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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小荷别墅下
( 本章字数:20439 更新时间:2007-7-10 21:29:00 )
她感到阵阵迷惑……
爱在这成了什么?成了一种硬让激情退去而成的一种文化、一门艺术——既要让别人激动起来,又不让自己真正激动起来。神圣的爱情转化为一种诱惑爱人以各种各样形式付出的游戏!
小W用那双楚楚的眼睛望入她的灵魂,一扬手打开另一个开关,那七层彩灯的涌动变成了旋转,那种旋转一会儿似无数呼啦圈,一会似满天转动的星星,一会儿又似一群小蝌蚪忽地游到一堆儿又忽地散开……似乎这里包含着一种卓越不凡的智慧和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一切的一切真真宛如一个梦境……
恍惚中她觉得那一圈一圈象征传统道德的重重枷锁也不过只是一些光环?那满天的星星象征人性是生命真正的光华?那游动的小蝌蚪象征生命的本我是怎样的一种美丽?……
她痴痴地望着小W。对呀!虽然形式不同自己不也是做着一场比小W更残酷的让L在精神上情感上付出的“游戏”吗?只是要的“东西”不是钱,而是比钱更珍贵的“东西”!自己不是一个更高明更“高贵”的索要者吗?自己不也是不由自主地为自己的爱人编织重重的情网,设置一道道陷阱?自己不也是在期待真爱的熬煎中,任凭激情澎湃的青春之海扑打躯体……
她忽感觉到,小W的话题一牵涉到金钱身上性的魔鬼便纷纷出去,这飘忽的生命就给人一种实在感。说实话漂泊中的她喜欢这种感觉!
小W轻轻叹口气,依旧是那么轻轻柔柔的。好空灵好悠远。
每次F给我支票后我都能慢慢清醒过来。象我这样一个身份的女人,只要把钱与爱搅在一起,F就搅不清,根本搅不清!就像刚开始我也搅不清一般:我向F要钱后他看我的目光跟看钱的目光是一样的。渐渐地我向F表达情感时他会条件反射般地从口袋里向外掏钱——别看他拼命挣钱,与我一般,他骨子里最不看重的是钱。而每每他以那种定式的目光看我时,我都禁不住打寒颤,越来越感觉自己这一叶小舟在大海的波涛汹涌中好轻好轻,随时都可能被大海吞食,我真的好怕,没有什么可以抓,唯一可抓住的还是F的钱……
她想起红会医院住院时,那倏忽即逝的情影,那梦中的荷池,梦中的别墅,那一本由荷叶装订出的“天书”。而此刻,她又感到那种冥幽之光,那以前只读出书名与标题的“天书”中神秘的字符一下子如电脑中的字幕显现在她的脑海中。第一部暴风雨之夜——
那夜,下着雨。F太太M闹事后F的女秘书——她失踪了。上级部门于M闹事后收到M的上告信与U副董事长等人的联名上告信……这时因离岸价、到岸价错译等原因美方Mill董事长兼总经理已根据合同规定款项宣布废除与YM公司签定的长期贸易订货合同……
从上面已传来叫F董事长停职的风声……凌晨三点,去寻找失踪的她被淋成落汤鸡的F闯进了小荷别墅。小W只穿件睡衣扑入F怀里——那会儿小W还什么事都不知道以为F是为自己而来。F浑身哆嗦像得了疾病一般直打摆子。小W捧出一小坛茅台酒请他喝,他咕噜咕噜喝了一个精光。小W又拿出一小坛茅台酒请他喝,他喝了几口不喝了。
小W生命中压抑了这么多日子的情欲奔蹿上来再次扑到F的怀里纠缠他。小W的衣服全湿了。小W一件一件地给F脱,脱到只剩最后一个戴在肚脐上的505神功元气袋了,那感觉真是太奇特了!如一个戴兜肚的胖娃娃被放大了十几、二十几倍。细看那“红兜肚”上还真的是一个胖娃娃,F还不动手只是拉着小W的手问:“给我!可以吗?”小W说可以,F仍不动手,嘴里还说着:“可以吗?可以吗?”“你是不是习惯了设套子让别人钻?”小W一气之下拿起茅台酒坛子往F身上倒。大半坛子酒全流到他的元气袋中,浸着他的尘根儿。F终于被激愤了。
F几下就扒下了小W的睡衣,将小W推倒。F压下来如泰山扑倒,元气袋中兜的一汪酒全洒在小W的身上。他闭着眼睛将小W打碎重新组合着,组合着,动作粗暴极了。他那玩艺儿带着酒在小W生命中顶撞,带给小W那么一种从没有过的轻痛的刺激……小W感觉自己像土地一般一层一层增厚着,有无数的根在里面复活着,有无数冬眠的小生命在里面苏醒着,有无数泉水在里面奔涌着……
小W描写性像诉说钱一般淡然,使人感觉到的依旧是那性中的情。那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情那般令人心动、令人感怀。
渐渐地,F似乎意识到什么。F颤抖着、挣扎着,仿佛于狂飙之中面临一个黑洞。那黑洞温馨柔软令人晕眩却只是一个肉欲的漩涡。F不想进去,只想出来。像那漩涡中有无数毒蛇拖拽着F,逃出去了又拖拽回去。F拼了命将小W推进那漩涡可目己仍逃不出去。F四肢曳动着,似一个溺水者想抓住什么逃出来。
F进去时口中呼唤着她的名字(小W就在那晚上才真正知道了F的女秘书在F心中的位置),出来时口中喊着小W名字。到后来F口中呢哺的全是她的名字。小W似乎明白了F所谓幸福的家庭的内涵;似乎明白了F是以为自己将他陷入泥潭,期待着她去拯救他。他的内心世界里似有两个女人,只是对一个女人情的成份重一些,对一个女人欲的成份重一些……
小W的笔触中依旧透出那么一种淡然。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小W写这本《小荷别墅》时,那只握笔的手王指纤纤,另一只手纤长的懒懒地垂下,仿佛无骨。在小W的笔下“性”与钱一样不仅是一种情感,一种珍贵的情感,而且是一首诗,一首以生命写出的诗;是一幅画。一幅以生命画出的画。小W的字里行间透出那么一种渺远,那里面似是精神升华后的一种自然,一种自然升华后的一种光芒,一种光芒中升华出的一种宗教。虽然那种宗教如海市蜃楼一般……
小W在F的身下一千遍一万遍的说:“我是小W,我是小W……”
渐渐地,F仿佛完全沉入到小W的生命里。“我是谁呀?”小W问。“小W!小W!小W!……”F反反复复呢喃着。F忽然意识到什么,触电似地抚摸小W所有夹缝处的线条,狂热地吸吮小W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销魂般地揉搓着小W的乳房,似乎要把小W的肌肉骨头和灵魂都揉成泥然后再重揉到一起去……F仿佛冲上了原始肉欲的战场。F似施魔幻术一般,一会儿带小W上云雾,一会带小W潜入激流……
“舒服吗?”“舒服吗?”F一遍一遍问小W。
小W感到阵阵昏晕差点没休克过去!自己是在用心和F做精神上的沟通,在用全部心身感受灵魂沟通时那令人骨肉透明的惬意,感受精神升华时的悲壮感,如同这么多年为了寻找一份真正的爱情在欲海中将自己钉在十字架上像受苦受难的耶稣……F却把小W这种神圣的交付当成是在寻找一种享乐。
“舒服舒服美死了美活了像吃一只烤乳猪蒸羔羊……”赌气的小W呢呢喃喃地回答,小W精神中无数透明的大厦崩塌下来……
