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平常一首歌
――沿着一位普通石油勘探人的足迹
记者毛竹 通讯员 胡丽红 杨娜
图片资料提供:马 勇 黄普根
在天津远郊的东方公司唐官屯基地处,住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他的名叫耿国政。耿国政今年已经84岁高龄了,原是物探局第一指挥部的副指挥。
耿国政中等个子,厚唇显执着,慧眼藏沧桑,行走显缓重,说话声宏亮。他豁达开朗,性格乐观,到现在人们还一直尊敬的称他“耿副指挥”。耿国政喜欢怀旧,常常会翻出影集里珍藏着的几张泛黄的大庆石油勘探会战时期留下的照片,独自欣赏。若遇知音,耿国政的眼睛就会放出特别明亮的光彩来。这一瞬,他会显得格外精神矍铄,记忆清晰。耿国政会如数家珍般地诉说那些个激情飞扬日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人似乎更加怀念那些个过去的好时光,经常地望着那些老照片出神,经常地谛听窗外的风声雨声痴往。
耿国政的老伴名叫朱翠英,虽然今年已经78岁,仍依稀可窥探出她年轻时的风姿。耿妻年轻时是一只会唱歌的百灵鸟。可是现在,随着她的小脑逐渐萎缩,常常的,她只唱一首歌,那就是《十五的月亮》。不是她五十年代未期就随石油大军转战南北。她当是被丈夫呵护一路的“随军”娇妻呢。可是,岁月流逝,记忆浓缩,愿望凝练,期待定格,她为什么只会唱这一首歌?这是为什么?
随着记者的一步步探访,耿国政常常翻阅的那些残旧的大庆会战老照片的谜底渐渐现显,而耿妻比一般“孤独留守妻子”更加辛酸苦辢的“随军”经历也被渐渐揭开了谜底。
耿国政1947年和妻子结婚,1948年4月参军。1949年随解放军解放全中国,一年攻占了二三十个城市。1955年,耿升官,妻子随军。
建国初期,新中国一穷二白,工业能源极度匮乏。因为缺少石油,许多城市的公交车都背个“大气包”。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更是妄图用石油“窒息红色中国”。 台湾蒋介石要反攻大陆之声不绝于耳。1953年,地质部长李四光对毛主席、周总理说:“中国东部密布的新华夏构造体系中,由一系列盆地组成的三条沉降带是有利的含油地区,龙其是第二沉降,即松辽-华东-江汉-北部湾带。应加强那里的地震勘探工作。”1955年7月国家成立了石油工业部。1956年6月,石油工业部的专家来到松辽检查工作,前苏联专家米尔钦柯院士指着地图上的松辽盆地中央问:“这是哪个国家?”一片沉默之后他说:既然是中国的国土,为什么不把队伍摆到盆地中央,为什么光在盆地的东南部部署那么多的勘探队伍?1958年2月,邓小平在听取了石油工业部的汇报后指出,把石油勘探的重点由西部向东部地区转移,对松辽华北华东四川陕北五个地区要花精力。1958年6月,松辽石油勘探局,李荆和任局长。从此一场悄无声息的大庆石油勘探预备战静静地拉开帷幕。一些石油精英从四方调来,第一批部队转业军人从四面八方调来。松辽石油勘探局成立了三个石油勘探大队:吉林大队、辽宁大队、黑龙江大队。耿国政担任黑龙江大队308的副队长。当时三个大队的任务是保密的:收集更加齐全的重磁力、电法、浅钻井、地震资料,让石油地质研究院的专家对全盆地的构造划分和局部构造识别进行重点分析,推翻外国专家松辽平原不可能有石油的断言。这是中国人第一次跳出局部构造的框框,运用多种重磁电震钻井大剖面等勘探手段,在覆盖区进行综合勘探。
1958年11月13日耿国政带妻子转业到了松辽石油勘探局,任黑龙江大队308的副队长。那时大庆还没有出油,叫大同,更没有开始大庆会战。黑龙江、辽宁、吉林石油勘探大队可称为石油勘探的尖兵中的尖兵,耿国政可称做“先行官”中的“先行官”。
按照石油勘探部署的战略转移,黑龙江、辽宁、吉林石油三个勘探大队被布署在松辽盆地。第一个棘手的问题罢在了耿国政面前:石油部和部队一样规定妻子可“随军”。可是部队可安排妻子吃住,石油部却根本无法安排妻子吃住。大同根本无生活配套,别说家属就连职工吃住都安排不了。耿国政的携妻问题在当时还不能做为一个问题由组织出面解决,因为那时从全国各个地方调来参加松辽石油勘探预备战的职工带家属的寥寥无几。耿国政没有想到“随军”妻子成了他最大的一个“累赘”。这可怎么办?耿国政只能将妻子安排在“后方”一位老乡家。
耿国政要上线去了,妻子说“其它的我不怕。只是我带着两个幼儿,又快生了,担水抬煤劈柴这些体力活儿我做不了。”耿国政是个敏于行纳于言之人。耿国政口上没说什么,却在心里重重地承诺了妻子小小的请求:“放心!小意思!离得这么近,我随时都可溜回来帮助你!坐月子时,我甚至可请假回来照顾你!谁在你在大同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呢?”耿国政以为这心诺很好实现,哪曾想,一上前线,虽然和妻子近在咫尺,居然整整一年没回“家” 更不要说帮助妻子做任何事情。耿国政随队搬来搬去只是知道妻子在后方也是搬来搬去。
耿国政甚至不知道妻儿今天寄篱哪家?明天投宿哪家?连写个信都要转好几个地方妻子才能收到。
大庆会战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节假日,耿国政白天晚上都在荒原,住的都是老百姓的猪厩牛棚,单帐篷,柴草堆。国家要求会战员工必须有献身精神,耿国政只能要求妻子必须有献身精神。
那时的松辽地区是一片神奇的处女地。耿国政和队员们全副武装上阵:头上一顶狗皮帽子,身上一件近二十斤重的光板的老羊皮袄,腰系一根草绳子,手戴一双皮手套,足登一双大毡靴,里面垫的乌拉草。那阵势,有些儿似是东北大兴安岭的野人。夏天,耿国政和队员们一身印有“农垦”的黑道道服,头上仍是狗皮帽子,脚上换上雨靴或是大头鞋,腰上系着两根炮线。
松辽大草原冬天白雪皑皑,气温最低降到零下四十度;夏天沼泽地水泡子,烈日高照有时达十六个小时。
第一天出工,耿国政就遭遇了可怕的小咬。那小咬多到什么程度?手一抓就是一把。那小咬密到什么程度,随意往胳膊上一打就是血黑色一片。那小咬包围过来,天瞬时就黑了。等晚上收工回来,灶事员还不忘开玩笑:“看来小咬也是肉呀,把你们一个一个吃得这么胖!”实在没办法,出工时,耿国政等只好把脑袋脖子用防蚊帽罩起来,手上戴上直到胳膊的手套,可是没想到却是顾头顾不了“尾”。人不能不方便呀!方便时,虽然准备了打小咬的工具,“尾”部仍是被咬的大包小包。那才叫惨,被棉裤一磨,又痛又痒,这可是队员们“生命的隐衷”,想挠痒还不能只有忍着!队员还不忘相互开玩笑:“哎哟怎么老兄变罗圈腿了?是不是里面藏了只挠人的小猫?”
