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高畴生平
毛高畴是陕西省紫阳县历史上第一个考上名校中国人大的研究生,也是紫阳历史上第一位研究生。毛高畴研究生毕业前曾受到中央表彰。
毛高畴生在紫阳县乱石滩镇毛和兴老商号。按大巴山风俗,毛和兴老商号地下埋着毛高畴的胎盘。按大巴山风俗,传家传幺儿,毛高畴是毛和兴老商号的准掌柜子。当时,乱石滩镇有两个较大的商号。一个是毛家“毛和兴老商号”,另一个是王家“茂盛秀老商号”。这两个商号都是湖北商号。当时紫阳县商会的会长是是湖北商会的会长吴毅臣。由此可窥探出湖北商号在紫阳县各镇比较发达。吴家和毛家和王家属姻亲。毛高畴的幺姐毛高凤和王家准掌柜王华国订了娃娃亲。毛家和王家均有女子嫁到吴家。瓦房店毛家女子毛美儿嫁到吴家。毛和兴老商号的沧桑遗址,今年被洪水彻底冲走。
毛高畴的父亲叫毛远稚,祖叫毛悠远。毛悠远当年在乱石滩镇有名气。据说当时沙沟河唐姓地主的妻子被恶霸某某抢去做“生人妻”。毛悠远主持公道,组织人替唐家抢回妻子,并让恶霸写字画押立据不再歁负人。此事在当时很轰动。这也是毛家大公子那么不争气可是唐家仍把女子嫁到毛家的缘由。可是毛悠远在乱石滩镇很有威望,当过乱石滩镇长一类的芝麻小小官。毛远稚喜欢唱二簧。有一次高滩唱大戏,毛远稚给戏台写对子:“一二时度过千秋历史,三五人替代百万雄兵。”得四方儒雅之士的高度赞扬。毛悠久两口子老年均如大巴山商人一般抽大烟上瘾,毛远稚无奈十二岁当家,担起毛和兴老商号重任。
毛远稚头一婚妻子曾氏早逝,无子女。毛远稚又娶了青木沟覃家女子覃应凤,小名覃子。
覃子生了四男四女,毛高畴是最小的一个。生毛高畴之时,是毛和兴老商号的鼎盛时期。毛远稚的生意越做越大,发有信用票。乱石滩镇河街上半条街几乎都是毛家铺面。由于毛远稚卖布的尺子比别人多半寸,买货的秤比别人多半两,且童叟无欺,公平交易,故方园百里都喜欢来毛和兴老商号购货。毛远稚是“大哥既当父又当母”不仅供养两个老人生活抽大烟,还供养三个弟弟上学成家。
毛高畴出生不几个月,紫阳大闹土,多家老商号的掌柜子被绑架。毛和兴老商号被棒佬抢劫一空,毛远稚和大哥毛高归被棒佬儿侯三橛绑票镇巴。棒佬儿把毛高归放回传话,要毛家准备银元几千块,大烟几千公斤,财粮几千吨定期去赎,过期将撕票。
等等。毛高畴的母亲覃应凤是一个小脚女人,高挑白晰美丽,面似观音,故有外号覃善人,覃观音。毛远稚被绑票对于毛和兴老商号,真如“黄桶散了刳,天塌地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覃子一边请毛远稚的二个弟弟毛鹏九、毛远南去和俸佬儿谈判。覃子让二个弟弟给棒佬儿传话,人是一定要赎的,但要赎的人一定是健康的活人,否将不予赎取,让棒佬儿善待毛远稚。覃子一边抱着毛高畴、背着毛高凤,领着大些的六个细娃儿四处借钱酬物当地酬集俸佬索要的东西。当年大巴山许多商家掌柜、地主老财被绑架镇巴后死在镇巴,比如紫阳县高桥镇大户刘守根的父亲等三人被绑架汉阳就死在俸佬儿手中。比如红椿杨春光家两人被绑架,其长辈被撕票。紫阳瓦房店首富吴毅臣的哥哥还是弟弟、毛美儿的未婚夫吴某某就被棒佬儿撕票。紫阳还有大地主家的女儿被绑架后割去了乳房。紫阳还有大户人家千金小姐被棒佬儿轮奸从此不孕不育。