F是在寓示自己身份的低贱?是压根就没理解过自己?还是性对他本就是一种娱乐?泪水,完全不一样的泪水儒湿了小W。为这半生最神圣的一次交付!小W感到万分委屈。
小W想挣脱他推他、踢他、打他,可这些更增加了F的疯狂,更激发了F的欲望。F的嘴里“小肉肉!好肉肉!亲肉肉!”地唤着,小W觉得肉麻、恶心,可越挣扎F越有劲,他在小W身上留下了二十多处伤痕……
F那玩艺儿射入小W的身体,小W感到的是千万条蛇在自己生命中曳动、滑动,透出凛凛铁光。渐渐的那些蛇化为沉甸甸的铁水凝结在小W的血管里。小W感到冷!真的好冷呀!化为泉水的爱又浸回到小W的生命中化为冰。小W感觉自己是一个似兽非兽的怪物。而F还不停下来,在小W的身上龙腾虎跃,把那冷向小W的生命深处注入,并把小W的生命拽入一个冰冷的窟窿……
事毕,小W机械地一遍一遍呼唤F的名字,F却赤裸着,头也不回地冲到阳台的暴雨里,任暴雨冲刷那依旧坚挺的勃起。那神志就似暴风雨淋的不是他的那玩艺儿而是他排除重重障碍重新勃起的竞争力,重新树立起来的做人的尊严与威严、自信与人格。最后,一个劈雷将他打倒在地……
很久很久,F才苏醒过来,怔怔地望着伤痕累累的小W,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尘根儿,然后闭上眼睛很久很久。F似乎怕正视自己做过的。
F让小W躺下,用一床被子白被里向外将小W连头盖上,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小W拉下被子露出头,一遍一遍地呼唤,却看到F头也不回地出了别墅。小W的枕边放了一大叠钱;F边走边从口袋掏钱,随意地乱扔,似怕钱脏了他的手使劲甩手。F的身后飞扬着无数的钱,仿佛是一些冥币散发出阵阵凄凉……一位门卫追出去,F对门卫吩咐着什么。门卫回来后也不征求小W的意见就将小W卧室的棕色门媚涂成黑色(寓示青楼)(几天后,按F的吩咐又在小W的卧室里安装了YMB—l型门铃式防煤气中毒及火灾报警器)……小W追出去,那些冥币还在漫天飞扬,像无数的鬼魂湿漉漉地抽打在小W的脸上、身上……那份意境真是太惨了!一个弱女子的生命都交给F了,收获的却是这!
F离开小荷别墅后接着找她。打出租去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小W孤孤单单地在小荷别墅里躺了三天,水米未进。
为怕F对自己实施更深的伤害,小W自己到医院查了一回,带回一张“HIV抗体阴性”的单子贴在“黑色门媚”上。F看到一把扯了。
小W冷笑;“关心你!怕你得上爱滋病!”
小W对钱对性的向往中根本掩藏不住对爱的向往,连她都忘了羞耻,以一种骨子里的坦然与飘逸感觉小W灵魂里的高贵。与小W一样,仿佛尘世的一切都不可能再污染她。
小W站起身走到落地长窗跟前,目光茫然地望着玻璃中折射出的环球商业中心、国际贸易中心大厦、罗湖大厦。
“钱像一面魔镜!当我与F照时,我发现我与F都没了影子。这种感觉好几次都吓得我几乎休克。”
“在金钱的魔宫中,我与F都迷了路。我以为我没迷路,他迷了路;他却以为我迷了路,他没迷路。有时我与F觉得都迷了路,可是谁没迷路?有时我们觉得都没迷路,可是为什么走不出这迷宫?为什么?”
小W说“我们”时快速地瞥了一眼。
“小时做梦,金钱像一些恶魔,像一些巫婆伸出又尖又长的指甲要挖我的眼睛,我惊恐万分,拼命逃离,那些尖爪还是在我的眼前运气发出刺耳的风声。我惊醒了,那些魔鬼、巫婆还在夜色中摇曳。可太阳一出来那些魔鬼立刻化为一个仙女,笼罩着金色的毫光,使我感到一阵阵温暖。为了这种温暖我心头的酸甜苦辣竟然一古脑儿涌上心头。哎!究竟情为何物?让我这样费尽了心机却又枉费了心机。”
“在这关键的时刻枕边那一叠钱像无数把刀直往我致命的地方戳!”
她感觉到小W内心的创伤扩展到自己身上来,一种内在的凄凉、空虚、疲惫一枝一枝地展开在她的生命里,分布在她的灵魂里。
“F这样对待我,可我却不能管住自己不去爱他。真是‘冤家路窄’呀!似乎他对我越残酷,那种道德水准就越会令我去仰视、去向往。就似一个宫殿,围墙越高大、铁门越厚重,就越显宏伟、越显庄重、越显神秘,我就觉得一旦闯入那情感会有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幸福感、富有感,这样想,F就越吸引我。我仿佛是中了魔且不可救药!”
小W的手指随意地在玻璃窗的水雾上画着,画出一条鱼。
以前为了承受二十四Z那位顶爷的性暴力小W特意看过一些性暴力影片。性在小W的心目中永远是和存在唯一的爱情联系在一起的,是崇高而神圣的,如一种宗教。这种影片对小W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看时小W恶心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可是小W忍着看下去,就仿佛那样的耻辱人生小W忍着活下来了一般。性暴力使小W的心态平衡能力和精神承受能力增强。小W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了那种刺激就可以承受各种痛苦与压力,没想到F施加的这“情感暴力”比“性暴力”更可怕,更具毁灭性。小W每一次走过来真可谓九死一生。
她站在半圆形的落地窗前,一阵风动荷动帘动,她恍惚又看到了那个窈窕的身影飘忽而过,又有无数的荷叶飘进来。她拣起一片,只见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符,居然与她上次在红会医院拣到的一样。她把那富于生命内涵的荷叶,对着小荷别墅窗外从阴霾中透出的几缕冥幽的“月光”,那些字符一下子变成她可读懂的文字。
就在F、G、YM几位年轻人在红会医院轮流守护出现大出血先兆的她时,小W惊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小W被买入妓院时,老鸨子命令四个大茶壶曾强行给小W灌过一种药,其名曰“花月醉仙蜜”,小W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废了,不会再有孩子了。真是没想到!去医院,医生让小W憋足了尿去做B超。检查结果小W肚子里怀的是一个发育良好的胎儿。
“无论怎样!请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小W几乎是乞求F。“我不要什么名份不名份!不论怎样这是我们爱的结晶,我愿意独自承受一切将这孩子带大……”F冷冷地说:“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局势还不够轰轰烈烈!不就是为了继承遗产吗?你要多少我现在就给你!
