚至没来得及向自己的情侣说一句什么,就永远地去了。她的灵魂终与自己心爱的鸟儿相伴了。比格走进一间空病房蒙头大恸哭。这一瞬,天降大雨,白雾迷濛。
罗宾把身体永远地留下了,比格却把思念永远地留下了。
这,难道真是应了中国人的一句话:“痴情生怨鬼”。
在罗宾的追悼会上,比格博士忍住悲痛说:“今天,我变成了一只孤鹤,但是我坚信人的躯体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死里逃生的人们相互间的友爱,重要的是我在中国得到了这么多朋友的热情相助。我坚信生的短暂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死在自己向往的地方而成为一种永恒。她生没能与她的鸟儿做伴,那就让她死后与她心爱的鸟儿永远相伴吧!……”
比格说:“我感到自己的一部分已经留在青海了。”可不是?他真的留下了,留下了他的爱他的思念!还有这孤伶伶的墓碑!
说到这里比格的泪水终于涌流出来。这真可谓“‘鹤’落西天,已是愁难诉”。
云与鸟在苍穹中相伴,而他们相濡以沫了三十二年,现在她去伴鸟儿了。
也是怪!黑颈鹤都是成双成对的,可是为什么那一日向罗宾飞来的是一只鹤而不是一对鹤?当地的一个藏族老人对我说:“罗宾与青海湖前世的个缘分是了!”
她爱鸟胜过爱人世间的一切,鸟儿们才要她与它们相依。伴。
那么比格呢?从此不是又成了一个苦恋着青海湖的孤鹤?
比格博士将黄金波省长送来的二万美元的抚恤金捐给了抢救过他妻子的刚察县医院,那是一个医疗设备十分落后的医院。“十分落后!”比格说着似乎很是痛心。可是他忘了这是哪里?这是人迹罕至的青藏高原,这是鸟儿最后的逃避所。而那些鸟儿不就是为逃避一切文明而云集在这里的吗?是的!比格说了鸟儿之所以云集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聚集着世界上最纯朴善良的人们。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长恨歌》)。
比格博士将自己随身带的一笔数目不小的旅费捐给了鸟岛。他只提出一个请求,把罗宾的骨灰撒在鸟岛上!再为罗宾立一块小小的墓碑。
让她心爱的鸟儿栖息在她身边!让她与自己心爱的鸟儿日夜对话吧!让她叫人们更加爱鸟吧!让她孤守在这里,让那些伤害珍奇保护动物的人们感到良心的不安宁吧!让她在这里给冬天飞走的鸟儿们守家吧!让她静静地“伫立”在这里给那些被环境污染与噪声逼迫远离故乡的越来越多的鸟儿们一份家的温馨吧!让她为那些为了生存一年一度迁徙几千里的鸟儿当一个航标吧!
“那就把碑立在鸟岛上吧!”“不!罗宾生前爱鸟如命,一定不忍心占领鸟儿的领地!就建在离鸟岛有一段距离可以看到鸟岛的地方,让她与鸟儿遥遥相伴吧!”
回望,那么多的鸟儿飞过来,轻轻地扑打着墓碑。一时里漫天漫地都飞着羽毛,那是怎样洁白的一些羽毛呀!如漫天漫地的雪花。而那些纷飞的雪花可是她的幻想,她的思绪,她的浪漫,她的情感?
罗宾的名字已悄无声息地镌刻在我的生命中。她的生命因为这些鸟而得到一种永生。那么她的生命是不是让惊恐不安的鸟儿感到一些慰藉呢?
鸟儿盼的罗宾来了,鸟儿爱的罗宾走了。
“走过那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个‘女人’,她再也没来过。只有片片白云,为她落泪,只有阵阵风,为她诉说,呜……啊……还有一只‘黑颈’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
在歌声中展示在我眼前的仍是一片芳草萋萋白雾迷离的意境,那是我生命的意境呀!
传说青海湖是“弱水”
历代相传青海湖的水是弱水,连芥子、鹅毛都浮不起,舟揖更会下沉。况且青海湖宛如龙眼,岂能溶物。古书上也有“西北至塞外,有弱水,昆仑山饲”。一九二二年曾有一个法国探险者驾橡皮船飘到湖中海心山,这位浪漫的探险者背着照相机唱着歌儿上岸,何曾想自己的出现把岛上一位僧人当场吓死……
“浑脱飞渡不能胜,弱水三千疑即此”。
历代相传青海湖的水是弱水,连芥子、鹅毛都浮不起,舟楫更会下沉。况且青海湖宛如龙眼,岂能溶物。古书上也有“西北至塞外,有弱水,昆仑山祠”。
关于这一点在青海社科院研究员朱世奎的书中有详尽的描写。
好一个弱水,似乎是没有人形容过它神韵中的那么一种飘逸。
或许,正是为了青海湖的这份极致的飘逸使它被圣封了最少约一千万年——羌族、鲜卑族、藏族、蒙古族人民对青海湖敬畏如神,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居然还没有人敢下这圣水——除了灭顶的六世达赖等寥寥数人。内地人想想一定觉得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内地的水哪一片不是被人下滥了玩滥了?在内地何处可以找到这么圣洁的水。
谁也不敢下那弱水,一说起下水那可是犯上的事情,那可是触动神灵的事情。谁敢?那是让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湖呀!对青海湖他们为什么有那样一种敬畏呢?是因为它变化无常?还是因为它的神秘莫测?是因为它收了太多的亡灵?还是因为它是母亲的宫腔?是因为它似情人的眼睛?还是因为它似魔鬼的殿堂?
