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毛竹的好友小神奇在西安的一个饭局上遇到一个人,这个人自称曾是民院的老师,认识民院大名鼎鼎的毛高畴,且和毛高畴是铁友铜哥。小神奇很兴奋,有一天专门给毛竹的爸爸、青海的毛高畴教授打电话:“西安有位叫某某某的,他说他认识您,他说他是您的铁友铜哥!您认识他吗?”
毛高畴沉默了一下,说:“不认识!那-个-被-时-P!”
小神奇一下子怔住了,又一下子笑起来。这个爱憎分明的毛高畴呀!
那时在青海某学院参加运动,大家在一起议论两个风骚女人,老师们东说西说,均不得要领。院党委秘书毛高畴从外面进来了,听大家说了半天,毛秘书冷静地说:你们不就是说她们两个一个像喇叭花,一个像公共汽车?从此,这两个女人就有了外号,一个叫喇叭花,一个叫公共汽车。
爸爸是一个精气神俱备的人物。同样一句话,别人说出来平平淡淡,可是爸爸说出来,却咬牙切齿,句句字字如尖刀直心,比如爸爸骂叛逆的弟弟,是这样骂的:“这个背时皮某某某,那硬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那一句一顿,不知道加入了多少吨的重力,以致每一句每字都被挤上了陡峭的大巴山又从山顶上化为重石滚落下来,形成最大的杀伤力,打得人头破血流。
毛竹的爸爸骂人时最狠的一句话就是:“你放你妈的屁,让你爹带回去!”每当毛高畴转着着一字一句精气神俱现地骂人时,毛竹都能感到爸爸的血飞崩现,可把人血淋淋地贴上南墙。
有一年,毛竹回到大巴深山采访,二伯娘王谧儿给毛竹讲了这样一件事情:
解放后,你的爷爷毛远稚把土地全交了,商号全分了,没得事情干,就经常坐在高滩老渡口那几块石头上读线装书,边读还边唱呀!毛远稚说:“不唱啥门看书?自从那个盘古开天地,看书都是边读边唱哎,法儿说!”高滩的娃娃儿经常围着老人家起哄:“毛地主!毛地主!”你爷爷那硬是气得肚子鼓鼓的。骂得太过份了,你爷爷便站起来,头一转一转地骂呀:“你们放你妈的屁,给你爹带回去!剥削人的人才叫地主。你们这些被时屁娃懂你妈拉屁!老子吃得个人挣的,腰杆子都快挣断了哎,法儿说。老子从来没放过高利贷!老子从没剥削过哪个!老子的田地全是商业上挣得钱买来的哎!法儿说!老子是经商起家的又不种地起家,买的那些地都是客家在种,交地课都是他们自愿交的,他们都巴不得做我毛家地客。那日妈做不成天天跟着,天天让我再买地,你们那个眼睛看不见,那硬是烂得稀凹凹的?那更是你们放你妈的屁,给你爹带回去!”
毛竹一下子怔在哪里,原来爸爸骂人的话也有这么悠久的“光荣传统”呢!是不是爸爸的爷爷的爷爷,祖祖的祖祖都这样骂着?
爷爷的委屈直到现在毛竹才真正明白。这次拍上海亚细亚在大巴山后电视片《中国古镇》,县志方与我给徐导提供那多素材,可是徐导却选拍三百年历史的毛和兴与张家油号。为什么呢?因为毛和兴卖布尺子比别的商号多半寸,称重比别的商号比半两。且童叟无欺,远近百里是出了名的。这方面,整个大巴山有两个商号最出名。一个是毛和兴。一个是县城的张贤礼的张家油号。张贤礼名号张胖子。张胖子买油多年不涨价,宁肯亏销,出了大名,以致感动上天:有年一盐商放十几包盐里包银,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
而爸爸的委屈真是因为好是文明经商、开明绅士有关。
毛竹的爸爸在中国人民大学读书时,有一年学校组织到北京郊区去参加劳动,搞深耕.毛高畴说当时种庄稼挖地沟的深度比一人还深.毛高畴虽然没亲自种过庄稼,但也感觉不对劲.同学们也都感觉不对劲,可是都不敢说.当时一个老农民不害怕,看到后说:"那日妈你们如同把个种子撒在牛屁眼儿里,长?长它妈拉个屁呀!"
爸爸咒人时,精气神俱现,那些咒人的话就像一条火蛇,你走哪它都像烙铁一般烙你,且钻到你的心里,让你的心流血,让你今生今世耿耿于怀。用我们大巴山的话来形容:“那硬是巴着骨头呕!”有一天,毛竹回到大巴山,毛竹的二伯的大儿子已经成为当地的富户,说起他的发家,堂哥氛氛地说:“那年子,幺叔来,我说:幺叔我想做一件事情,”我话还没说完,幺叔说:“你要是能做成一件事情啥,我心板心抠出四两肉来给你吵着吃。”堂哥说话的样子,仿佛他之所以能在没有任何资金来源的情况下做出这么一件大的事盖这么高的楼都是因为和毛竹的爸爸呕死,往死里呕气。
而毛竹想告诉堂哥:我爸爸这样的狠话据我所知就说过三次,一交是对我,一次是对我弟,一次是对你。
多少年后,一位知毛竹故事的朋友在那里学毛竹的爸爸:“你要有出息啥我心板心抠出四两肉来给你炒着吃!”毛竹笑了,心里有一朵鲜花舒展开着:“同样是一句话,可是你的话为何没有氛量?而这话就只有让我爸爸来说才有味道呢!我爸爸尖酸刻薄的语言就像大巴山陡绝天半的地势一般忽上忽下抑扬顿挫。大伙儿笑。
毛竹叹口气,深有感触地说“哎,没得了!”朋友们在问:“啥子没得了?”毛竹说:“那个大巴山人没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