乱石滩镇人谁也没想到,那么多商号掌柜、地主老财被绑架,都没成功赎回,那么多人被撕票,一个弱女子覃子却在二个小叔子毛鹏九、毛远南的帮助下成功赎回了毛远稚。这在当时是很轰动的新闻。这当然也与二个小叔子,一个毛京九是大巴山著名的教书先生,一个毛肖风是著名的青帮领士有关。覃子带着十几个背脚子,背着大笔的银元、大烟、财物,在三个小叔子的帮助下,步行崎岖山路几百里从乱石滩镇去镇巴赎人。他们把毛远稚赎出用滑杆从“狼窝”中抬了出来,且抬回乱石滩镇。为此,高滩人给柔弱美丽爱哭的覃美人取了两个外号:“覃大汉”“覃铁匠”。当然,覃铁匠这个外号还和儿子赌输,覃子打儿子有关。
毛远稚虽然人被赎回,可是被抢劫一空的毛和兴老商号却是“昏惨惨似灯将尽,忽喇喇似大夏将倾”。毛家背债无数,根本无法再继续经营,更别谈什么东山再起。毛远稚病倒几月后终于能爬起来了。毛远稚决定把高滩街上的铺面、后院房子全部佃出去、租出去,举家搬到高滩任河对崖的密林中的石垣墙务农。
石垣墙地陡坡度超过70度,整个的庄稼地都在任河喘急的溪水中颤栗。石垣墙的地基足有几丈高,一个巨大的木门,依陡坡而建的岩石围墙高厚墩实,显得壁磊森严。可是,里面的房子却全是茅草房。经常是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外面大风里面小风,外面大雪屋里小雨。秋冬真是“山雨不来都风雪满楼”。真个外强中干。别说棒佬儿进了围墙随意就可欺到毛家人,就是野生动物,什么狼、豹、豺、蛇,只要跳过围墙,蹿到树上,就可随意扑欺咬毛家人。毛家人只有仗着围墙地势石头来给自己装胆。由于恐怖,毛远稚居然养了四十多条大狼狗来保护石垣墙家院。每每客到,客人只有对着森然大门高声呼喊,常常是听不到石垣墙内有人的回声,只听到狼狗声远远近近叫成一片。由于狼狗养得太多,以致于来几个客喊叫几声整个一面坡都沸腾起来。那时林密,乱石滩镇的居民隔河看不到石垣墙的院墙房子,可是,只要听到狼狗叫声一片,就知道毛家来客了。如果没有人喝止狼狗叫,乱石滩镇的居民就知道毛家出事了,便组织人冲上去救毛家人。
毛家就在石垣墙家院中耕地种树读书打渔打猎。毛高畴的大姐兰儿二姐巧儿,两个曾经的千金小姐,这会居然什么都学着干。覃子负责组织几个帮工种地养猪养鸡。当时毛家在石垣墙,养鸡一大群,养鸭一大群,养猪十二头,养花几大垅,种田半边山,还种天麻、杜仲、人参等草药。从劫后余生的第一缕烟火到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仅几年时间。大哥毛高归主要“负责”毛家三十六担课土地上租种的佃户们。二哥毛高圆主要“负责”在外读书,三姐毛高龙主要“负责”做饭和全家的针钱活儿。四姐毛高凤主“负责”照顾弟弟毛高畴的起居生活,教毛高畴识字唱诗。深山毛家是正宗的诗书之家,家学悠久。毛家从来都喜欢住在深山幽谷居中。毛家人从来读书都喜欢唱书。毛高畴才几岁,就会唱很多古书,从《三国演义》到《水浒传》,从《封神演义》到《史记》。毛高畴很小就会背很多古诗古词。毛高畴和先祖们一般喜欢古诗古词入骨髓,诵读时,继承毛家传统,头总是一转一转的十分投入。
毛远稚渐渐地有了一点本钱,又开始翻山越岭到万源、石泉、镇巴、毛坝、洞河一带做一些小生意。
“雨足高田白,披蓑夜半耕;人牛力俱疲,东方殊未明”。正是因为石垣墙这四点八担课土地,救毛家于生死。毛远稚给幺儿子起的名字:毛高畴,字高田,号鼎明,可能都和这片再生之地有关。毛高畴号“鼎明”,可能寄托着毛远稚“家学渊源久,诗书滋味长”的无声期望。紫阳同祖两户毛家,均属世代诗书人家。毛家瓦房店一去第超越,乱石滩是贤中举。可是毛远稚却给爸爸改为毛高畴。这分明是毛家落入从虚空落向大巴泥土的一个征兆。