对的!就是现在,也很少见有藏族人蒙古族人到青海湖与其它海子中游泳,更不见捞鱼。鱼与鹰一般是藏族人蒙古族人的神,是帮人超渡的,所队藏民蒙民从来不下湖打鱼。鱼与鹰一样在青藏是受特殊保护的。就是现在,过了日月山后,也很少见到船,就是偶尔见到那也是汉族人的船。渡河藏民蒙民一般使用牛皮筏子。
据说,青海湖中小岛海心山上的僧人每年都是在冬天封冻以后先祭湖,叩完长头之后,才敢带上一年的食物等踏冰上海心山,在海心山上过一年与世隔绝的生活。总也是等到第二年封冻之后僧人才敢下岛来取食。
相传,一九二二年,曾有一个法国探险者驾橡皮船,飘到湖中海心山。这位浪漫的探险者背着照相机唱着歌儿上岸,哪曾想自己的出现把岛上一位僧人当场吓死。
有一点十分真切,当我在空旷荒凉的草原上看到青海湖在那里无声地涌动时,我也有一种隐隐的恐怖。正是这种感受使我有点儿理解藏蒙同胞对青海湖的敬畏中带有的那一种隐隐的恐怖感了。
还有近几十年,冬日上冰的人、夏天坐船的人,不小心掉进去,很少有生还下来也是藏民蒙民同胞恐怖青海湖的又一个原因。至于为何很少有人生还是一个谜,因为青海湖是微咸水湖;水虽不能喝,但若喝的量不多只能引起拉肚子不会要人的命。还有青海湖毕竟不是真正的大海,里面没有鲨鱼一类可怕的食人动物。大约掉进青海湖的人如同在漫漫沙漠中迷路走失的人一样,精神上所经受的与沙漠中大致相同,因为四周是看似淡水但又似海水的水——他们要对付的首先是能人口但实际不能喝的水,不似海水干脆就喝不入口。喝这种水致死与干渴致死大致相同,反正是都不能一下子要你的命,只是慢慢地让你死。因为湖水中含有各种矿物质特别是氯化镁、硫酸镁、氯化钢等元素。若喝过多,人的入青海湖水体组织中的水份不但得不到补充,反而会将人体中原有的水分吸走,遇险者喝的水越多,身体组织就越渴,盐中毒就越加剧,当肾脏发生盐饱合状态时,死神就降临了。溺水的人很少能生还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
还有,矿物质使青海湖在特定的天气情况下散发出一种“毒气”,而那弱水聚光敛光,聚色聚彩,弱水强光,更直使人昏晕迷失方向,甚至使人窒息而死。都说是瘴气,早期到青海湖畔放牧有的牧人带着鼻烟壶,防瘴气。这种鼻烟壶不仅是人,牲口也用。而溺水的人许多就是被“瘴气”迷住了再也没能游上岸。
湖水蜃气缭绕,平时看了如烟似雾,如梦如幻,更是增加了那种隐隐的恐怖感。
重要的一点,就是藏蒙民都是“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
有人以为青海湖不是弱水是强水,盐的比重大浮力大安全系数也高,那就更错了!那是一种失重的感觉,可不是?青海湖的水被人称作“弱水”,且满湖的弱光隐动,那是一种更加的不安全,那是一种飘飘然然,即使很有经验的航海舵手也会失去重心,船飘然颠覆。我爸爸原在青海省农林厅当团委书记,带干部到湖东农场劳动时,曾亲眼看到过青海湖发生多起船向湖内走不到五十米岸边的人就眼睁睁看了翻船的事件。当然舵手的内心对青海湖的恐怖也是翻船的一个重要原因。
还有就是湖中无底洞产生收力磁场,影响指南针的航向,这可能也是重要的原因。
说青海湖是一个龙眼不是传说是事实。青海湖中真的有一个无底洞,直通大海,这是科考结果。传说中海心山下压的就是那个无底洞,这一点待考。关于无底洞通向可可西里那可能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青海湖与可可西里的海子远古是一家。
青海湖中的水还含有一种珍贵的放射性原素,日本人曾专程来偷青海湖的水研究这种放射性原素。告知青海湖湟鱼的头不能吃时我已上高中了,在这之前我已吃进了多少湟鱼头呀!所以我常常怀疑我的大脑是否也具有放射性。可惜这样珍贵的水却从“龙眼”中悄悄地流走着。
据资料记载,青海湖每年都要下降好多,而这一点用肉眼就可以看出,不仅是两边出露的湖底越来越宽。青海湖较几百年前退了四五十米。
而且每到白天阳光明媚的晚上,在月光下可以看到那敛着阳光的湖水,水波向四周流动,这可能是海水各层之间产生温差引起的对流,海风向陆地吹来,使波浪随风向四周涌动不已,似要流出来,可是却贴了边收到一个无底的大黑洞中。
湖底那个无底的大黑洞实不寻常,据说此洞遥通北面的黑海。黑海水主要靠青海湖水输送过去,历年来青海湖环山冰雪融入湖里,却不够黑洞送走的水量。
青海湖整体形状有些如同青海遗落的一个海魔王的法螺,那个法螺的尖尖儿就是青海湖的那个无底洞。走在那个法螺的边儿上,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如梦如幻,恍是在一种合声的沉浮之中,那样飘逸,那样空灵,那样忧伤,带着可可西里无人区传来的阵阵呼唤,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而是从我自己的生命中传来。
关于黑洞曾极大地诱惑着我们的好奇心,我们在“湖心”的冰面上寻觅多时,并没有找到黑洞,却在一处发现庞大的漩涡,把水搅得飞旋乱转。
水流急转形成的漩涡真的似存在一种强磁场,而漩涡的底部真的似通向不知去处的黑洞。
青海湖沧桑
大约在两亿三千万年前,这里是烟波浩渺的古青海,甚至和现在的太平洋连在一起。大约在七八千万年前,印度板块与欧亚板块相碰,喜马拉雅山隆起把全部的海水逼走了,形成中部下陷低洼的封闭半封闭状的向心汇水内陆盆地。青海湖是古海留下的无数个小海子中死而复生的一个……
一九六八年,法国地球物理学家勒皮雄把全球的板块概括为六大部分,即欧亚板块、印度板块、非洲板块、美洲板块、南极洲板块、太平洋板块。这些板块下面都有很厚的炽热流体——软流体即地核、地幔,在各个区域内不断发生对流。而浮在它上面的板块向各个方向漂移,使各个板块之间相互撞碰、俯冲,从而引起沧海桑田的变迁。