松辽草原的冻土厚达一米多,化冻时,上化下不化,水浸不下去,形成一段时间的“泛浆期”,车经常陷进,这边出那边进,推拖车就成了耿国政的一项“政策任务”。
耿国政和队员们经常晚上十点才收工,乘敞车回来,有时到住地,冻得不会动弹下不了车,在家的人便帮助抬,抬下来好半天才能缓过来。
春天夏天秋天小咬加沼泽,工作难度太大了,勘探无法开展,比较起来,冬天虽然寒冷,但相对还能克服。这也是后来大庆勘探会战多选在冬季的原因.
“我们转战
南北,今天住这老乡家,明天住哪老乡家,住了多少个老乡家,我真是记不清楚了。整天搬家,特别苦。那时住老乡家里都是对面炕,不论是姑娘媳妇老人还是小孩子和我们都是对面炕。入住总也是睡通铺挤了又挤,常常是四五人挤在老乡家一张炕上。我们早出晚归,有时甚至连房东没见过。这还算好的。我们的落脚地常常是仓库、破厂矿、学校、马车店,大多缺门少窗四面透风,简单整理后经加装防风保暧设置,围帆布,砌火墙,就住进去。有一次搞整训,我们三个大队八百人就住在一个四面透风的没完工的大礼堂里,全是二层铺,就像大兵营,真是再也找不到那种闹热。头一年,我们睡觉,由于东北夏天短,几乎都没摘过棉帽子没脱过棉衣。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我们吃的是玉米窝头,高粱米粥,冻白菜者汤,饭菜加土豆咸罗卜。”
有一次,耿国政出差回来,跑去理发。一个女理发员,边上坐了好多人。女理发员从耿国政的头发中拿出好几个虱子来给耿国政看。耿国政羞得不得了,狠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耿国政解释:我是搞石油勘探的,所以头上有虱子。我们身上的衣服一穿就是一年,穿得再好,一年不洗澡,身上又膻又臭。我们睡觉几乎一年都没怎么脱过衣服,脱过帽子。早上起来我们嘴巴上一层霜,成了白胡子老头。大家笑。其中一位说:“你们这些搞石油勘探的,远看像要饭的,近看像逃难的,仔细一看就是你们搞物探的!”大家笑声更响,耿国政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康世恩部长还说了这是‘
革命的虫’!”大伙儿更笑。有人还问:“康世恩是谁?”有人说出一个顺口溜“‘石油工人会战忙,来到松辽住羊房,头发长得这么长,好像一个大姑娘。’不过,你的头发虽长,可看起来不像个大姑娘,到像一个在逃的搞农垦的--意思是在逃的劳改犯!”大伙儿更笑。耿国政生气,可是想想自己这身打扮,跟农垦的实在没有区别,只好憨憨地笑了。耿国政给他们唠石油人的“可”:一次一位石油解释员坐火车出门,因穿着印“农垦”字的条条服,被列车员当成北大荒的逃犯。列车员叫来治安员要搜查。解释员说“我带的是大庆会战的资料只能摸不能看!要看你就真的变成劳改犯啦!不是你押我而是我押你呢!”治安员真的只敢摸没敢看,且一边摸一边声明“我没有看呀我没有看呀!”
都说当兵苦。但是耿国政觉得当兵没有当石油人苦:耿国政20岁当兵,49年3月份耿国政们解放了北京,然后跟随部队南下解放全国。耿国政们天天行军,转战解放了三十多个城市,一年没脱过衣服,够苦的,可是都没有参加大庆会战那么苦。
1959年二季度,根据松基3井南面由第二物探大队新做出的葡萄花构造图,专家和松辽局向石油部提出了葡萄花构造的预探方案,并很快得到批准。康世恩副部长顶着苏联专家米尔钦柯院士的意见,宣布停钻试油,在9月26日,钻井队在黑龙江省安达县大同镇附近的高台子——松基3井钻出了具有工业价值的油流!喷出了日产14.9立的工业油流,时值国庆10周年将至,在当时的黑龙江省省委第一书记欧阳钦和松辽石油勘探局领导的提议下,征求石油工业部意见,把大同改称大庆,这个油田以“大庆油田”命名。大庆油田的发现,打破了中国是“贫油国”的论调,推翻了国外专家盆地陆相地层没有石油的论点。这一年,中国在已有了玉门、新疆、青海、四川、大庆五个油气田。原油产量比1952年增加了约八点五倍以上,但离石油自给还有较大的距离。
那一次,耿国政正好去大同镇开会。听说大庆松基3井将出油了。耿国政高兴呀。听说原油没有地方放,耿国政和大伙儿都去帮助挖坑。大伙儿一边挖坑,一边说笑,感觉特别开心。大伙儿很快就挖了一个七米宽八米长的大坑。看着黑色原油源源不断地流入,耿国政和大伙儿像小孩子一般原地跳跃,那个高兴,真是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那口井日产量达十多吨呢!大伙儿敲锣打鼓抬着喜报立去报喜。耿望着他们的背影感叹不已。可不是?多少的艰辛凝聚成这一刻,汇成一条澎湃的歌!想当年,耿国政在部队立了一大功两小功,部队把“功臣之家”的荣誉寄到家乡里去,好大的荣誉,可是耿国政都没有看原油流出这么高兴!