“YM股昨天收市价跌至多少你知道吗?你还嫌你手里的抛不出去的YM股还不够多?是不是?……
“你知道有人还在拼命散布我们的坏消息,目的在于进一步压低YM股价,以便大批纳入YM股,意欲收购整个的YM公司……
望着F,那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主意的柔中的刚,像大海一样,咆哮起来似乎会将一切统统吞没,小W不寒而栗。为什么是爱,又偏偏是一个大股份公司的董事长?
一走进手术室,尽管小W做了各种思想准备,还是后悔了。小W打电话希望F来一下。他却花钱租了一个诛儒拿了一张大额支票来看小W,使小W休克过去。被抢救过来,小W脾气上来了:“我不做了!”那位F联系好的妇产科医师立刻给F挂电话。F这才赶到医院。
F见手术通知单上“患者”一栏填的是自己的名字,生气地说:“我一个大男人能刮宫吗?能引产吗?重填!”小W又填了F太太的名字,F更生气:“填M跟填我不是一会事儿?”小W接着填了F的女秘书的名字。F几下就撕了手术通知单:“填她你配吗!”小W填写了F死去女儿的名字,填完又自己把单子撕了。小W最后填写了“斯人”。给F递过去:“不是‘撕人’也不是‘死人’是“这个人”的意思!”小W解释着,脸色煞白。“身份证上的女子名不是我的,我不能亵渎她……”小W心里这样说:“那是一个死了都清白的少女!”转过身小W泪如雨下……
“这是现钱!”
听F的口气似乎是小W嫌刚才给的是支票。小W定定地望入F的眸子才发现F慌乱地掩盖情感上的什么。小W明白了,F用钱来伤害自己也用钱来抵挡自己、拒绝自己,还用钱来表示他要努力从这沼泽地中挣脱出来……小W再望入他的眸子时,那眸子中那份情感竟收得干干净净。小W又一次感到F给自己钱时眼中的光像鞭子一般。小W感到了自己将被彻底的毁灭。可是“沧海一渡,野舟自横”,小W仿佛是被魔鬼缠住,又是那样的离不开F。F像岸一般在漂泊生涯中苦苦地诱惑小W。在惊恐的股股冷风中,在栖惶的阵阵迷雾里,小W想死死抓住的还是董事长F。但是,都到了这份上小W仍是抓不住属于F的任何一种实实在在的情感,小w心里的感受真可谓: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医师、护士本都用怜悯的目光看小W,可现在看到董事长F给小W的支票与钱看到F那派头都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看小W。现在不时兴“傍大款”吗!
“我实在是怕周围的人同情自己!实在是需要F不能保护自己时由F的钱筑一个港湾来保护自己,让孤苦伶什的自己与芸芸众生去斗争——如果周围的人都知道我的苦我怎么才能承受得了?我实在是需要F的钱使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一种心态的平衡。
“我请求F到手术室去陪伴自己,想拉着F的手经历那瞬间的撕心裂肺。可是,医师不让,说有规定给多少钱都不行。而F复杂的表情使我忽意识到自己也需钱为自己抵挡……我示意F将那一叠钱攥在自己的手里。由于钱多而我的手小攥不住,我示意F将钱错开使劲卷成一个长长的商儿然后用点滴橡胶皮管扎住,然后攥在我手里。
“那天,我的感觉十分特别:要有一种属于F的实实在在的东西抓在自己手中,我预感自己到了‘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的时辰,离开小荷别墅时我悄悄写下了遗书,我感到自己的心态好凄凉好凄凉,自己的心身已疲惫到了极点。”
还没有进手术室,小W回望F,发现F转身正准备走开。“你们关照一下!红会医院我一位亲人病危!”F说“亲人”时格外地加重了口气。他的目光触到小W,小W打了一个寒颤——别看F的投资行为早已变成有专家、经纪人和高度集中的资金、决策、信息为优势的集团冲锋,在金钱与情感的关系上他更加处理不清。钱,F以为是最能发泄各种情绪也最能伤害人的东西。F在某种场合下认为对女人最沉重的伤害就是将钱当侮辱的话一般抛出去。可是当钱不能伤害这个纠缠他的女人时,这个女人在他眼里会变得一钱不值,他对一个好女人才有的责任感、义务感会崩溃。
小W感觉F的目光在对自己实施一种奸淫——盯奸。小W打了几个寒颤。小W分明感到F发泄的不是一种爱而是一种恨,一种刻骨的仇恨。不知怎的小W想起了强奸杀人犯。F的两个大鼻孔写满怨怅,似乎嫌小W在大庭广众丢了他的人——不论怎样,他原本希望面对一份真情……
她看到这里,想起自己在红会医院住院时F接的一个一个神秘的电话及F脸上的表情……似乎明白了董事长F为什么要冲破重重阻碍同自己结婚了;为什么自己那么无礼地从婚礼上逃走F仍固执地要等自己回头。或许F为自己没要他的二百万,他会一直等着……
眼前阵阵发黑,小W又一次几乎休克过去。小W示意护士把自己推回去。小W对F说:“手术不做了,无论后果怎样我都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甚至,你都可以再别来看我和孩子!”小W告诉F如果这个孩子不要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医生说像小W这种情况“怀上是个意外”。
F坐在小W的床边,看神态并不着急,他只是告诉小W:
“小荷别墅里已查出有六个地方被人偷偷安装了窃听器,现准备转卖,新卖主已来过三次了;你心爱的小叭狗雪雪因肌肉里装有一个微形转角摄像机,现已呈交‘马克思’。而在深圳市宝安县最东边的大鹏半岛——南澳,为你看下的红荔别墅我还没定下买不买……”
他是暗示小W:手术如果不做小荷别墅必须卖掉而红荔别墅他也不准备买了……
F说的极平静、极温柔。好一个点到为止!他又开始温和地对小W说南澳:“东临大亚湾,南距香港仅一小时航程,海岸线长六十五公里;旅居侨胞众多;海湾多,岸边山崖峻峭,怪石磷峋……”F说“山崖峻峭、怪石磷峋”时别有深意地停顿了几下并伸出大手来抚摸小W、爱抚小W……
F当然知道对于小W这样一个孤儿,家(这里不敢指一般人所拥有的家而是指房子)!对小W是多么重要的一个概念。
“在我的意识里一切都恍惚是模模糊糊的,都像磷火一般扑扑朔朔、摇摇曳曳、迷迷离离的,唯有自己的小荷别墅是实实在在的,那别墅就仿佛是我所爱的故土庄园一般。有了‘庄园’才可能有爱的灯光在那里闪烁。若失去庄园,我就失去了生命牵系。我梦中寻觅的那个避难所在爱之中。那是一直一直被迷雾遮住的温暖而又安全的地方!虽然这种‘温暖’与‘安全’是由钱的宫墙围住的,由钱的房子堆出的,但那里实实在在有我所有的力量、智慧、柔情及一个弱女子所有的生命的保障。小荷别墅不仅是我物质的家园,更是我精神的家园。
“多少次我独自一人在街道的黑黢黢中奔跑,多少次我孤独一人在亚热带的霉暗潮湿里彷徨,多少次我于然一身在摩天楼群的钢筋铁骨间徘徊,总不自觉地循着那爱的灯火。尽管那灯光忽明忽暗、忽有忽无。我跑来跑去,总也跑不出那钱的迷宫,最终总是跑回自己的小荷别墅,不管迷雾有多么大……”