大约在七八千万年前,这六个板块中的印度板块向北飘来与欧亚板块相碰致使喜马拉雅山隆起,古特提斯海水逐渐向南退去,又由于地壳运动的差异和断层的发生,形成无数中部下陷低洼的封闭半封闭状的向心汇水盆地。青藏高原的整体隆起,使印度洋的暖流季风被阻隔,盆地中积水大量蒸发,形成了一个一个晶莹透明的固体盐湖,还有星星一样多大大小小的海子。青海湖的前身只是一个干涸了的固体海子而已——那是古青海留下的一个遗梦,那时的青海湖盆地属半封闭的向心汇水盆地。原来的布哈河与湟水河是通的,一种说法是布哈河从现湟水河走向入黄河(我同意这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布哈河从现龙羊峡的方向入黄河。第三纪末,日月山隆起,而使布哈河东段倒流形成倒淌河,方向由流向东南变成向西,使青海湖盆地形成全封闭的向心汇水盆地,周围山系的冰雪融化流往盆地,加之流不出去的河水,从而形成今日的青海湖。
青海湖开始是淡水湖,由于水长时间流不出去,湖水滋润那个干涸死去的海子,使那个海子复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海湖也可以说是古青海“遗留”下的最大的“海子”。
青海湖系断层陷落所成,是我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面积为四千五百八十三平方公里,周长约三百六十公里,湖面最长处一百○六公里,最宽处六十三公里,湖水最深处三十二点八米,平均水深亦在十九米以上,湖面海拔三千一百九十六米。
青海湖在大通山、日月山、青海南山等山的绕围之中。青海湖东边的岸有一边是斜插进去雪白雪白的砾石滩,那显然是裸出的湖底。那雪白的砾石滩可能是青海湖中各种矿物质,特别是盐浸蚀的结果。这雪白的砾石滩一方面暗示青海湖正在缩小,一方面使得青海湖更加如梦如幻。真是不明白那砾石滩怎么会是那样一种雪白。那皎洁的砾石滩更衬出这稀世珍宝般晶莹剔透的青海湖。
甘子河、沙柳河、黑马河、布哈河、泉吉河、莱挤河、倒淌河等从四面八方汇集湖中,如青海动兔美丽眼睛的“长睫毛”。
布哈河口就是著名的鸟岛。
青海湖之所以这般晶莹明澈如同琼液一般,还因为湖水含盐量在千分之六左右(海水含盐量为千分之三),能见度居然可达十米以上。青海湖之所以这么晶莹剔透如同琼液一般,因为这个海子的水面高出海拔三千一百九十六米,比两个泰山还高,湖水中含氧量较低,浮游生物稀少。
少数民族对青海湖的称呼:在蒙语中青海湖叫“柯柯氵若尔”,在藏语时是“错温布”,都是青色的大海之意。为什么要叫做青色的海,是意译还是颜色译?只有你亲自到了青海湖边你才能明白。不仅是因为青色更耐人寻味,更经得起把玩。
青海湖的水体醇厚,浓如青稞液一般,纯净湛蓝缕缕清气,泌人肺腑。那湖水柔曼着深情,那是有无限内含的水。不知道藏语、蒙语中有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的诗句,而用青色的海形容青海湖绝对是一种很高的悟性。那水比海水蓝比湖水绿,说得更准确些那宝石蓝中透出翡翠绿,翡翠绿中透出钻石白,层出不穷,青海湖就是这样层出不穷的色与光。那水既高贵、典雅、气宇不凡又单纯空灵、如梦如幻,感觉她充满了女性的活力。她可以魔幻出各种各样的晶莹来,这,都是由于她丰富的内含所致。
青海湖还有一点更为奇特的是:天啥色水啥色,如镜子一般。而天上白云变幻,她跟了变幻。天与水是那样奇妙的一种对应,如同一个张着的对称花纹的硕大的鳄鱼嘴。而那鳄鱼可怕的喉中却如同含着一个硕大无比的万花筒,里面的云影鸟影鱼影闪现。那鳄鱼嘴中的花纹忽聚忽散,忽而湛蓝,忽而雪白,由不得你不望痴了过去。当天阴下来,天是灰的那水也变成灰的,水天一色的苍凉意境中让你倍感凄凉。那种色彩的变幻总恍惚带着水晶玻璃的擦动;那变幻迷离的湖中隐隐约约显现轮廓的海心山。三块石、海西山、沙岛、鸟岛如一个一个雾中活动的怪兽,神秘地旋转着。
“……椎神德并岳读,位于西方,控清引浊,沐阴浴阳,层波浩瀚,万灵潜藏……”
站在湖边,我感到这湖水在激发我的一种潜能。她无微不至地关情,把我生命中一切的与女人有关的情感欲望都唤了出来。那些情感那些欲望交织在我生命中透明地涌动如同我的生命湖一般。
我们青海的女作家诗人写了无数关于青海湖文章,其中有冯君丽的《青海湖,梦幻的湖》,斐林的《青海湖,生命的宫腔》等等,这些都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可是每一个人感觉的青海湖是全新的一个,那是与青海湖遥相呼应的生命湖。每一个只要到过青海湖的人都有一个独属自己的青海湖。
达赖班禅神职系统缘于青海湖畔
蒙土默特部俺答汗在儿子丙兔建在青海湖畔的阳华寺迎请西藏黄教领袖索南嘉措来寺会晤,称其为“达赖喇嘛”——即第三世达赖,达赖神职系统从此产生。而“达赖”是蒙语一大海”的意思。而这个“大海”不是指的真正意义上的大海而是指的青海湖,因为在青藏人的眼里唯有青海湖更似是生命的宫腔。
我们在青海湖畔转悠,在恰卜恰镇转悠,想找那个阳华寺,那个产生了达赖神职系统的阳华寺,那个与班禅神职系统结缘的阳华寺。
在青海总是有那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那么多那么多。最让人想不到的是统治青海、西藏、内蒙的主要宗教黄教的创始人宗喀巴的两个大弟子形成的班禅、达赖两个神职系统,为什么会与青海湖结缘才正式产生。
释迦牟尼第七身狮子吼佛托文殊,普照自己投生成青海湟中鲁沙尔莲花山,宗咯巴前来唤观音菩萨相助,观音打发头上的无量光佛下界投身成为后来的克主杰,名格勒白桑,即后世追认的一世班禅;从自己的三十三应身中余其一身下界投生,成为后来的贾曹杰,名达玛仁青,即后世追认的一世达赖。而神的指示最后降到青海湖才真正灵验。
离青海湖不远的恰卜恰镇,既是共和县政府所在地,也是海南藏族自治州政府所在地。由明代蒙古首领俺答汗修建的著名的仰华寺就在恰卜恰镇。
中外驰名的达赖神职系统就产生于恰卜恰镇。三世达赖曾在这里讲经,黄教就是从这里传向内蒙。甘肃、四川……
仰华寺在那时是青海、蒙古的宗教、政治、经济活动中心。可惜在明代时,由于西宁、河州屡受蒙古骑兵侵扰,朝廷派兵部尚书郑洛于一五九一年将仰华寺焚毁。真可惜!当年佛塔寺影早已觅无踪迹。