1959年十年大庆,松辽局派出两名代表去北京参加国庆观礼,一名由松基3井井队派出,另一位由201地震队。
记者问耿国政:松三井出油和你们的勘探有无关系?耿国政回答得朴朴实实:不知道!我们松辽石油勘探局的三个勘探大队只是把共同整理的资料和连片成图象报告一次一次上报而已。上面根据我们的交上去的资料分析哪儿有油哪儿没油,就这么简单!我们也不知道大庆松三井出油和我们的勘探有无关系。就是知道出油了,我们高兴呀! 但是有一个数据足以说明三个石油勘探大队取得的成绩:勘探预备战役三个大队提供的资料冲破了旧的石油地质理论,论证松辽平原蕴藏着大量的石油。大庆地区是一个面积达2000多平方公里的有利于含油的二级构造带――大庆长垣。1960年1月31日提交储量报告,一个储量22.8亿的世界级大油田仅用一年三个月的时间已经拿下,成功率速度效果都达到世界前列。
余秋里、康世恩部长、勘探司研究院张俊翁文波李德生等专家松辽局张文昭杨继良等领导共同制定了大庆长坦整体勘探方案。对松基三井南面的几个背斜构造进行预探和评价。至四季度中,收集到地矿部第二物探大队新编的地质构造图,查明大庆长坦南北长一百公里有七个背斜构造。
1960年2月13日,石油部给中共中央打了在松辽地区组织石油会战的报告,2月20日,中央批准开始进行大庆地区石油勘探会战。2月底到3月初,石油部在哈尔滨召开了松辽会战第一次筹备会议。石油工业部决定从玉门、新疆、青海、四川等石油管理局和其他石油厂矿、院校,抽调数十支钻井队、2000余名科技人员和大量器材,在大庆地区进行石油勘探开发大会战。因耿国政等第一批军人在大庆勘探预备战中留下良好的口碑。周文龙副部长给中央军委总参谋长罗瑞卿写了封信,请求在当年安排军队转业计划时分配大庆会战3万名官兵。2月间,余秋里又将这一想法向周恩来作了汇报。周恩来说:“这个想法很好嘛!主席正在广州召开军委扩大会议,你快到广州去!”余秋里专程飞到广州。余秋里又向刘伯承、贺龙汇报了这件事。刘伯承说:“对头嘛!打虎要靠亲兄弟,出征还得父子兵嘛!”余秋里还当面向毛泽东汇报:石油工业部准备在松辽搞石油勘探会战。还需要调退伍兵三万多到松辽。毛泽东说:“这很好嘛!准备上阵喽!”2月22日,中央下达了《中央决定动员3万名退伍兵给石油部》的指示。中央军委又决定给大庆分配三千名转业军官。从3月份起,转业、退伍的官兵陆续来到大庆。他们中间有的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给大庆会战增添了一支生力军。3月19日,王进喜带领的1205钻井队由玉门来到萨尔图,给会战又加一把火。4月25日,长垣上7个背斜构造预探全部出油特别是长垣北部三个构造上的三口探井“三点定乾坤”,一个大油田已经在握。为5月正式大庆石油勘探大会战吹响了军号。
“我们去车站接参战友的队伍的场面十难忘。不论哪个方向来的人一下火车,我们便拿着五颜六色的彩旗迎上去,口里喊着热烈欢迎老战友来大庆会战,战友们你们辛苦了。口号锣鼓,一浪高过一浪,不论认不认识,我们都相互拥抱,如同老友重逢喜若狂。我这个石油勘探的“老兵”,在战友眼里,像一个抗美援朝的前期英雄一般荣耀,他们都被我们身上英雄侠气所鼓励,带着一种不找到石油不还乡的悲壮。
“1960年4月29日,我们三个勘探“元老”大队、从新疆、玉门、青海四川等地调集的勘探队、三万三千多退伍军人,在萨尔图召开了四万人参加的石油会战誓师大会。石油工业部长余秋里,副部长李人俊、周文龙、孙敬华、康世恩等亲到现场。参加会战的代表轮登主席台打擂比赛,把话筒都弄坏了,只好干吼。“东风吹战鼓擂,生产指标谁也不让谁”。我和各队评出的劳模、新提的干部、新批党员一起坐在会场的前排,那些打擂代表的唾沫星子如雨飘下,我只好手挡着。会场外忽传来松辽202队月上百公里的捷报,给会议更添喜气。大会的高潮是当时评出的战区五名标兵:王、马、段、薛、朱,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余秋里、康世恩部长亲自给五标兵牵马并绕场一周,真是威风!唐克司长带领我们喊口号,“学铁人精神!”大会提出向王进喜为代表的铁人学习,发扬“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精神。
“大会结事后夜已很深 ,我来到招待所――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没有床,地上铺的是草,在草上合衣而眠。第二天早上,耿国政早起,何曾想“莫道群行早,更有早行人”,许多同志已经早起,爬在大会主席台的桌子上写誓言:“宁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等等。
一场气吞出河改变我国石油工业面貌的大会战在松辽盆地2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迅速展开了。参战队被撒在中央凹陷带上,在先做有“丰”字形大剖面基础上,迅速在泰康、林甸、高台子、李家围子、喇嘛甸子、杏树岗、葡萄花、龙虎泡子、黑鱼泡子等地开展工作。
在三年困难时期,居然有2300车皮物资从四面八方汇向大庆。
就这样,刚打完一个大庆勘探预备战役的耿国政和队员们,怀着对祖国的无比热爱和为民族争气的强烈愿望,带着对石油美好未来的憧憬,人不卸甲,马不离鞍,妻不告别,调转马头,又和数万名由天南地北油气田抽调的精兵强将一起、和三万三千多位脱下军装的转业军官士兵一起、和全国各地的大、中专毕业生、“支边青年”一起,扑向了莽莽荒原,投入了举世闻名的“大庆石油会战”。寂静了成亿万年的松辽平原一下子聚集了几十万人,终于沸腾起来了。几十吨重的设备来了,他们人拉肩扛。十几万人在毫无依托的大草原上展开工作,比耿国政刚来时更难。没有住房,他们风餐露宿。缺少运输工具,他们以步代车。他们组织严密,纪律严明,事事高标准。
耿国政做为一位知内情懂行道“石油元老”,更忙了!