一想到自己将失去小荷别墅,那曾被性虐待的镜头、被轮奸的镜头在小W眼前重叠……
“我做!”小W费力地说出这句话,脸一下子煞白了——这一瞬,似乎小W自己都为自己的人品感到羞辱。而F则好似证明了他自己的推想一般轻轻叹出一口气来。F过来用手拍拍小W说了一声:“放心!”意思是卖别墅买别墅的事情请小W放心。
这才懂了,F做任何事都留下“活口”的,那是他考虑再三后为自己留下的种种退路。也就是说小W当感情去守着的F的财产,F随时都可能全部撤走的。那么他的感情是不是也留下活口,必要时可以全部撤走的呢?F撤走他的钱财与撤走他的人一般令小W惊恐不安,因为小W以为对生命自己看到了底。通过这事小W越发感到男人们只让他们把爱与他们自己的全部财产联系起来,他们的本来面目才显露出来,他们愿意为这个女子负几许责任便自然暴露出来……”
读到这里她的眼前又展现一片迷迷朦朦的雨;她又感到那不知该走向哪里的栖惶。小荷别墅几个荷花瓣儿般荷池中的荷花绽放出的粉白粉红弥漫在雨雾里,带那么一种漫天漫地的凄迷……
小W的声音在雾中沉浮,隐现。
“有谁能知这样的生涯却是在苦苦地寻找一份爱,一段情,一个不变的依靠,一个温暖的家?”
她想对小W说:知道八卦中有一卦叫死卦吗?爱情注入金钱就陷进了死卦——现实中想通过F的钱走进的爱情就仿佛是走进了死卦,无论你有怎样的智力与承受力你都无法逃出来。
她的话却被小W神秘地接上了。
“走在这样一个死卦里,迷雾,重重的迷雾引起的恐怖死死地纠缠着我,我想逃出手术室,想逃出这个世界,可是我动弹不了。我的躯体扭来扭去,狰狞可怕,被一个吸管吸住,似是要被血淋淋地吸入一个魔瓶,而全世界的人都在把我往那个瓶子里塞。我的灵魂似从七窍中挣脱出来,奔逃着,带那么多种无名的忧伤,像无数次奔逃在恶梦之中……”
YM股份有限公司出的一件件事使F顾不上卖小荷别墅、买红荔别墅。再说后来卖不卖小荷别墅已无关FM股份公司的大局,U等人的精力不在F身上。
那段时间,F很少回家(M那儿)。不是游魂似地到处乱蹿,听一些内情人讲U的动向,追踪U的行踪,就是到医院看她或是到小W这来。
似乎是借钱借酒发泄苦闷,似乎是赌了气看三级片,又似乎是借武打片解除忧愁。喝着、看着,就要求小W模仿录相上的动作与他做那事,做完了,小W哭F也哭。有一次F竟然叫人砸了录相机。每次走时,他都给小W一小叠钱,似乎是小W已培养出F给钱的习惯。小W从不拒绝,F给多少拿多少,不论F以什么方式给,不论F事后对自己施加怎样的感情虐待——小W觉得一次次被感情虐待总比没感情而被虐待的感受好得多,那毕竟是自己是个活人的感受。
为怕F再留活口,小W一般只要现钱不要支票。若F实在要给小W支票小W立刻去银行取出,重存;若是密码存折,小W立刻拿回去要密码……
“哎——”小W又悠悠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神态似乎是在说:无论我怎样的投入,金钱也只换来了片刻的销魂,代价是自己更加的破碎。看我吧!似是完整的一个,实则是有无数细细裂纹的陶罐。
又一片荷打在她脸上,她取下来,一看已是第十四部:魂归何处——
有一天,F又来了。他说SZ特区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了一个虚假的上市验证报告,问小W能不能动用自己的“女友”设法了解一下情况,小W答应了。那一次事后,他将钱捆在小W的新宠小狗小雪雪的大尾巴下面,让小雪雪把钱给小W……
过了一段时间,F又对小W说UU公司将三百万YM股票转给其它几家公司,却没有实际转让行为……YM公司被UU公司一手控制,几家法人股东实为虚拟挂名。F让小W通过那些自己的追求者中的企业家进一步了解内情。“他们喜欢你!当然肯跟你讲实情!”小W禁不住倒抽了几口凉气。“美人计?”小W挪揄:“你不怕我跟他们中的某一位上床?尤其是U……”F不吭气。小W气咻咻地说:“我不会辜负你的,一定跟所有喜欢我的男人——上床!”F还似无动于衷;“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的股票!”F思忖了一会儿又说:“我的女秘书也有你这种条件可人家还是个姑娘!你总不忍心万……当然你的身体这阵子还不如她……”
定定地望着F,小W这才明白现实中没有人能理解自己这没了形式的神圣交付,哪怕与物质的交付融为一体。男女在行为上是现代了,可思想上有几个现代了?仍是封建传统的那一套。这种不同步、不协调产生的恶果就落在以自己为代表的弱女子身上。整个社会都对经济加速发展带来的冲撞缺少必要的心理承受能力,而谁曾想过社会竟将最最沉重的冲撞加在本已十分柔弱的自己身上……小W想起将自己抛入大海的那个初恋的恋人,心中的酸涩扯得小W浑身酸痛、酸痛……小W原以为F能理解……
F不容小W想得更多,一把将小W抱起;“叫我干爸!”F或许由他想要小W去做的事中感到了一种刺激,由这种刺激再想得到一种更新的刺激。
“干爸!爸爸!爸爸!”小W的泪水一下子涌出:“爸爸!爸爸!”小W呢呢喃喃。在这种漂泊的日子里,小W曾怎样的幻想有个爸爸,哪怕只是一个干爸。每每望着爸爸的遗像,小W心中就升起一种神圣的敬慕之情,灵魂就飞越茫茫时空与冥冥世界之中的爸爸沟通。小W心中有个秘密,每当自己十分痛苦时就睡在地上。这个习惯源于十二岁时小w独自回到自己的出生地——长江边。在父亲的墓前哭够了的小W睡着了,醒来小W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从此小W就常常睡在地上。没有人知道这里面的奥秘,只有小W自己知道自己是在感受爸爸的胸怀及妈妈河在爸爸胸怀中流淌的声音……每当趴在“爸爸”的怀里,小W就全身无限放松,放松到仿佛没了骨,放松到整个生命都像一滩水将要沁入泥土,放松到整个的灵魂都像一些植物的根深深扎入岩石……在这个时候小W娇嗔颦眉、巧笑焉然,那神态似刚生下来熟睡中的婴儿脸浮现的神态,美好得让人恍恍惚惚……每每小W在“爸爸”怀里睡一觉,就如在土地上获得了力量和勇气。
小W扑入F怀里轻轻呼唤:“爸爸!爸爸!……”
正当小W沉浸在爸爸的气场中时,F一双手却罪恶地向小W那个隐秘的地方探去……
小W的眼光似一下子被人拽直了。
小W的躯体在F疯狂的揉搓之中,可小W的激情仿佛早已离小W远去——小W先是觉得在自己心爱的人的威严里、潜在的怀疑、猜忌、研判之中表达激情是件困难的事,似乎一表现激情F就可以从这里面窥探出自己曾有的“放浪形骸”,窥探出自己的骨子里“不是淑女”;后是小W害怕再表达激情会从心爱的人灵魂中看到更多的可怕的东西……
“对的!人们同情旧社会那些被迫沦落风尘的女子,而对我这种‘自甘堕落’的女子为何那般尖刻——我更不明白妓女的命运这么悲惨。那么多内地女孩竟真有自愿走上这条绝路的!别男人们、女人们侮辱我!伤害我!向我展示灵魂最丑恶的一面!我没想到自己一直敬爱尊重的F也会这样对待自己!”