东蒙古人首先皈依了黄教,是鄂尔多斯人开的先例,他们于一五六六年信奉了黄教。他们的首领之一乌申期的济农库图克图彻辰洪台吉,在该年的一次远征后从西藏带回来几个喇嘛,彻辰洪台吉一连几天求见俺答叔叔却遭拒绝,一怒之下彻辰洪台吉杀了亲人俺答叔叔穹庐。俺答汗大怒之中令左右将亲侄破腹开膛,却听见侄儿向天呼唤:“忽必烈祖宗在上!怎忍让蒙古遭灭顶之灾?请把灾难仅降彻辰洪台吉!请保佑风雨漂泊中的阿勒坦部!”可不是?阿勒坦部用多少人的鲜血夺得了卜儿孩族这片疆土!可是由于这些年蒙古铁骑的烧杀掠抢,阿勒坦部已是“四面楚歌”。俺答叔叔终于放下屠刀扑在亲侄脚下失声恸哭。彻辰洪台吉使自己的叔叔,土默特部强大的领袖阿勒坦汗改信了黄教。鄂尔多斯部与土默特部决心在黄教的庄严中,在蒙古人中传播藏传黄教。
一五七五至一五七七年(万历三年至万历五年),丙兔在青海湖畔察卜齐牙顶修建佛寺,明帝赐额为阳华寺[一五八○年(万历八年),俺答汗率众东归,其于丙兔和火落赤、永召卜等部居留青海)]。
寺成后,土默特蒙古俺答汗以盛大的礼仪迎请西藏黄教领袖索南嘉措(前藏堆陇人,哲蚌寺主持)来青海湖边的阳华寺会晤。阿勒坦汗自认为是忽必烈的转生,索南嘉措则自认为是八思巴的化身——忽必烈在佛教领域内的主要助手是西藏的喇嘛八思巴(一二三九一一二八○年,是西藏萨迦寺的掌故)。阿勒坦汗赠给索南嘉措以“达赖喇嘛”的名誉——即第三世达赖,前二世达赖是追认的,达赖神职系统从此产生。同时,正式成立了蒙古教会。
俺答汗率众皈依黄教。在俺答汗的支持与倡导下,根在青海但产生于西藏的黄教在其创始人的故乡青海得以广泛传播,势力大增。同时黄教广泛传播于蒙古。
万历十五年明朝又封索南嘉措为“朵儿只唱达赖喇嘛”,并招他进京,这是达赖喇嘛的来历。顺治十年(一六五三年)册封达赖五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但喇达赖喇嘛”,正式确定了达赖喇嘛的地位,此后历世达赖喇嘛转世,必经中央册封。现在国外的达赖喇嘛为十四世。
而“达赖”是蒙语中“大海”的意思。而这个“大海”不是指真正意义上的“大海”,而是指青海湖——青海湖是西海,隐示古老的青海。在他们的心目中,青海湖是中国最大的咸水湖,只有她更似生命的宫腔,只有在她的身边方能产生出一种统治西北的精神力量。这当是达赖产生在青海湖畔而称之为“大海”的诠释。而黄教真正在青藏立足就是从有了这个神职转世系统之后,伴随的是佛教在青藏兴起的第三个浪潮。这不能不是青海自腾文化的又一神秘的诠释。
也就是说蒙族是利用藏传黄教在青藏部分地区实施它的统治的,而黄教却是在蒙族的扶持下,在青藏成了统治地位的宗教。
三世达赖赠俺答汗为“法王梵天”之号,这是黄教护教护法神。
一五八二年(万历十年),俺答汗去世,青海蒙古各部不断进攻西宁等地区,后在明军的打击下,蒙古军又一次退居青海湖以西,仰华寺也于一五九一年(万历十九年)被明军焚烧。
一六三二年(崇祯五年),漠北喀尔喀蒙古部却留汗率兵进入青海,与西藏藏巴汗联盟,支持佛教格玛派,反对和迫害格鲁派。黄教为自救,四世班禅(后追认)与五世达赖派人向新疆地区的卫拉特蒙古部求援。卫拉特四部之一的和硕特部首领固始汗为避内部矛盾,寻求新的发展,应了黄教的请求。
一六三六年(崇祯九年),固始汗率兵南下青海,击杀却图汗。一六三九年(崇祯十二年),固始汗进入西藏,推翻藏巴的政权,迎五世达赖坐床于布达拉宫,获五世达赖所赠的“诺门汗”(法王)称号。
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一六四二年(崇祯十五年)在班禅四世的帮助下,凭借青海蒙古固始汗的兵力,一举击败噶举派的藏巴汗建立格鲁派政教合一的地方政权,后又受清封,从而确立了达赖系统在西藏的政教地位。
一六四五年(顺治二年),驻牧青海柴达木的蒙古和硕特部首领固始汗赠扎什伦布寺法台罗桑却吉坚赞为“班禅博克多”之号,却吉坚赞为班禅四世(前三世是追认的),班禅神职系统从此建立。接着,固始汗进入西宁附近甘肃西部等地,统一了青海高原,黄教势力得到大规模巩固与发展。
“班禅”是藏语中的“大学士”、“圣人”的意思。这个意思同样取象于青海湖,因为只有青海湖给人以丰富的内含给人以“大学士”的感觉;唯有青海湖圣封千载万载给人以“圣人”的感觉。
班禅四世罗桑却吉坚赞,后藏人,扎什伦布寺主持。达赖四世五世戒师。他与达赖曾与固始汗一起共同遣使朝清。班禅死后,达赖五世为之选定转世灵童。一七一三(康熙五十二年),清封班禅五世罗桑意希为班禅额尔德尼,以后历世班禅活佛转世需经中央册封。现为八岁的十一世班禅。
为什么在西藏创立的黄教却是在青海湖边产生了达赖神职系统后才真正被大多藏族同胞真正接受?为什么班禅神职系统已存在了那么多年却需要扎住青海的蒙古和硕特部固始汗给这个神职系统起名?且从此更加深入人心?这是一个千古之谜。难道黄教的根在青海?难道青海湖真有一个奇大的气场?难道青海湖真的曾是湟水“之源”?……
这真是一个千古之谜。这是中国文化史上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一个神奇的百慕大。这是不是进一步说明了青海是黄教的原气场?有可能辐射整个西北的文化气场已产生在青海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是的!有什么,一定有什么!不然历史不会出现这么多的巧合。这,或许就是青海神秘的图腾文化效应。这是不是神秘地隐示:有一种精神文化的内核已在青海产生?那么,出现宗喀巴,出现达赖、班禅神职系统已成为一种必然。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宗喀巴与达赖、班禅神职系统中众多的活佛、高僧只是青海图腾文化的代表人物而已。而黄教的出现进一步说明一种更深的精神文化早已产生,等待我们去探索去寻求,而且这种精神文化会有更深刻的东西产生。
青海湖与青藏高原到底有着怎样的神秘的联系?这里到底有着怎样柔光浸润西藏、青海后又浸润的内蒙、甘肃甚至更多的地方?为什么人类的精神文化源源不断地发源于这里?并且氤氤氲氲地漫散开?