6月1日首列装运大庆原油的火车从萨尔图车站出发。
耿国政所在的308被评为标杆队。
1960年7月16日,苏联“老大哥”忽然翻脸,斯毁合同卡我国的脖子,撤走了包括米尔钦柯院士在内的1390名在华专家,带走了全部图纸、计划和资料,并停止供应我国建设急需的重要设备,给我国的经济建设造成了重大损失。苏联的做法不但没有整趴中国人反而激发了中国人。大庆石油勘探会战的气势更大了。
耿国政从308副队长的位置上调301队当副指导员,仍在泰康施工,春节加班加点干。
“那时正逢全国闹饥荒,大庆石油勘探会战全国人民保,情况算是最好的,可是队员们仍是吃不饱,因为工作量太大了!301队队员的口粮是一线钻井工一月40多斤,领导一月28斤。我们的主食天天吃玉米、高粱,副食开始还有冻菜、土豆、冻肉,后来只有一碗酱油汤,经常有队员拉肚子流鼻血。有一次的黑龙江一位省长来视察,问队员的生活如何,一位四川藉队员说:“一切都好,就是三天不吃大米饭腰杆子痛”。省长回去大笔一批:“一线太苦,特批一人一斤粗大米”。队员们欢呼跳跃:终于可吃上大米了!当时,301队的钻井基地离泰康县有一百多里,管理员王尔复便兴冲冲地拿着配额去购买大米。可能是由于太激动,结果回来的路上,大米全撒了。回来王尔复难受,队员们也难受。我看队员们情绪低落,便安慰大家:“撒了就撒了,以后再想办法。”我们又去出工,包谷窝头揣在怀里,坐在敞车上一会儿就冻成两个冰疙瘩,中午只能一点点啃,渴了就吃一口雪。有一天,有人找到一些玉米秸,拿根棍子串了窝头烤着吃,虽然烤燋了皮,可仍是香极了。我说:“怎么样?不比大米饭差吧?”有一天,出工回来,已经是晚上八九点,我惊闻王尔复从老乡家买回一头猪,准备杀了供大家过春节吃。我心里那个高兴呀!多少天没沾油腥了!我们都快要拖垮了。节前,大伙儿兴高采烈地杀猪,一打开大猪的肚子,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里面居然还有一头小猪。老母肉有味道,我一口没吃,大伙儿吃得香得不得了。”
那时每个勘探大队不仅有炸药有电台,每人还有枪呢。因为队员们分散居住在老乡家,早上集合成问题。耿国政便叫警卫早上三点半到四点钟以前,放几枪,呜示大家都出来工作。有一天,黑龙江省泰康县下面的乡政府找来了,问耿国政为何放枪?耿国政解释:我们住得分散,放几枪震奋精神出来好工作。“这种精神可以,但再放枪不行!”耿国政说:“好,以后我再不会叫警卫放枪了!”