读到这她想起U曾对自己讲:“把你还给我!”想起F给自己背过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一时里觉得世界都昏昏乎乎飘飘然然的。
“说实在的!我的骨子里有种羞耻感。一切一切的外伤都是可治的,而自我谴责却是内伤是致命的。这种不流血的伤口真是令人惨不忍睹,而F却往伤口上撒盐。”
F感觉到小W的冷漠,先是失望,继而恼羞成怒,F停止了动作,跪了起来先将元气袋在尘根儿放了一会儿,然后戴好自己的5O5神功元气袋:“让你去公关!做公关小姐!又不是让你去做那种事!这里有个主动与被动的关系!你又不是没主动过!既不上床又把事情搞清!这才叫本事!跟在我这不一样!我还怕你染上‘AIdS’(AqniredImmunityDefectSyndrome:爱滋病)呢!”
小W怔怔地望F“不是你的干女儿吗?就算不是亲生的!你舍得让她这样做吗?”F鼻子里哼了一声;“难道你只有一个干爸?”一句话噎得小W差点昏过去。“何况你有主动权!”小W喃喃自语:“我这种身份的人能主动起来吗?主动了小事,主动不了大事,就像我这会儿真的不知该怎样驾驭我自己的命运一般!就说U又不是不知他有多厉害!”
“心有灵犀一点通”,F似感悟了小W命运中的漂泊感……F说:“算了!不用去做了!”
为了这份感悟,小W主动按F说的去做了。
那事调查清后,F将一叠钱放在地上,让哈叭狗雪雪咬着递给小W,小W平平静静地接了。小W知道自己越平静F越不平静,小W就喜欢F心里为了自己不平静。
她还没读完这五部,又一片荷叶打在她的脸上。她取下,却看不清开头,只见盾头上有一行小字;“至死无怨”。却不知是第几部——
……
前不久,F又对小W说YM公司以设立新公司为名向香港UU公司汇出的钱一大笔余款去向不明。另外UU公司境外抽调和截留YM公司大笔汇款资金。F问小W可不可以动用香港黑社会的大阿哥、顶爷、舵爷为这种违法活动取证并调查这几笔资金走向。
小W怔住了。F知道凡是他让小W去做的事小W最终都会投入地去做,那怕像一只小叭狗;也知道若小W去求黑社会那帮人,事也许会办成,但事情办成后正在四处打听小W去向的黑社会那帮人会在短时间内将小W重新拐到香港,小W将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小w已意识到黑社会派的人为寻自己已来到深圳。自己的故事与以前被强迫拍的裸照已掌握在U的手中(其中一部分似乎已开始在YM公司流传)……自己接到的那些神秘的电话也与U有关……F当然知道那么多黑社会成员每一个得到小W的人都可以因为把小W献给他们的顶爷、舵爷而得到一大笔钱,小W等于陷入天罗地网。小W不寒而栗!
——小W预感F准备东山再起了!若自己的存在不影响F的事业他会保护自己到底,而现在F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成了他的一个巨大的包袱。他没有勇气面对一个能证明自己曾堕落过的活证据,更没有勇气背上事业失败时背着的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包去“反攻”——F的生命恍惚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
——小W更进一步明白自己想靠金钱走入F的爱走入了死卦,而自己这种身份的人想走入爱情而介于权力竞争同样走入了死卦。这些死卦重重叠叠、叠叠重重,由不得小W感到死气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来。
小W哭了!很久很久没哭过了!小W以为自己已不会哭了!但小W真的哭了!这可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从哪来到哪去?小W哽咽着说:“一方面可能抓住U的证据使U的阴谋不能得逞,一方面可以除掉潜伏在你身边的隐患……”小W用目光哀哀欲诉地望着F:“你认为这样合适吗?”