湮没青海湖的六世达赖
六世达赖为了出入方便自由,在布达拉官的正门旁又私自开了一个侧门,自带钥匙。有一次六世达赖晚上出去会情人,不想后半夜下起了大雪,六世达赖黎明前回宫时留下足迹直到卧室。官中待僧疑有贼人,嚷嚷开来,验证鞋印,其风流韵事终被揭穿在光天化日之下。六世达赖在《仓央嘉措情歌》中写道:
“夜里去会情人/黎明天降大雪/还有什么秘密/雪地足印明白”。
许多著名的人物都失踪或是消失在青海湖畔,这为青海湖这个谜又增加了几许神秘色彩。
仓央嘉措一六八三年(清康熙二十二年)生于门隅。
他的父母是门巴族,世代信奉宁玛派佛教——红教。红教僧人可以结婚生子。他的父亲是个自负清高贫穷落魄的红教喇嘛。
仓央嘉措的家先居门隅的宇松,后因亲戚迫害,仓央嘉措一家弃家出走,后居达旺的乌坚林。
五世达赖喇嘛圆寂之后,还在母腹中的仓央嘉措懵懵懂懂地被认定为转世灵童。那时的他怎知这意味着什么,更无法明白围绕着他的权力之争。他的父母更没有想到做了堂堂的六世达赖后的儿子居然会成了藏王第巴桑杰嘉措与和硕特蒙古部的拉藏汗权力斗争中可怜的牺牲品。当时,和硕特蒙古部定居于青海柴达木,统治青海、西藏部分地区。
当时,西藏的黄教在蒙的扶持下刚刚成为政教合一的宗教不久,但还没有真正的统治地位,处在藏族与蒙族两方权力的夹持中。
原来,五世达赖在世时,苯教与黄教、红教与黄教的斗争十分激烈。黄教为了自救,五世达赖与四世班禅一起向新疆地区的卫拉特蒙古部求援。卫拉特四部之一的和硕特部首领固始汗为避内部矛盾,寻求新的发展,答应了黄教的请求。
一六三六年(崇祯九年),固始汗率兵南下青海,击溃却图汗,在青海湖西的柴达木开辟了自己的天下。一六三九年(崇祯十二年),固始汗成立了一个保护黄教的“圣神同盟”,第一次远征攻破支持苯教的白利土司顿月多吉等。第二次远征固始汗进入西藏,推翻红教的保护者藏巴的政权,迎五世达赖坐床于布达拉宫,获五世达赖所赠的“诺门汗”(法王)称号与主教助理的职位。一六四二年,和硕特部固始汗曾孙与第巴之间的明争暗斗以第巴的失败而告一段落。一六四三年罗卜赞用两年时间在布达拉山上原西藏古代国王宫殿的原址上建立了自己的圣殿。黄教从形式上正式成为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宗教。
桑杰嘉措在五世达赖死前三年出任第巴,对政事多专权。五世达赖死后康熙还诏封为土伯特国王。然而驻青海的蒙和硕部继承汗位的拉藏汗对西藏起监护作用,双方政治上相互牵制引起的矛盾日益激化。
仓央嘉措十五岁以前,虽然处于桑杰嘉措的严密控制之下,但家庭的温馨、母亲格外的宠爱使小仓央嘉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长大。由于仓央嘉措生于美丽的门隅,而门隅又是情歌之乡,正是这些情歌,唤醒了仓央嘉措朦胧的性意识使得小小的仓央嘉措对男女恩爱、儿女情长有一种神秘的向往。
父母为红教徒的仓央嘉措,年方弱冠,聪明英俊,能歌善舞,终于有了热恋的姑娘:“我与姑娘相见/山南门隅林里/除了能言鹦鹉/谁人都不知晓/……”
五世达赖圆寂后,当时摄政的藏王桑杰嘉措与和硕特蒙古部的拉藏汗争权,对五世达赖的死和六世达赖的立均密而不宣。小仓央嘉措也乐于在家做自己的神仙。一六九六年(康熙三十五年)康熙御驾亲征,平定了准噶尔蒙古部的叛乱。藏王慑于清廷的威力,于(一六九七年)康熙三十六年密奏康熙:“明年密奏言,为众生不幸,第五世达赖喇嘛于壬戌年(一六八二年,阳水狗年)示寂,转生静体,今十五岁矣……因当时吐伯特与拉达克部有战事,恐唐古特(西藏)民人生变,故秘不发丧……”藏王于次年迎仓央嘉措到布达拉宫举行坐床典礼,仓央嘉措正式为六世达赖喇嘛时已是热恋中的十五岁的风华美少年。仓央嘉措拜五世班禅为师,剃发受戒。
青海与柴达木的和硕特王国与它在西藏的保护国,在固始汗与重孙拉藏汗(一七○○—一七一七年)都是以黄教的保护者身份出现。拉藏汗热心主持选举活佛的宗教仪式,在西藏干涉反对掌有实权的大臣。拉藏汗攻击桑杰嘉措“以一年幼的达赖喇嘛为护符而掌握黄教政权”。并不愿意成为达赖喇嘛的仓央嘉措作为五世达赖转世灵童的公开与五世达赖死讯的公开,同时进行。现在想起来是多么不可思议:一个生命的死与一个生命的生本只相差一年,可是这种秘密的交替居然经历了漫漫十五年。
仓央嘉措在政治的风口浪尖上被推出同样并非藏王桑杰嘉措所自愿,藏王的使者在密奏康熙后,自京返藏途中宣布六世达赖已厌世。接着康熙“以第巴(藏王)始终反复持两端,乃追还其使,传集各蒙古宣示密封。”藏王政治上陷入困境,仓央嘉措的处境更是可想而知。据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的(仓央嘉措及其情歌研究)、民间资料及我的采访表明:仓央嘉措不愿出任六世达赖一方面是他正沉溺于热恋;一方面他天然是一个淡泊名利心志高远的“超凡脱俗”之人,不论是他曾怎样地想沉沦于凡俗之中。
对的!仓央嘉措心里最最不可割舍的是热恋的姑娘。突然被公布为六世达赖,要远离可爱的家乡,远离美丽的姑娘,缕缕相思剪不断理还乱:
图章盖在纸上/何尝会懂人言/信义相爱之印/盖在各人心坎
门声心爱的人/可作终身伴侣?/他道:“除非死别/活着永不分离”!