“松辽平原天寒地冻,最冷时能达到零下四十度,说‘大小便要带个棍子才能打下来’,不是吹的!由于江河水网水泡沼泽良田全部上冰,我们的地震车可畅通无阻,可是车难发动,钻机难运转,尤其是钻井用水的供给。还有如何在冻土层上挖检波器坑、钻井泥浆池、泥浆槽?我们利用草原的草多丘陵的柴多,开展“以火攻之”的办法。为了解决解决了高压管和方钻杆常常被冻的难题,我们每台钻机配两个喷灯,泥浆泵头下挂个炭火盆,烧上两大桶水灌泥浆泵,油门适当加大。设备保温我们采取的办法是:汽车进大棚引擎昼夜转,仪器车内生炉火。野外施工我们采取:车上搭棚布,钻井三盆火:烤泥浆泵、烤水罐、烤钻杆。当然这些方法也很危险,烤爆炸杆接头、炸药崩出泥浆坑等小事故经常发生。这些方法的操作难度也很大:刚把方钻杆烤化了,泥浆泵又冰了。
“我们四点起床后,用喷灯烘烤汽车引擎一小时多才能发动汽车,钻炮井的钻机上要用火盆不断烤泥浆泵及循环弯管等处才能防止冻裂,维持正常钻井。钻井搬家时,尽管车子开得很慢,但风助火势,火盆中的火特易酿成燎原大火。有一次我们不小心点燃了老乡堆放的干草。老乡找来,我是头,上面便叫我个人赔。我不得不赔,感觉自己好窝囊。
“我们经常很晚才收工。有时,队员们太累了,在回来路上在卡车中便睡着了,鼾声雷动,像拉了一车猪娃。还有工作那么累,上面还经常布置我开会,我不得不开,有一次会开到深夜,底下会场鼾声大作,我也慢睡着了。一次我们一个队员去指挥部送资料,太疲劳在车上睡着了,结果被火车拉到哈尔滨去了。”
“有一阵子,301队分来了几位女同志,我看着都揪心。休息时,因为荒原风太大太寒冷,她们便都躲汽车下面,有的靠着车轱辘就睡着了。其中有一位女同志我认识,因为她会唱歌,像极了我那被称做百灵鸟的妻子。而她躲在车轮下冻成一团的可怜样子更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我妻子一个人带着三个幼儿,在荒原人生地不熟,我又不能去帮妻任何,我总觉得愧疚。我给司机说:开车一定要看看前后,不看,会把女同志压了。
“301队有一位司钻姓乔,湖北人,家乡亲友给乔来信,说再不回来,老婆会和别人好上了。乔请假不批急得像热锅中的紧蚂蚁。当时有规定,队员不准请假回家。我没权力给乔放假。但是看到乔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便偷偷地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家处理一下。上面领导追查下来,问我为何把老乔放回去,我解释。上面领导很生气:你胆子还不小,居然敢私自放乔回家!后来,乔妻来泰康和乔办离婚手续。乔妻真的很漂亮!难怪!队员们都争着做乔妻的工作:我们的工作确实很忙,五年六年都不能回家。别说你那么远,乔回不去,我们的副指导员耿国政的妻子就在馁化,可是从58年底到现在,他几乎没回去过。我们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连续在野外施工,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你们乘坐的公共车不背大气包,不就是为了新中国的飞机大炮机床不成废铁?不就是为了我们的后代能过上幸福生活吗?当时乔妻很感动,放弃了离婚。他们好了!301全队队员都很高兴,开庆祝会。可是后来,他们还是离婚了。不离婚不行,除非辞职,没有办法。
耿国政之所以给他放假,也是深知做一个物探人的不易,做一个物探人妻子的不易。哪一个物探人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物探人常年在外,不能帮助妻子干一点事情:从买粮买煤担水抬煤劈柴,到生孩子照顾老人,都是落在物探妻子柔弱的肩膀上。有些物探妻子甚至连改嫁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物探人的孩子不至于被被冻死饿死病死。只有耿国政知道勘探人虽然一年三百六十天见不到妻子,可是妻子却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了这个支柱,队员们会很快倒下去,哪怕是再强壮的汉子。
“乔和妻子离婚后301队情绪一度很低落。有几位甚至想开小差,回家过那种‘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我一方面加强了亲情管理的力度:谁病了,大伙儿去看;谁想家了,主动和他家人联系;谁有思想问题了,对症下药,送上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一方面加强政治思想管理的力度:出黑板报编快板。
那会儿宣传队经常来一线演出。大家都会唱:“是那草原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理想,是那荒原的雪,扬起了我们的向住”。
人们说起大庆勘探会战,总也是提到前方战场,少有人提到后方战场。有人说辽沈、平律、淮海三大战役是一场人民战争。那么大庆勘探会战实际上也是一场人民战争。这场人民战争的后方参与者便是我们石油勘探人成千上万位妻子组成。石油行业的发展也蕴含着成千上万妻子的艰辛与奉献。可不是?从各地油田抽调的一万多名精兵强将和三万三千多名退伍军人开始了征战,他们把抚养老人教育后代的重任都留给了妻子。作为石油人的妻子,朱翠英虽然没有直接参加了举世闻名的“大庆石油勘探会战”,但是她“随军”征战南北,无怨无悔的在耿国政的身后默默支持着他。而这场上战役的胜利真的有耿国政的一半有她的一半。
“有一次,我从白泉到绥化搞整训。我听说我们住的那些破房子,整训完后将全部交回地方。我便把我妻儿连一个固定的住房都没有这几年四外漂泊的惨状向组织汇报,希望组织都帮我解一间房子。
“整训结束后,组织上交房时果然考虑到我的困难,给我留了一间房子。我把妻儿接过来,一家人感觉开心极了。我的小三是在泰康生的,都一岁半了,才见我第一面,硬是不肯叫爸爸。妻子最是高兴,因为她终于有一个固定的家!虽然窗上没玻璃需要经常粘纸,虽然没有灶台需要重砌,虽然没有火炕需要自己重垒。临走我痴痴望着三个可爱的儿子,就是不想离开他们,更不想离开她。那晚要走了,我抱着三个儿子亲了又亲。特别是小三拉着我的衣裳要我抱。我说:“喊声爸爸才抱!”小三终于开口叫爸爸。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我抱起小三用胡子扎他,泪水不知不觉涌出。小三咯咯地笑着,看起来他好幸福。小三才一岁半,白白胖胖的,长得可精神了!我何曾想这便是我和这个可爱小生命的永诀。那一次,我以为自己挺像个男子汉的,来松辽平原这么多年终于做了一件男子汉应当做的伟大的事情:把妻儿四人在馁化安排得很好,便意气风发地又上“前线”――这一次是转战泰康。何曾想,我犯下了一个大错。我更不知道这一次“抛妻”会给我留下终身的遗憾。”
说实在的,每当半夜蓦然惊醒,耿国政都总有一种偷偷跑回馁化看看妻儿兑现心诺的冲动。因为耿国政和别的队员不一样,别的队员的妻子多远在几千公里之外,可是耿的妻儿就在身边。妻儿留守荒原,可不似其他人的妻子在留守故乡,身边有父老兄弟亲朋好友组织街道可伸出关照之手。耿国政实在是不放心妻儿呀!啥叫“咫尺天涯”?啥叫“生煎硬熬”?耿国政算是深有体会。可是耿国政知道自己不能,自己大大小小还算是个领导,要起带着作用,要先为国家找到石油,然后才能顾得了小家,顾得了妻儿。
在馁化孤独留守的耿妻天天盼夜夜盼,盼不回来丈夫,只盼来丈夫转战到某地的消息。耿妻虽然曾为小学老师,可是却叫不全那些个一天一变的地名。耿妻子只能一边呋孩子一边唱情歌来思念耿国政。那会儿妻子会唱的情歌可真多!那时《十五的月亮》还没有出现呢!“有女莫嫁勘探郎,一年四季守空房”。耿妻的口头口头禅“熬吧!有啥办法呢?谁让我嫁的是勘探郎呢?”