小W说这句话时浑身像筛糠一般。窗外不知谁家录音机传来断断续续的歌:“从来就没冷过,因为有你在我身后,你总是轻声地说:黑夜有我。你总是细心温柔呵护守候这样的我,现在为了什么不再看我?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握住是你冰冷的手你动也不动让我好难过。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当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沉默不说……”声音如泣如诉,哀怨缠绵……
F转过身去,两手抓门楣,把头埋在臂弯里,第一次忍声恸哭,鼻涕、眼泪被他抹在自己笔挺的西装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小W没想到像F这种似可完全把握自己的男人竟哭得这么失态,这样肝肠欲断。不知怎的F的哭深深撼动了小W,小W似乎明白了F复杂的内心世界,明白了F的处境。小W想起大诗人杜牧怀念其情人妓女刘小宛时写下的诗句:“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诗人尚且如此,何况一位大企业家!何况一位股份公司的大企业家!小W告诉F自己愿意按他说的去做。
“说句心里话我觉得自己也该去了!一种骨子里的疲惫常常困扰着我。我常常觉得冷,一种从骨髓中透出的冷;我常常觉得疼,一种从骨子中浸出的疼、选择这种方式或许是最明智的一种,也是我最愿意的一种——所爱的人有难,为了这份爱我愿意赴汤蹈火!只要F能从心里爱我!就仿佛自己终于可以死在爱人的怀里……”
看到这里,她心中灵光一闪,忽然记起F最喜欢的花:白罂粟。在YM公司上班时,每天清晨,清洁小姐都会给F的大办公桌上摆一个插一朵欲绽未绽白罂粟的小花瓶。F董事长告诉她,他父亲远在法国巴黎的八音教堂F家族墓园中的墓地上就开满了这种小白花……而那花她一直管它叫;“虞美人”——遇美人。
她不由想起小时爸爸对自己讲的历史故事:“秦朝末年,楚汉相争,西楚霸王项羽兵败,被汉军围于该下,行将败亡。项羽招心爱的美人虞姬夜饮,忽然听到楚歌四起,不禁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罢泪下,与姬分别。虞姬以歌和项羽:“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虞姬即拔剑自刎,死于项羽马前。后从虞姬血染之地,长出一种草花,即为“虞美人”。她心中暗暗吃惊;以前听爸爸讲历史故事,翻看历史小说,总觉得那都是神话故事,真没想到现实中竟有同样感人的事,真没想到在自己单纯的故事后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感知自己的幼稚,她不由得潸然泪下。
小W痴痴地望着那些灯:“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发疯地爱F,不论他怎么对待我!看来我是没救了。我跪在F脚下流着泪对他说我至死无怨……没想到F临走时竟留给我一张巨额支票。望着被风刮到我脚下的支票我休克过去……接着我就听说了F已与你领取了结婚证,我又一次休克过去……
“说过我不在乎是否真正拥有,我要的是F的心,可这世上为什么就不存在这种‘不拥有’?F为什么就不能等我去了再……”
感觉小W在隔着荷叶哭泣,含涕障袂,如花朦雾露情状。细看小W时依旧是没有泪。
小W转过身来怅怅地望她:“你看我像什么?占得着人心占不着人身,占得着人身占不着人心。”小W的脸竟一下子青幽幽的了。在小W的气场中,感觉自己同是一个嗔怪发怒皆有情的小女子,而现实是这么冷酷,她的心又一酸。
她又一次那么真切地听到了小W的心声;
“这是怎样一种进退维谷、难生难死的境地!进,感觉离爱越来越远!退,感觉离爱也越来越远。而且感觉再进再退都接近自己的末日。
“既然F这样对我,那么他请求我的事我就可以不去做了吗?退下来?这关系到我的全部股票?由我的爱建立起的事业像冰雕一般,我总觉它们随时都会烟消云散。其实若我明白是没有爱也就好了!那一切转瞬消失就让它消失吧!可为什么我心中有那么一种凄凉?那么那么可怕的一种凄凉?是不是F的心底里真正爱的人是我?是不是结婚只是F事业的一种需要?是不是F为了更多人的利益才忍痛这么做?我总感觉若我负了这么一份深藏在F心底并使F感到痛苦万分的情,那么我这个小小冰雕人儿会随了风化了像露珠儿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我又实在没有勇气孤伶伶的一个人在灵魂没有任何一个人牵系的情况下掉进黑社会那张可怕的网。到那时,不光黑社会的人会向我张开一张张血盆大口,深圳的许多大款也会对我落井下石——男人们很怪!似乎女人的钱、女人的事业对他们构成一种格外的危险;似乎女人的钱与事业会伤害他们的自尊心和事业心——尤其是他们认为像我这样得到的钱与事业对他们的人格简直是一种亵渎。他们早就认为我是他们应该去摧毁的第一种目标。我感到男人们为实现自己的价值为证明自己是个男子常常自觉不自觉地去诱猎、毁灭我的肉体一般去毁灭我的事业——我的股票不是全栽在这次!在股市上有好几位股市大鲸联合起来跟我作对,连续几次我都是刚买入,还没来得及过户,大鲸们就开始抛股,使我连续被吞吃五次,一下子伤了元气——刚开始那几位大鲸没注意到我时我玩股玩得很好,赚了很多。
“进与退、退与进我同样感到如从悬崖上坠落大海,如在五十层大楼上感觉大楼崩溃,我已感到已有许多人向我投石头——我的小荷别墅白天已被人切断了水……我知道,为怕失恋我条件反射似地会去抓金钱,就像溺水者本能地想抓住救命的稻草。而被心爱的人F‘一览众山小’的感受真是又酸又苦又涩!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没有爱钱是什么?多少次做梦我当着F的面将自己所有的钱堆在一起,然后摸到火柴‘哧’一声点着,死亡的火焰烧起来,金钱的欲火凝在一起像鬼一般歇斯底里地扭动在滚滚浓烟之中……而每一次梦醒,在那种空空如墓园的幽蓝里,金钱如凤凰涅架一般化为一个未来佛在烈火中哈哈大笑,金光闪闪,凝着我所有的希冀与向往。
“我陷入生命中从没有的彷徨境地,我不知是要钱还是不要钱,因为要与不要爱都离我越来越远!就仿佛金钱本是一种酒,而我已醉得太深太深,真不知‘今宵酒醒何处’……不敢不饮又不敢再饮,不敢举杯又不敢不举杯……”
小W从墙上取下一把吉它,自弹自唱:“谁濒临绝境,心中会不吃惊,谁临困苦里,身边会不冷清,无援助没照应,哪一招敢说必胜……谁人到黑夜,不指望能照明……”
使她暗暗吃惊的是小W的吉它技巧:“人工泛青”的幽音色彩、“推弦手法”的深沉悠扬、还有“慢发音”……
“嘎”一声弦断了一根,小W叹口气,将琴哐啷一声摔在暗角里。小W懒懒地望她,眼中仿佛空空洞洞,仿佛通到幽深幽深的地狱而那地狱深处似乎有蛇一般的小路向深处奔蹿。
小W的神态总是赋予她以忧郁伤感的内涵,总是叩动她多愁善感的心弦,使她的泪水一次一次在她的躯体中涌动,而小W自己依旧是没有泪,没有泪却让你感到那种骨子中淡淡透出的凄凉。
真个“心似双重网,心有千千结”。她完全沉浸在小W的心境之中。
“那天,F让侍应小姐请你上楼你不上,给你二百万元人民币的支票与大叠现金你不要,我忽然意识到了我与你哪里一样哪里不一样。我想起了那个多年前的我,我的心中一下子涨满了对你的爱怜。
小W讲“爱怜”时,似乎触动了自己心里的什么,微微有些儿紧张,脸上蓦然间柔和生动起来。
——小W似乎意识到自己因有了对她的这份“爱怜”而感到了自己的某种虽不被人承认但却确确实实存在的价值。
“知道吗?”小W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当时我注意到了F的眼睛。那眼睛中显出一种柔和,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柔和。仿佛有种情他曾经缠绵过无数次,有种爱他曾经经过无数回。F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显出那一种从没有过的神情。F的注目礼使所有在场的人对你肃然起敬。
“就在这时,F眼睛看着你,却把本是给你的二百万元支票与一大叠现款给我。”
——听说F举行婚礼,小W给F打电话询问内情,F冷冷地说:“有事,找我的律师去!”这句话对小W伤害太大!小W再也顾不了那许多,不由分说地闯进了“海潮酒家”。小W本只想在台底下看看,却被人拥了上去……
“F给我支票的手微微有些儿颤抖。F故意把给我的这笔钱郑重地放我手中,以示与上笔钱的区别。
“F这样做仿佛是忙于推卸什么——似乎这样做就是我伤害了你而不是他伤害了你;又似乎是因了我以前不断地向他要钱并且于这种不该出现的时刻跑了来而对我进行一种‘奖励’;更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大课堂来羞辱我……在F望我那复杂的眼神中,我感到了他灵魂的撼动。”
她又是一种迷惑,静静地望着小W。
纱帘层层隐动,又是那份梦幻感。似乎这些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而是发生在一个她不认识的小女子身上。
小W的声音还是那么飘飘渺渺。
“你觉得钱脏!对吗?可为什么这么多人利益的冲突将你夹在中间将你收拾成这个样子呢?是什么使你处境这么艰难?难道你真的不愿正视?