人主布达拉宫坐上黄教六世达赖的宝座对许多人可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对于仓央嘉措却如同把一只雄鹰关在了一金色的牢笼之中。仓央嘉措企盼到海阔天空中飞翔,渴望到心爱姑娘的身边倘祥。故乡的一切都令他神往:
从那东方山顶/升起白白的月亮/未嫁少女的面容/显现在我心上
在漫漫长夜之中,仓央嘉措独对冷月表达对有情的忠贞。并违犯禁规与心上人重逢。
背后魔凶狠/无所怕与不怕/面前苹果香甜/舍命也要摘它
想她想得眼花/如能这样修法/此身就在今生/定会肉身成佛。
然而就在仓央嘉措被黄教戒律侄桔在布达拉宫时,他幼年相恋的姑娘却被农奴主夺走,仓央嘉措怎能不悲痛欲绝:
情人意超拉毛/是我猎人得的/却被强权暴君/诺桑王子抢去。
仓央嘉措心中相思成痨,身上皮干肉瘦由怨生妒,由爱生恨:姑娘不是妈妈所生/怕是桃树生的/为什么她的爱情/比桃花谢的还快?
失恋后的仓央嘉措情绪极度低落,他想到了死,他弹响了自己生命的“死亡回响曲”:
对于无常和死/若不常常思量/虽有盖世聪明/也同傻子一样。
仓央嘉措在藏王桑杰嘉措的严格监督下开始了学经。自由生活惯了的仓央嘉措,虽然因失恋五内俱焚可是仍坐不下来,时时厌学出去散步。经师们尾追恳请他坐下听经,唯恐桑杰嘉措追究责任,仓央嘉措往往为经师及自己这种心惊不安的学经方式而凄然泪下,常常用拳头猛击自己的头擂自己的胸:“真没想到,人世间的高低贵贱,欢乐悲伤全都集中到我一个人的头上。”看到自己只要肯坐下听经,经师们便又是叩头又是作揖,全然忘记了自己白发苍染更是令仓央嘉措感叹不已。仓央嘉措不仅被迫学了众多的经典还学了因明、诗歌和历算。此外在冬季仓央嘉措还在雪地上跳各种金刚舞,据说他还被训练成一个射箭能手。
随着西藏上层统治阶级之间矛盾日益尖锐,藏王桑杰嘉措为了达到其窃权揽政的目的,不让仓央嘉措过问政事,并大兴土木,新建寨后龙宫游苑,怂恿仓央嘉措寻芳猎艳,并为仓央嘉措放荡不羁大开方便之门。就这样,沉溺于失恋痛苦之中的仓央嘉措如一头放归的野马一发而不可收。
可不是?初恋的梦破灭,生命中各种原始的欲望悄然复活;爱情圣殿的坍塌,生命中的毒蛇猛兽蠢蠢欲动。仓央嘉措这才意识到入主布达拉宫最让自己受不了的是格鲁派佛教禁僧侣结婚,接近女性。深宫大院,难锁青春欲动。加上他相貌堂堂,英俊潇洒,风流多情,有太多的女子崇拜于他钟情于他。对极端禁欲主义的清规戒律仓央嘉措再也难以默守。而宗教的虚无神秘,加上爱情的虚无神秘都使他想挣脱这些,抓住一点现实的什么。
而围绕他的政治角逐,更使得仓央嘉措急于寻找一种“生命的真在”。
一切都在迫使仓央嘉措成为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他自以为找到了一种解脱方式。
白天,仓央嘉措以密法佛徒出现,夜晚则化名荡桑汪波游荡于酒肆、民家及拉萨街头,以至于竟在布达拉宫内:“身著翩翩绸缎,手戴闪闪金戒,头蓄飘飘长发,且歌且舞且饮。”
仓央嘉措一生只为情所惑,视权力地位如粪土。从开始的不愿“出任”六世达赖,到一七○二年(康熙四十一年)巡游日喀则时向其师班掸罗桑益西送回僧衣以示退戒,只保存世俗之权……
从此,仓央嘉措更加花天酒地,放浪形骸,沉溺色欲。有时甚至公然无忌地大闹特闹,居然连康熙皇帝、拉藏汗、蒙古王公三番五次警告都置之不理。仓央嘉措宁肯放弃达赖尊位,绝不向皇帝王公退让,为的就是唱出他心里最真最纯的情歌。
藏族同胞从来不怪仓央嘉措风流浪荡,只要是活佛的情绪,只要活佛做的事情,他们都表示认可,更何况一个了不起的活佛居然表达出跟他们凡人一样的情感。所以他们对仓央嘉措更加偏爱。凡人有的,仓央嘉措也应有,既然被剥夺了,他理所当然可以寻求索取。他的真实、大胆、叛逆的个性,激起了藏胞对他的情歌格外的偏爱。
仓央嘉措才华横溢,据《隆多喇嘛全集》载他有著述行世。
仓央嘉措著有《仓央嘉措情歌》等。《仓央嘉措情歌》采取了“谐体”的民歌形式,有音乐感有悟性灵性,多用口头语,比兴兼俱,具有浓郁的民歌风格。《情歌》纯是天籁之音,是他爱情生活的真实写照,也可以说是一个宗教叛逆者寻花猎艳的心灵披露。他大胆追求爱情,反对扼杀人性。
“仰望喇嘛下颌/恳请指条明路/心儿却寻找不见/跑到情人那去了//默想喇嘛的尊容/渴望心中显见/却见情人的脸蛋/在那脑海里涌现”
这是一位被教徒们奉为神明的宗教领袖心灵隐秘的彻底曝光。
仓央嘉措所袒露的思想完全符合年轻人的心理发展规律。禁欲主义摧残了诗人的身体和精神,宗教的清规戒律,束缚着僧侣的自由。仓央嘉措这只向往自由的雄鹰不甘心被囚禁在布达拉这个金色的笼子里,他向往人间烟火,向往爱情欢乐。他在诗中说的明白:
“入主布达拉宫时/叫持明白央嘉措/入主山下民房时/叫浪子荡桑汪波。”
仓央嘉措从不隐藏自己真正的“本真”,尤其在《情歌》中:人们都在说我/说的一点不错/少年人的脚步/是到女店主家去过
仓央嘉措为了出入方便自由,绞尽了脑汁。他曾想打一个地下通道出入,可是动土工程太大易暴露,他想打通一个“空”中通道,可是布达拉宫宫墙高耸戒备森严太危险。于是他只好在布达拉宫的正门旁又私自开了一个侧门,自带钥匙。