60年代初,正是三年非常困难时期,物质和自然条件极其困难。在泰康县施工时间不长,耿国政就接到妻子的来信:“小三病重,几度昏迷,请速归。”耿国政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耿知道如果孩子病不重,为不影响自己工作,妻子从不告诉自己孩子生病了。可是耿国政又怎么能回?不几天,耿国政又接到妻子的来信:“小三死了!”看到这个噩耗,耿国政心里难受得如同刀绞一般。耿国政不相信那般白白胖胖的可爱心疼小三会死。依稀仿佛,小三还拉着自己的衣衫想让自已抱抱。耿国政再也顾不上其它,一路狂奔地偷跑回馁化。耿国政还没进门,就大喊“小三!小三!”迎接耿国政的是妻子冰冷的脸:“死了,埋了,你还回来干什么?”看耿国政发疯一般寻找呼唤小三,声嘶力竭,妻子才相信耿国政不是不回家而是根本回不了家,妻子的冰冻的脸上才稍稍解冻。妻子这才哭出声来。妻子一边数落一边埋怨:“如果你早一点回,照顾一下就死不了呀!吃的没有,挂不上号,去看病我还想着家里两个孩子。我只好带着三个孩子去看病。看一回又不中又治不了。你把我留在馁化这个鬼地方,这地方就我一个是石油家属,周围都是地方的。我人生地不熟,孩子病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那时候你在哪里?写信你不来,现在孩子死了你又回来干什么?”耿国政问:“你说小三死了,尸体呢?”刚平静一点的妻子又激动起来:“孩子死了我怎整,周围又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人肯帮我,没人埋,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有自己去埋。我问当地人,孩子死了埋在哪里?他们说,乱死岗!可是乱死岗在哪里?我自已端着小三的尸体,胳膊下还拖着揪,找地去埋,什么乱死岗不乱死岗,我找不着,也无力去找,反正找个地方埋上就算了,有啥办法?”
耿国政当心小三的尸体被野狗吃了,决定重新埋一下。耿国政跟着妻子找到了埋小三的地方,可是哪里还有小三的尸体?早被野狗掏了。望着一片狼藉的小墓坑,耿国政身上的汗毛耸然魂飞魄散。耿国政多么希望小三的到来只是一个梦。耿国政回身安慰同样受到惊吓缩成一团的妻子: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回来时,当地一位的老乡看到耿国政,这才相信这位整天疯子一般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的女人原来有丈夫。那时当地人不知道石油勘探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一个带三个幼儿流落在这里。他们对耿妻或冷眼观察或敬而远之。她的夫呢?她是一个弃妇吗?她是一个寡妇吗?她夫另有所爱吗?她夫铁石心肠吗?她太漂亮了!她太神秘了!她太奇怪了!她太年轻了!没有老人在跟前,没有一个亲朋好友在身边,这种女人是祸水吗?没有一个当地男人敢帮助她担水买粮,没有一个当地男人敢帮助她买煤劈柴。就这样,一些家庭还为她好听的歌声闹矛盾。女人们都用怀疑的目光注视她,更没有哪个女人敢帮助她哄孩子。只有几个老光棍老鳏夫小伙子注意到了这个美丽的女人。于是有介绍人上门,耿妻总是羞赧地打发:“不,我有夫,他叫耿国政,他是搞勘探的,他在301队当指导员呢!”介绍人用怀疑的目光望着耿妻,心想:“你骗谁?你有夫?一年三百六十天不露面?”
就两天时间,耿国政匆匆往回赶,快到泰康农垦二分场总部――勘探指挥部了,耿国政看到墙上贴的口号“春节不放假,工地迎新春”“苦战五十天,拿下大油田”“占凸起,打凹陷,追倾没,狠抓斜坡和隆起,深浅纵横齐下手,断(裂)挠(曲)尖(灭)超(覆)一起抓。”耿国政想起自己大小还是领导呢,居然连假都没顾上请,便开始拼命跑。回到大队耿国政浑身上下全是湿的,耿国政分不清是水是汗还是泪。
队长提着名子狠狠批评耿国政:你做为一个指导员,居然可以无组织纪律,为了自己的欲望,私自跑回家去?队长问:“‘三老四严’指什么?” “做老实人说老话办老实事,严格的要求严密的组织严肃的态度严格的纪律。”队长说:“我看你就是搞特殊化!”耿国政没有解释,那会儿,大伙儿都找油,不要命地找油,耿国政纵是心里再难受,也不能影响大家的情绪。那时大家都这样,为了摘了贫油帽子。耿国政认真地写了检讨,只字不提小三之死。队长后来知情后认真地向耿国政道了歉。
那会各队搞评比,插红旗拔白旗。301队获得会战指挥部奖励的一面红旗和大队奖励的一面优胜红旗。大伙儿留了影。
“那一次拿着几面锦旗照相时,我又想起了我的小三,我永远失去的小三,泪水悄悄涌动了出来。”
可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为没到伤心处。
别看耿国政长得五大三粗,其实是一个十分心细的男人。东北井深,冰井沿儿天长日久足有一尺多高,耿国政每当看大男人们从井中打水摇粗辘轳都那么费劲,便想冲回家帮助妻子担水。耿国治不能设想,妻子背一个抱一个拉一个怎么摇粗辘轳怎么担水。听妻子说,她只有半桶水半桶水往上提往家倒。但是,耿国政也没有办法,更是爱莫能助,不能一难受就回去伺候妻。古时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而耿国政想不起自己是多少次过家门而不入了。