“你不是不在乎钱吗?对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你完全可以像平时一般风度翩翩,像应聘讲演时一般顾盼生辉嘛!”
小W仿佛已不是刚才的那个小W,那竹叶尖尖儿一般的清秀的线条中挂着丝丝揶揄,那荷花苞儿一般的灵动中闪出缕缕嘲弄;脸上闪烁着妩媚,身上隐动着妩媚。
她也阵阵迷惑;对呀!自己苦苦强调努力维持的不被人理解,而生硬地联系到物质利益上为什么人人都能“理解”呢?……
小W莞尔一笑,似大度地原谅了她,又似感到没资格原谅她,脸上透出一种怅然。
“你不觉得他给你二百万,就等于给了你那么多的爱?……
“你不觉得我若拿这二百万去投资房地产,几年后我不仅可以连本带息还给F,还可以设计更多更美丽的陷阱?你不觉得我若有了很多很多钱我就可能获得一种自尊与人格,甚至可能获得一种与钱无关的真正的爱?到那时我也可以对F说:‘有事?找我的律师去!’你不觉得若我有很多钱,F还这样对待我!我就可以反过来制约他?你不觉得像我这样一个女人在深圳得到的羡慕与尊重不比你这样的女人少?你不觉得我若把这钱施舍给深圳市郊那些被香港老板用带玻璃尖的转墙围着的女工、捐献给贫困山区失学的儿童我就可得到更多的尊重与赞誉?……你不耽心我只需花这二百万的百分之一就可以雇人将你完全控制起来,百分之十就可能将你逼到我曾经走过的路上去?——知道吗?我第一次被骗就是一个女人被一位港商支使……那女人只在我的肩上抚摸了一下,我就中了迷幻药,失去了知觉……在那种歇斯底里的生活状态下你还有时间去叹息?是为了金钱交付灵魂和肉体,还是为了灵魂和肉体交付金钱?……我有了钱就不会忍受我不想忍受的,不会失去我不想失去的,不会对我不喜欢的人献上自己的肉体……”
小W似乎意识到什么,怔了一下,甩甩头,目光又恢复了清纯。沉默了一会儿,小W又浸入到那么一种憧憬氛围之中。那神态似在说:
“我绝不像那些女人想要钱又不说要钱,看重钱又装出对钱不屑一顾的样子,在金钱面前虚虚假假、扭捏作态、躲躲闪闪……”
她望着小W,这个似对性对金钱毫无羞涩与恐怖的小女子,恍惚觉得小W反到搅清了许多她们、他们搅不清的关系。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心态并没把真正注意精神境界、思想情感的人弄到卑鄙低俗的空间里去。相反的,那些躯体中被唤醒的性感的小动物又向情感与爱情归拢着……
“拿着二百万,我感到那帮女人们眼中转出的羡慕。我忽地想起了你,心中一阵凄凉。”小W雾蒙蒙地凝望她:
“我只是被二百万金钱所爱,被一位落魄董事长的金钱所爱,而不是被F这个人所爱。
“这时,我才发现我真正同情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只是她们中没有几个相信该同情的是我而不是你,包括那些旁观者——他们在同情你,他们在替你惋惜,他们心中算计着二百万所能创造的价值……”
……
“对的!我发现自己彻底输了。”泪光似在小W眼中闪动,水雾迷离,她似在小W沐浴之中望那浮现出的妩媚娇态落寞惆怅。细看小W眼里仍是没有泪。
小W将手枕在头下,那么一种空空无失魂的感受。那神态似在说:“我‘机关算尽太聪明’,却没有算得那颗顽固的心。”
“哎!太不公平了!我什么都‘出卖’了!却在F的心中一钱不值,而你什么也没付出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并且,你在他心中价值千金!更叫我无法容忍的是:这样一份情感,你并不珍惜,你甚至不屑一顾!”
小W坐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后面的话被小W强咽了回去,但是她还是感知了小W的心声。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就是你的骨子里透出所谓的属于特区女性的自尊与人格?其实我也对这种看似属女人的依附、寄生人格表示鄙视!其实你所谓的自尊与人格是建在老一辈为你建立的物质基础及创造的外部环境上。若你像我一般是个孤儿在社会上试试?你没在生活的底层挣扎过!你没在失败的谷底彷徨过,你没被众多的人误解与鄙视过!你没有几次中头榜而不被招生、招工的经历……你不知道自尊与人格在生活中表现出来是多种多样的!你并不知道唯有经历过生活考验的自尊与人格才是真正的自尊与人格——唯有这种自尊和人格可帮我长出两个“劲爪”,深深嵌进南海边的沙滩中,任凭西太平洋的浪潮一阵阵扑打……
是的,你可以拥有F,但你不可以将我从F心里赶走。你不可能将F的脑子打开用清洗剂洗涤一遍!因为,我已不是一个人,我已成为一种诱惑存在于世。说得好听些就是我已成为一种“艺术”,存在于世。你能跟“艺术”对着干吗,这种“艺术”被众人赋予激情以后可抓不可握!就算你各方面极出色,别忘了结了婚你的生活便是归于现实的……
小W坐直了身子,很郑重地说:“反正你也不爱F。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逃开他的视线,让F慢慢地淡忘你?”