有一天晚上,仓央嘉措从侧门溜出去会情人,没想到黎明天降大雪仓央嘉措回宫时留下足迹,并且直到卧室。宫中侍僧疑贼人,嚷嚷开来,及至验证鞋印,其风流韵事终被揭穿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各种的指责、各种的疑问纷至沓来之际,那无法用语言描述微妙难言的心理感受还留在大活佛的心里,并且每一个细节都那样真实细腻,只是带着一种悲苍而又凄美的神韵,仓央嘉措〈情歌〉中写道:
“夜里去会情人/黎明天降大雪/还有什么秘密/雪地足印明白”
仓央嘉措身不由己地卷入以藏王桑杰嘉措与和硕特蒙古部落拉藏汗为代表的权力争斗的旋涡中。仓央嘉措的行为暴露后,便更深地卷入到藏蒙两方矛盾的旋涡中,并激起惊涛骇浪。
一七○一年(康熙四十年),拉藏汗向清廷密奏,指责仓央嘉措行为不端,意在搞垮桑杰嘉措,因六世达赖喇嘛是桑杰嘉措指定的。一七○五年(康熙四十四年)桑杰嘉措指使人在拉藏汗的食物里下毒,由此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争。一七○五年拉藏汗进军拉萨。一七○六年桑杰嘉措被俘处死,被认为不合教规的仓央嘉措诏送京师。押解途中,年仅二十三岁的活佛看到青海湖湖光之后,仿佛是听到了情人的呼唤,就开始不停地唱着自己的“拉伊”——《仓央嘉措情歌》,仓央嘉措似乎一下子从桑杰嘉措与拉藏汗为代表的两派争斗中解脱了出来。他唱着,尽情地宣泄在深宫中压抑的情感:
“一箭射中鹄的,箭头钻进地里,遇到我的恋人,魂儿也跟她飞去。”
那情歌溶入了怎样的一种生命的悟性,还有怎样的一种致命的孤独,那是怎样深刻的一种致命的孤独!
仓央嘉措痴迷在自己的情歌中,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入青海湖,让那透明的湖水永永远远地湮没了自己。为情所苦为情所绕的活佛终于得到了一种最终的解脱,一种彻底的解脱。
关于最后的结局,尚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结局没有这么浪漫,这只是好心人的附会。一说六世达赖是被处死在青海湖畔,一说六世达赖是被赐死在青海湖畔,一说是病死在青海湖畔。这是一个众说纷纭的结局。
但是依我看,殉情是比较可信的。这点可以从他的《情歌》中悟出来。
“鹄的”一方面指“靶子”,一方面是指“天鹅”。鸿鹄不正是天鹅吗?而天鹅不就是生活在青海湖畔。一箭射中天鹅,天鹅钻进湖里。也只有钻入青海湖,让人的魂儿也跟它钻进水里。这是通向神秘的路标。这是一种神秘的暗示。这为六世达赖收魂于青海湖提供了神秘的暗示。
另外,仓央嘉措虽然将康熙皇帝、拉藏汗、蒙古王公一次又一次警告都置之不理,但如他这样灵气的人早感到了这一切,乃至生命受到了从没有过的严重的威协。可不是?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意识到了这场斗争结局不祥,他唱出了最后一首生命的绝唱:
请求洁白仙鹤/借借你的翅膀/去遥远地方/飞游一次理塘。
有人用宿命论解释说仓央嘉措预言了自己将在理塘投胎转世。康熙为了安定西藏的混乱,从理塘找来了噶桑嘉措,册封为七世达赖喇嘛。有人说仓央嘉措的情人在理塘(情人父亲是商人,情人随父到达理唐)。
我以为,这为仓央嘉措淹没于青海湖又一次提供了神秘诠释:天鹅与仙鹤不都是湖中灵物,水中的精灵,都是可寄托痴情愁绪的呀!仓央嘉措一定是在青海湖畔看到了洁白的仙鹤,便把青海湖当成了“理塘”,寻仙鹤而去,化为云烟溶进青海湖的烟波浩渺之中。可是,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就算是明白了溶入表海湖也无法明白真正溶到了哪里。那是一种空。悟空。那是一种无天无地无你无我的境界。
无人知道活佛死在青海湖中到底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更无人知道他最后的时光是怎样的时光。可是,六世达赖失踪在青海湖畔这一点是没有任何疑问的。松巴堪布的《青海史》说:仓央嘉措在赴京途中,死于青海上部的兖嘎诺尔湖。《七世达赖传》:……路上仓央嘉措受到汉藏家数万信徒顶礼。后到衮噶尔,并在此地去世。其属下念其恩德,含泪为之祈祷。仓央嘉措尸体被迎往西宁,数日内信徒献供祈祷。《西藏喇嘛事例》:“仓央嘉措于四十六年(一七○七年)行至青海工噶落地方圆寂。”汉文正史《圣祖实录》:“康熙四十五年(一七○六年)理藩院题,驻扎西宁喇嘛报称,拉藏送来假达赖喇嘛,行至西宁口外病故。”
综上所述仓央嘉措一七○六年死于青海无误,时年二十三岁(或二十四岁)
这一点就如女作家三毛拍完电影《滚滚红尘》,已诠释了生命中的最痴情暗示了自己将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俗气的人们偏是说她是失意于评奖,失意于得失,更不明白那便是三毛的好了歌,里面隐示了三毛最深的情示。是的!只不过是诠释了自己的命运,这不是一种更深的禅吗?而《滚滚红尘》中韶华在结尾时消逝的无影无踪,这不是一种更深的暗示?