那一年,耿国政转战在内蒙二连,妻子捎信:“老大老二出麻疹,速归。”丢了小三妻子受了惊吓,这一次的口气不易置疑,连“请”都省了。耿国政一急,嘴上就出了大泡小泡。耿国政也担心再丢了老大老二!处党委书记知道情况后,拿出二十元钱叫大夫去看一下。老大老二的麻疹好了,耿国政心里一块石头才落地。后来耿国政才知道,大夫虽然去了,但也没有什么疗法,只是让两个孩子吃海带,吃鱼吃不上,理由是腥东西能治麻疹。
1961年8月,在张文彬、焦力人局长的关照下,松辽石油会战筹备会在泰康召开,一场国内规模最大世界罕见的大庆油田地震勘探冬季会战揭开了序幕。会上地调外领导田在艺及孟尔盛总地质师等 重点汇报了泰康隆起的钻探成果。接着在泰康成立野战军式的勘探指挥部,由杨文彬任 指挥,许士杰任书记。当年10月下旬,石油工业部又从新疆、玉门、四川、青海、银川调来了十五个地震队,加上松辽地调处的十一个地震队,一共二十六个地震队,3200名石油地震勘探队员,响应毛主席党中央的号召“关于开展松辽石油勘探大会战”的号召。仅用了两年时间探明了大庆长垣及外围共26万平方公里的地质构造情况,为大庆油田的持续发展提供了后劲。冬季会战的方针是“以吉林为中心,哈尔滨凹陷为重点,填平补齐西斜坡,查明松辽地区地质结构,找出可供钻探地区。”
1962年,301队转战内蒙二连。
“记得有一次钻井车的专用拉水车坏了,干不了,我们便找来二百斤汽油空桶,装在钻井上,把水放下来。周围没有水,我们便打井。雪那么厚,冰那么坚,要打井很困难。从水井里一桶一桶提水困难。把水灌到钻井车上的汽油空桶里更困难。当时的井并不太深,也就是二、三十米,可是我感觉很深很深,我们冻得,特别是司钻,只能原地踱步,不然就冻僵了,零下三、四十度呢,我看着司钻都觉得他可怜。我们再苦再累还可来来回回走动,可是他却不能。从井里打水也不容易,寒冬腊月,井口成了一米多高的冰棱儿,不小心就滑进去了,打水腿都发软。有一次,我们上车回去时发现少了一人。找到了,在井台上站着呢,拉他,却拉不动,原来硬是给冻住了。大伙儿还不忘开玩笑,说“别急,你在这呆着,我们明天给你送饭来!”
“在二连,我还有过一位特殊的朋友:一头驴,是买的还是借的还是野驴我忘了。我把驴系在门口,第二天早起发现丢了。没丢以前我搂着驴照了一个相,我去找,别人问我:驴长得什么样?我说长得什么样子我忘了,我只记得我和它搂着照了一张相。
“1962年,粮食仍十分紧张,我们每人还分了一份政治粮呢!这是会战指挥部组织队员和家属开荒种的。当我们拿到那份几十斤黄豆时,高兴的像过节一般。我们中有的人把黄豆寄回老家,有的自己大开‘洋荤’,我托人把这‘荤’带给妻儿,我心里真是高兴极了。”
“那时,我们队有三台车――钻机、仪器、水罐,那是勘探大队开展工作起码的车辆数。队员们还要背炸药步行出工。但这三台车不是没有引擎就是发动机总熄火。每个队都是日夜修车,东拼西凑,只为保车出勤。生产中不是车拖车就是人推车。有人风趣地说勘探大队的设备是‘推拖拉’。有人还写了一首打油诗:‘三台车十五个缸,一去二三里,停车四五回,抛锚六七次,八九十人推。’各队就这样设备,仍坚持生产,还越干越有劲,还炮炮都成功。
耿国政又调到210队任指导员。
耿国治向记者透露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在210队任指导员时,我还当过小偷呢!那实在是没有办法呀!那时虽然是全国人民‘倾家荡产为大庆会战’,可是经过几次突击战役后,因设备无材料检修,损毁得厉害。经常钻井车的大粱是弯的,立起来的井架是歪的。我队的汽车和钻机都是老解放,零件从轮胎、汽缸套、活塞、水箱、离合器、刹车片都经常坏。我们只好拆东车补西车:今天把轮胎来回倒,明天把发动机来回换。但仍是今天传动齿轮损坏,明天断大梁,恶性事故不断。有时实在无法修理,只要不是钻机车,便给它套上麻绳人拉着车一站一站地干下去。干完,再用另一台把坏车拉回驻地修理。我们经常‘推拉车’到深夜甚至凌晨。为了保证三台代病车的运转,我们真可谓费尽心思。
“有一次,钻机的十字接头坏了,不能开工。上面没有,更买不到。当时上面规定,这个车坏不能动那个车的零件。我害怕完不成任务挨批评。于是我和一个机司两个人,半夜跑到泰康勘探指挥部,那儿大操场上停了几辆坏钻机,我们一人拿手筒,一人偷着卸。卸了我们拼命跑。回来,我们把偷来的十字接头放在我们钻机上。那一次我紧张得一夜没睡觉。没有办法买不到还不能偷。虽然是为了工作,我仍是心怀内疚。”
耿国政又调到701担任过指导员。
1963年,三年大庆石油勘探会战大捷,松辽盆地面积26万平方公里,除大庆长垣外,仅用97口探井到三四年的时间,即查明全盆地油气基本框架,不仅节约了上亿元的勘探投资,也赢得了时间。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胜利。共完成荫25758公里的地震剖面,找到石油地质储量10-20亿吨,完成全盆地七大层构造图连片,发现构造51个,其中25个陆续建成油田,8个构造获得工业油气流,探明石油储量超过27.7亿吨。大庆会战不但拿下了一个世界一流的大油田,还造就了以铁人王进喜为代表的一大批模范英雄,创造了“大庆精神”,彻底甩掉了“贫油国”的帽子!1963年12月,周恩来自豪地宣布:中国人民使用“洋油”的时代,即将一去不复返了。在地震勘探上,松辽盆地地震连片,这在中国勘探史上是首次系统工程,在世界勘探也属第一,为发展大庆原油生年五千万吨打下了地震 地质资料基础 。而与勘探开发并驾齐驱的是油田开发:建成新中国年最大的石油生产基地,建成年产原油600万吨能力,全国年产原油648万吨,实现了石油基本自给。促使两年后,全国生产原油1131万吨,突破万吨大关。