毛高畴小时被封闭深山老林,没出过远门,当然就没见过世面。有一天,毛高畴看到二哥毛高圆甩了一双雨鞋,觉得很可惜,便拿来,用溪水一冲,黑亮亮的。毛高畴穿上,在大太阳下来来回回走,明晃晃的,甩牌子。那硬是把场上晒粮食的覃子等肚子都快笑破了。
毛高畴九岁时,毛家终于元气恢复,这才举家从石垣墙老林中搬到高滩河街上来住。当时高滩街上有人办识字班,念得什么《三字经》:“鸡儿叫,狗儿跳”“排排坐,吃果果”等。可是古学知识渊博的毛远稚对这个班根本不感兴趣。毛高畴被送到姜家油坊去读书。姜家油坊姜惠民曾当过高滩乡的乡长,是一个开明绅士,在当地很有威望,执政期间曾获匾无数。姜家私垫请的老师是紫阳著名先生马斐章。马斐章十分宠爱毛高畴,去哪儿教书总喜欢带上毛高畴。马斐章甚至让毛高畴给学生们改卷子批作文。毛高畴俨然一个小先生的样子。姜惠民更是喜欢毛高畴,准备把自己的女子姜某某许给毛高畴。可是找人一算,八字不合。姜惠民仍舍不得这门亲,于是就想到把儿媳的妹妹徐馨儿许给毛高畴。姜惠民的大儿子姜道重娶了白鹤乡徐茂松的大女儿徐隆顺。姜道重和徐隆顺十分同意父亲的这个主张。姜惠明把意思传到白鹤徐家,徐茂松步行百多里亲自下来看毛高畴。看了毛高畴这个人,看了毛高畴的作业本,徐茂松也喜欢上了毛高畴。徐茂树同意毛高畴到大巴深山白鹤乡去相亲。
徐馨儿后来回忆道:“说是包办婚姻,老人们还是要征求我们意见的。大巴山女娃子是不兴见人的。毛高畴要来我家相亲,我父亲便让我躲在竹窗帘后偷看。那一天,毛高畴从堂屋一出来,走进院坝,徐馨儿就看毛高畴了。毛高畴身穿长衫子,上身再穿一个绸锻夹夹,头上一个瓜皮帽子,上面还有一个蛋蛋,滚来滚去的,那气像现在电影上的小地主。毛高畴隔上几分钟总要咳一下。我细看那人,文质彬彬的,中气饱满的,挺鼻俊唇的,出类拔萃的,还是好看!真的唉!就那门就爱上了哎,就那门就是一生哎!法儿说!我就那门和毛高畴订了娃娃亲。那一年,毛高畴13岁,我11岁。大巴山人都兴订娃娃亲。”
毛高畴有一个干哥叫胡春贵。胡春贵就是胡琛。胡春贵也是毛高畴童年时最好的玩伴。胡春贵父亲是毛远稚替幺儿子毛高畴认的“干大”—毛高畴生下后,毛远稚出门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毛远稚倒头就拜,认的“干大”。胡春贵的父亲不幸早逝,大哥大嫂又和胡春贵母子闹分家。分家后,胡春贵的母亲租住在高滩下街头,靠磨豆腐卖供胡春贵上学。胡春贵勤奋好学,深得毛家上下喜爱。
毛高畴小时大巴山匪患连绵,商家均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毛高畴因是毛和兴老商号的准掌柜子,故而从小就是棒佬儿眼中最值钱的"肉票",毛高畴小时,一闻风吹草动,毛家就抱着毛高畴东躲西藏。小小的毛高畴就如同一个接力棒在家人、亲威人家、佃家、客家人手中传递。有一次跑棒佬儿,覃子抱毛高畴躲在崖下,崖上棒佬把磨盘大的石头滚下来。覃子用奶子拼命堵毛高畴的嘴,流着泪对毛高畴说:娃儿哭不得哟,一哭,这干子人全部完蛋哟。
毛高畴大点经常和胡春贵在一起玩耍,蕈子常叫毛高畴跑到胡春贵家去躲藏。
有一次毛高畴背上家里的贵重东西、背脚子背了十几床被子送到胡春贵家躲藏。胡春贵家条件差,把毛高畴都冻感冒发高烧了,毛高畴都不晓得把背脚子送去的被子打开盖。毛高畴回忆时说:我真是蠢呀!