小W的眼中放射出一种光,那光似在说明小W心中的情感不论经受多少痛苦的扭曲终是不会改变;那光似在说明小W的情感不论遭受多少磨难也丝毫不被扰乱,那空灵的神态似在表达小W对感情绝不动摇的忠贞。
她怔住了,这才明白小W给她讲了这么多的真正用意。
“请接受这原本属于你的二百万——经了我的手你不会觉得不干净吧!我已为你力、了出国护照!……”
见她不收钱,小W劝道。
“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身外之物。接受下来吧!别把它看得那么重!实在不行,就算我借给你!请理解我的难处!”
……
“你们现在就走!我会雇人护送你们!”
“我们?”
“对!你们。不是你和F!而是你和你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
“现在走?”
“现在!”
“今晚?半夜?下着雨?”
“对——”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被生活逼到这个境地的弱女子所玩的“残酷”手腕,使她感到心痛不已。
小W纤手又一次按动开关,灯又一次变成月亮。而窗外的被乌云笼罩的月亮这会儿在雨雾中隐隐现现。
“若你去国外,我仍得不到F的爱,我准备再跳槽,跳来跳去,此男人彼男人,东家不爱西家爱!此男人不能给予的彼男人能给予!我想总能跳到一个真正爱我的男人身边去吧!上帝把我投身到这个世界上,总当有个安排!总不能让我孤伶伶一人过下去!没安排好怎么将我生下来了呢?那我将怎么活下去呢?也是的,一个女人家,重要的不是爱着,而是被爱。跳一个不行再跳一个!十个!二十个!反正F他也不珍惜我!
“若真的寻不到一个真正爱我且能护得住我的人,那么我再争取一次也就认命了。或许我真是一株空心草、无心花被茫茫居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就是要历尽悲欢离合世态炎凉又终将空灵飘逸无有归属,只是人们的一首诗、一幅画!”
小W的鼻子抽动了几下,脸上忽地闪出一种冷艳的笑,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我越来越感到自己清醒了。男人们用金钱玩弄我,将我送来送去,我何尝不是在玩弄他们?男人们投资钱,我投资的是自己的身体。我要把他们弄得神魂颠倒,我要吸干他们的精血、财富……你看是他们把我转来转去卖来卖去?还是我把他们转来转去、卖来卖去、扔来扔去?跟一个人玩过远没有跟这么多人玩来得痛快、感到刺激!男人们不都是一个那玩艺儿?我不怕浪湍流急,我喜欢欲诲淫波,男人越多越好!拍来打去真开心!什么伦理道德,什么爱情的纯洁与高尚都是无稽之谈……你看看我的瞳仁里,钞票的图案印得最传神……”
“‘椰子树下不言情!’这不是从海南流传到深圳来的经验之谈吗?”
小W与她,蓦然间都黯然神伤,身体似都一下子赢弱了。她俩像两个迷了路的孩子,孤孤伶伶地处身荒家乱坟之间,不知谁可以给她们指点迷津。
触到她那双可以感悟一切、可以望入灵魂深处的眼睛,小W的话语打住了,脸上的玩世不恭神态像小蛇般逃散。
泪水飞迷了她的眼。小W眼中仍是没有泪,没有泪却柳眉微蹙,秀眼含颦,使她心中顿生无限怜爱。房里的水雾却越发浓重了。
“我嫉妒你!真的嫉妒你!我想好了若没有爱,钱是什么,我愿意用我所有的钱换来他的爱,这是真的!我早想好了,若实在征服不了他的心,我离去时将他的钱全部还他,到那时,他会明白我的心,他会了解我的爱……”
小W也性感,那是另一种性感,透明的性感,似突破污泥生长起来的清莲。使人不得不想起“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诗句。
尘劫中不昧本来,朗月仍辉性海;
迷障里能开觉悟,净莲更出污泥。
望着“冷光寂照”中的小w,望着勾勒出那小小侧影的月白光晕,她感到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阵雨。屋里的月亮依旧那么迷迷朦朦。
一阵小风吹来,吹落一张熟宣。她拣起,看到上面一行一行隶书,是小W抄写出的一首古词: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
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
问奴归处。
(宋·严蕊·卜算子)
不知何时,生命中的浊流澄清了,清得人鼻子酸酸的,清得整个世界都似带一种深刻的感动。她如同又一次看到了黄河返清。恍恍惚惚她更明白了为何出淤泥才叫荷……
望了小W似是要驯驯服服流淌的样子,她泪水总忍不住要流淌出来。而在泪光中那长发,那躯体的线条,如真的在水中荡澜,摇曳,如梦如幻。总感觉小W随时都会完完全全地随风入水,随雾入云,心中说不出的担心,真想用纤臂挽住小W的飘飘纱裙,却感觉自己也化为丝丝怨怅,缕缕愁绪,空檬檬如一团飞扬的轻纱……
浓雾带着宿命的色彩将一种莫名的阴森恐怖向四处弥漫。似乎有一股股强大的力量神奇地出没着,强迫她屈从于命运。一种灾难将降临的不祥预感于瞬间将她吞噬。
她似乎被小W传染上了什么。
小荷别墅的巨大荷叶形阳台在居室中投下一个椭圆形阴影,飘飘细雨带着一股股砭骨的冷风。
她心中无限凄凉。是的,小W与自己一般都迷失了路。可要回过头来再走一遭,已成为一种不可能。
她站起来,将那带轱辘的新床推到一边,和小W一起躺在地板上。
一阵恍惚,一阵迷茫,仿佛是静卧在一巨大的睡莲的荷叶儿上,又仿佛是就寝在一朵巨大莲花的花蕊之中。听雨,听潇潇的雨打在残荷上、地水中,感觉到的不仅是那么一种秋的凄凉。
那些睫毛依然在水中投下毛茸茸的草影。
“留得残荷听雨声……”,依稀从哪里传来叹息,想捕捉时,却是那么一种神出鬼没的感受。
感觉有漫天的落叶像大大小小的心飘在她脸上、身上。“是呵;这颗心!那颗心!哪一颗是我真正的心呢?我似一株小小的空心草,不知何时把心丢了呢!”
依旧是落雨潇潇声,依旧是似有似无的叹息声。荷叶中似有香魂萦绕、飘荡。是耶非耶,化为一种水的波动又化为浩浩烟波,茫茫云雾……
似有歌声远远近近、断断续续传来,不论旋律怎样的隐动,歌词却又真真切切。
凄雨冷风中,多少繁花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
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似水年华流走,不留
影踪。我看见水中的花朵,强要留住一抹红,奈何辗转
在风尘,不再有往日的颜色。我看见泪光中的我,无力
留住些什么,只在恍惚醉意中,还有些旧梦。
这纷纷飞花已堕落,往日深情早已成空,这流水悠
悠匆匆过,谁能将它片刻挽留,感怀飘零的花朵,尘世
中无从寄托,任那雨打风吹也沉默……
那些漫天飞舞的心化为留给她的各种感觉,这些感觉如一个以忧郁打头的人字形雁阵,穿过那漫天飞舞的落叶,穿过那片迷蒙蒙的细雨,缓缓、缓缓从天边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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