1963年,参加大庆石油会战的勘探队伍没有留下来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进关参加瀚海湾的石油勘探。此时,地震会战前线指挥部,由原来的勘探指挥部副指挥余萍指挥,变为地调处和各地震会战大队统一组建为地调指挥部,由冯浩任指挥,孟尔盛和袁秉衡任总工程师和副总地质师。原地调处玉门、银川、新疆、青海、四川大队改为一、二、三、四、五大队。原前线综合研究大队,改为综合研究队。他们兵分几路参加了勃海湾、江汉、南阳、陕甘宁、下辽、中原、任丘,二连、吐哈、塔里木盆地地震会战。
这支石油勘探野战军,在取得大庆会战的全面胜利后,63年进入渤海湾盆地,经过近15年的努力,发现了胜利、大港、辽河、华北、中原、江汉、江苏等 油田,为我国油田年产上1亿吨,做出了重大贡献。
耿国政入关后,被调到641重磁力队402队当指导员,参加华北石油勘探会战。
就在勘探会战如火如荼之时,轰轰烈烈的四清运动开始了。康世恩部长是工作组组长,武信风(?)副部长、政治处主任是副组长。四清时,工作组让耿国政等人住在徐水的404队――现在的徐水机厂,那里住了一个四清工作组。那时耿国政等平时因为工作量大,生活又苦,故而爱吃。工作组大队长总结道:你们爱吃就爱占,爱占就爱贪,爱贪就会变。工作组大队长白天叫耿国政等人做检讨,晚上又叫耿国政等人去给他站岗。当时耿国政心里就犯嘀咕,但不敢说出来:我们又馋又懒又爱占又爱贪又会变,你还要我们给你站岗?你能放心吗?
接着,641一处组干科又派耿国政到徐水的404队去蹲点搞四清。当时陈玉昆(?)是组长,耿国政是副组长。陈玉昆资格很老,曾是冯玉祥的兵。
就在这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红卫兵分成“红联”和“革联”两派。红联成份不好的人多,革联老工人人多。两派都来斗耿国政,说耿国政点子多,两个车间晚上轮开耿国政的斗争会,搞耿国政的记者问答会。他们问耿国政:“四清工作组到我们这来干什么来了,是不是发动群众斗群众?”他们叫耿国政到台上讲,老老实实地讲,不讲就不行。耿国政说:“我是党员服从命令,党叫我来我就来。”他们叫耿国政解答:“写了多少黑材料,下一步准备搞谁?”北京石油学院来了好多学生,在物探局开陈玉昆的斗争会,在地调外开耿国政的斗争会。红卫兵给耿国政戴高帽子,吃饭时都不准摘,只有睡觉能摘。耿国政那时四十多岁,那么大岁数了,可是红卫兵叫耿国政都是这样叫的:“爬过来!”“滚回去!”渐渐地,他们把耿国政也给叫麻木了,以后再叫就无所谓了。那些造反学生不得了。有一次一位造反学生问耿国政有何感想,耿国政说“我是地调处一外组干科的,以后,若是你们想分到我所属的指挥部,我是绝对不会要你们的!”
有一段时间,地调处罢了耿国政的官。耿国政被下放到汽修车间当主任,白天工作,晚上批斗。他们一开始让耿国政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卸钢板,洗钢板,擦油,再装钢板。一段时间后,他们又把耿国政调到电器组,干轻点的活儿:修灯,修喇叭。有一次,一年轻人把机油洒了,耿国政是车间主任看不惯,说:“你怎么把机油整洒了?”年轻人不高兴,说:“你是干什么吃的?管得着我吗!”老工人怕耿国政吃眼前亏,拉耿国政,悄悄对耿国政说:“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以后耿国政被取消了车间主任资格,为得是好专门接受批斗。那时耿国政也忙,不是工作忙,而是被斗忙。
文革后期组织上又把耿国政调到216地震队去参加了湖北石油勘探会战,这个队现在还有。那时是在湖北孝感施工。216队是一支新组织的队伍,有二百多人,是由各个单位抽调出来的调皮人组成。调皮人组织的队乌合之众叫耿国政去管理。耿国政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这些调皮鬼真是难管理!今天这个和那个打架了。明天结伙不上班去捞鱼了。今天这个人把那个人的东西拿了,明天这伙人把那伙人算计了。天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耿国政先是做认真的调查工作,然后开始做细致的思想工作。当时216队勘探的地块是农民的庄稼地.上面统一规定,钻井车不能进庄稼地,打钻井眼不是汽车钻而是人钻。为了保证上面规定的执行,每一个井队都有一个地方民兵监视。
车不让进,所有的东西只能靠人背肩扛。钻井组的人扛钻机,爆炸组人的扛炸药,各拿各的东西。一天需放六十炮,那就需要拿六十个炮所需的炸药。耿国政那时采取了个办法,也叫“苦肉计“,不是争对别人而是争对耿国政自己。那就是耿国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