毛高畴考入芭蕉小学。毛高畴那时并不知道,当时的芭焦小学是安康地下党组织所在地。原来,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日寇侵占了和安康近在咫尺的鄂西北,直逼中共安康地委机关--紫阳县隶属安康地委。在这紧要关头,中共安康地委机关暴露了,被迫秘密转移到了大巴山深处的紫阳县芭蕉小学。刘华是中共安康地委委员派到芭蕉小学的。刘华发展入党的有教师吴仲璧、胡春贵、工读生罗鸿忠。他们就在毛高畴的“眼皮下面”--毛高畴和胡春贵经常在一起,建立了紫阳县第一个党小组。毛高畴根本不知道,当时任芭蕉小学的学生会长的干哥胡春贵已经“赤化”。
接着,芭蕉小学又来了刘文彬和罗功远两位老师,毛高畴哪里知道刘文棚是中共安康地委书记,罗功远老师是共产党员。他们来校教书,只是以职业为掩护,在学生及学生家长中开展工作。芭蕉小说当时云集了一帮被国民党追杀的左倾青年。他们在学校与其它老师看不出不同。只是整体看起来更英俊更潇洒些。可是一到晚上,他们会集中火炕坑前,一边烤火一边打框子。这会儿,他们个个关心国家大事,中国命运。他们似均对现实不满。他们谈当前民族的危机,谈救国救民的道路,谈当局的反动腐败和另党的主张如何好何时显得很神秘。他们个个多才多艺,能说会唱,能跳能舞。他们说着说着会激情万丈,声音会变大,嗓门会变粗。他们说哭就哭,说骂就骂,说笑就笑,充满了青春朝气。他们给沉寂了几千年的大巴深山带来了生气。这特别吸引的就是毛高畴。
堂堂的中共安康地委机关秘密地设在毛高畴身边,并在悄无声息地在某位老师家的火炉坑边进行。毛高畴居然不知道,可笑吗?毛高更不知道,胡春贵有一次还让毛高畴等帮助看门,却并不告诉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毛高畴听见里面麻将声响,以为他们在里面赌钱,当心学校与当局不允许。当时毛高畴心想,胡春贵看起来不似一个赌徒。有一次,毛高畴等被胡春贵召呼看门,毛高畴不知道里面居然正在召开是中共安康地委机关大会。他们是要在紫阳与岚皋的大巴山深处建立抗日武装根据地。
1940年春,刘华等老师、学生会主席胡琛等毛高畴等学生组织芭蕉口小学的师生“春游”,宣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解放后毛高畴才知道那次春游是中共安康地委领导人组织的。当时毛高畴全然蒙在鼓里,只知道是学校组织参加的活动。组织抗日毛高畴是知道的。那是毛高畴第一次系统地周游大巴深山紫阳县。毛高畴们到了任河沿岸的高桥、高滩、毛坝关、盘厢河、瓦庙子、铁佛等地。毛高畴们演节目、挂壁报、贴标语,宣传抗日救亡的主张,还有“实行减租减息”等。毛高畴上演的节目是合唱加舞蹈《松花江上》。这次“春游”,土老帽毛高畴感觉自己不仅被打开了眼界,而且感觉到了任河流域呈现出的从没有过的抗日救国激情。