“起初不经意的你,与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又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著,本是人世间的错,与前世流传的因果……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而去正是爱人去十年的日子里。而这也隐示初恋的心态?不论怎么说都是为情所惑。三毛的这种心态终有知音,那就是台湾的词曲作家罗大佑。
《仓央嘉措情歌》那是为了爱情在青海湖迷失生命的活佛痴情的呼唤。
或许,仓央嘉措成了达赖喇嘛之后在那深宫大院中更明白了情感的珍贵,义无返顾地把自己溶进那情天孽海。或许,从权力争斗的漩涡中走出后他更明白情感的圣洁,毫不返悔地溶入那女儿情长,任那情感的琼液浸没了自己。
“挥手从滋去,更那堪凄然相向”。更何况仓央嘉措走向湖水时是径直走进去的,根本就没有回头,根本就没有。
只有活佛自己可以用语言形容那种被青海湖水湮没那一瞬微妙的感受,只有活佛自己可以形容那被女儿的情与爱完完全全没没的感受。
六世达赖一七○八年至一七一○年在职,真可以说是转瞬即逝,唯有《仓央嘉措情歌》与青海湖水一般世代流芳,声名远播。近三百多年来,这些情歌一直在藏族蒙族人民的口头萦绕真可谓家喻户晓,历久弥新。《仓央嘉措情歌》是青藏高原最流行的情歌;《仓央嘉措情歌》是青藏高原最深入人心的民歌。仓央嘉措的才情,千百年来还氤氲在青海湖的烟波浩渺中。仓央嘉措因青海湖而得到另一种生命,一种永恒的生命。
由于青海人宗喀巴创立的藏传黄教在中亚西亚和远东在政治上的极大影响,和硕特部的这种崇高的地位引起喀耳木克部的另一部落——准噶尔境内绰罗斯部的首领策零敦多布的嫉妒,率兵进军西藏。拉藏汗保卫布达拉宫到最后,于逃亡时被杀。和硕特部在西藏的保护国遂告结束。而拉藏汗也随权力之争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人们一遍一遍唱着仓央嘉措的“拉伊”时,没有人再提起那个一时称雄的拉藏汗。真正被历史的云烟湮没的不是六世达赖而是逼他于死地的拉藏汗。
“仅仅穿上红黄袈裟,假若就成喇嘛,那湖上金黄色野鸭,岂不也能超渡众生?”什么真达赖假达赖,仓央嘉措不知不觉已成为青藏人民心中最有生命活力最有魅力的达赖,永远的无冕精神之王。
而《仓央嘉措情歌》,在仓央嘉措溶入青海湖之前并不怎么流行,可是从他湮没在青海湖中,那情歌便与青海湖一般得到一种永生,并很快地在青海、西藏、内蒙、甘肃、四川等地流传开来。可不是?仓央嘉措情歌不仅是青藏高原牧区最最流行的民歌,还是青海图腾文化的又一神秘诠释。
独自一个人走在高寒草甸草原上,听那隐隐约约传来的“拉伊”,听那青海湖的潮水拍打我的心岸。
我感到,《仓央嘉措情歌》不知何时已撒落在我的心里了,如烟似雾似雨似风,带着一种不可用语言形容的空灵与绵邈。就在我想回味这些情歌的那一瞬,我感到我的心里已结出灵透透的冰枝雪叶玉树琼花。我恍惚听到我的民院校友藏族姑娘梅卓的心声。那是她的心声与我的心声相互融合的叹息声?
仓央嘉措:我的天
在喜玛拉雅山麓,在过旺,在苦难的三百年前,诞生了一个承接神的灵魂的婴儿,那就是你。
那就是你,善慧宝梵音大海,在你承接神灵的同时,你承接你族人的信仰,你承接愿望,但你无力实现,也无力回避那断天万念的劫难。——我的王,那就是你!
你陷落于无安之灾,二十四年后的初冬,一个没有雪的日子,神灵悠然离去,你终于能够幸免,你终于能够沉睡。
我们不停地摆弄你的坟莹,可没有谁能得到你散落的全部灰烬——那些珍宝,那些拉藏汗杀不绝的情感,已渐升天际,已灿若星辰缠绵于晴空久久不去。
我们也伏地,我们把真挚和敬仰,涂持在同你一样年轻的额头。我们的唇,日夜不绝吟诵你的空灵。
于是,我的王,你年年飘浮于过旺的田野上,飘浮于麦穗饱满的光泽间,飘浮于高原之外的远方他乡。
于是,我的王,三百年后一个仍然无雪的冬日,你飘浮到,未被察觉地飘浮到我的藩篱之中,我伸出手,感觉你陷落时永恒的痛楚。
一去西马庄 不见人间色
——hooxi在等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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