毛高畴一直被蒙在鼓里。有一天,胡春贵忽然失踪了。毛高畴某名其妙。毛高畴四处打问干哥的消息。可是胡春贵从此杳无音讯,生死不明。胡母整日以泪洗面。胡母可能以为儿子已离世,从此一蹶不振。胡母原来经常到毛和兴老商号来串门。可是儿子失踪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再没有来过毛家,让毛高畴百思而不得其解。更让毛高畴纳闷的是:以前毛高畴去胡家,胡母都笑脸常开,热情款待,可自从胡春贵失踪,再不肯开门接待毛高畴。有时在路上胡母见了毛家人也不理不睬,恍如胡家与毛家是从来不认识的陌路人。
毛高畴只好去问胡春贵的的同学姜道重和杜大受。他俩说:那天,我们班正在芭蕉小学上课,紫阳县里武装队几百人突然包围了教室,我们都没有搞清是怎么一会子事情,只见正在给我们上课的刘华和学生胡春贵破窗而逃,不知道逃哪里去了,可能已经死了。他俩对毛高畴说:其它的不晓得,只是知道刘老师和胡春贵都属当局通辑的危险分子!胡母躲你,一是说明怕连累毛家,一是说明被跟踪或恐吓。
有一次,毛高畴听田不息校长对二哥毛高圆说:“胡春贵贴的有些标语被国民党安康专员杭毅和紫阳县长陈伟器在视察中发现。胡琛返回学校后就带领学生发起了反校董姜东周贪污学款的斗争。姜东周向县府报告了刘华、刘文彬等人的‘可疑行动’。”
解放后毛高畴才知道:胡春贵当年并没有死。在芭蕉小学的安康地下党因为宣传抗日等事情而暴露。紫阳武装来抓时,刘华老师和胡春贵破窗而逃,先是逃到大坝塘毛坝区长朱鹤年家。后在朱鹤年的儿子们朱耳昌、朱德焯、朱得昆等的掩护下,胡春贵跟刘华老师逃到延安。朱德昆后娶毛高畴妻妹,朱德昆和毛高畴属于挑担。胡春贵在延安上了大学,后被派到东北现内蒙赤峰一带,改名胡琛,以赤峰区长、赤峰新华书店总经理等职务掩护开展革命工作。快解放时期胡琛不幸被捕,被国民党割头悬城示众。
毛高畴后来在中国人大上学时,有人给毛高畴转来胡春贵写给自己的许多封没寄出的信。而刘华解放后任安康要职后被打成右派,曾在紫阳某农场劳动改造。刘华后任中华人民共和国礼宾司司长。毛高畴曾和刘华有地联系。
当时芭蕉小学的校长叫田不息。田不息的父亲田屏洲和高桥某保长刘守根家是高桥镇解放前两大首户之一。很快,田不息校长就发现三年级有个叫毛高畴的学生,每次考试成绩都遥遥领先。一打听,毛高畴居然是毛高圆的弟弟。田不息和毛高圆曾是同学。毛高圆属紫阳中学著名的33届高才生。田不息对品学秉优的毛高圆佩服得五体投地。田不息心想怪不得毛高畴这么优秀!田不息不由分说,就将毛高畴从三年级跳到六年级。毛高畴其它成绩还可,就是数学跟不上。有时回家,毛高圆就给毛高畴辅导数学。
毛高畴小学还没毕业,毛远稚找人带话:书不读了,老子腰杆子疼得不行,干不动了,请速回家接挑毛和兴老商号大梁,不然大梁要塌了。毛高畴实在不情愿地告别了芭焦小学同学老师,告别了德高望重的田不息校长等。毛高畴在校长老师同学的泪光踏上归途。回到高滩,毛高畴和毛远稚谈判不成,极不情愿地开始学习做生意,准备接毛和兴老商号的班。
毛远稚让毛高畴学做生意,却没有一分钱的本钱给毛高畴。毛高畴在大巴山深山险恶的环境中像疯子一般东西狂跑,做了几笔生意,均以失败告终。就在毛高畴对自己有无经商能力表示怀疑之时,姜道重跑下来和毛高畴一起商量做竹子生意。毛高畴欣然同意。毛高畴找了点本钱,到姜家油坊找人扎了几十个竹排,最前面的竹排上还盖了一个住人的小房房。毛高畴买了姜家多少万斤竹子,雇了些排夫,在任河急流中放排下安康。顺激流放下水竹排是非常危险的活儿。特别是急流拐弯处,排头人若一杆子撑不好,竹排会一节一节地随急流拍在悬崖上,人碎排爆的瞬间十分悲惨壮观,白色的竹花、水花、血花在悬崖上一朵朵绽放,呈现一朵一朵美丽绽放的蘑菇云。好在姜道重从九岁起就当掌柜,是个优秀排头掌杆人,水急浪大,多少个急转弯有惊有险。书生毛高畴吓得坐在竹房房中闭眼背书不肯出来,把生命全部交给挑担姜道仲。毛高畴没有料到安康竹子特别紧俏,毛高畴运到安康的竹子很快被抢购一空。毛高畴甚至把那运竹子的几十个竹排也卖了。毛高畴在安康买了大批的百货,比如服装、大河盐、布匹、大米等。毛高畴又雇了几十个背脚子,几十个纤夫逆水拉上水船,返回乱石滩镇。毛高畴的商队走到紫阳县,毛高畴召呼姜道重安排大伙儿休息,自己一趟子跑到紫阳中学去看二哥毛高圆。毛高畴给了毛高圆几十块大元做生活费。毛高畴心里很自豪:这可是自己挣来的钱!心爱的二哥居然可以花上自己挣来的钱了!毛高畴回到高滩,背脚山路背回、纤夫溯水拉回的货很快又被抢购一空。毛高畴这一次做生意时来运转两获全胜。毛和兴老商号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毛远稚的腰杆子似乎也不太痛了。管家婆覃子仿佛也忘了多次赌输的大儿子毛高归给自己带来的不愉快。
幺姐毛高凤出嫁茂盛秀老商号准掌柜王华国的日子临近了。毛高畴自告奋勇,用自己挣来的钱,再下安康,给幺姐毛高凤置办了全套的嫁妆。那嫁妆全是红酸枝、金丝楠木的,雕花考究,样子新颖,在当时是最好的嫁妆。毛高畴还特意在安康市场给幺姐选了大巴山人专用的罐大锅、锅上的管家婆等。毛高凤出嫁时陪嫁十几台,十分隆重地从毛远稚的毛和兴老商号抬出,在乱石滩镇转一转,再抬过王兴伯、王足三两兄弟的茂盛秀老商号,再抬上王家那有几棵大桂花树的上房,引起全镇轰动。高滩女人都说:毛高凤人生得好福气也好,有个好娘家又嫁个好婆家。毛高畴以为有这么好的赔嫁幺姐的一生便会幸福,哪曾想,不几年解放,毛高凤的命运居然会那般凄惨。毛家仿佛又找回了鼎盛时的繁华。大家都夸奖:毛家二少爷毛高畴真能干!那段日子,毛高畴意气风发地走在高滩街上,没有人知道,毛高畴对经商当掌柜的并没有兴趣。毛高畴把想读书的渴望压抑在最心底。
毛高畴的三姐夫龙应生不幸病逝。三姐毛高龙又从任河古渡对面毛家栈房搬回毛和兴老商号住。高桥铁佛寺的乡长梁平州对毛高凤早就有意,闻讯,便常来毛家走动。梁平州正式提出想娶毛高龙为妻。梁平州谎称大妻瘫痪在床同意自己再娶。梁平州为讨好毛和兴掌柜的毛远稚,主动提出带毛高畴到紫阳八六道河做生意。八六道河是当时中国闻名种大烟的土匪窝窝。毛高畴见了杀人不眨眼的烟匪某某某。席上,毛高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不小惹恼了烟匪某某某,把自己拉出去一枪崩了。毛高畴上山的路两边就吊着好几具尸体。还好,那一次生意顺利,只是某某某收了货却没有钱给毛高畴,给的全是大烟。毛高畴不敢不要。毛高畴回到高滩,正不知道当怎么办,某某某来了,把大烟拿走了一半。当时,毛高畴的二叔毛鹏九在米家坡当副保长,儿子毛高麒考上国民党黄埔军校,回来探亲。毛高麟说他认识的什么人要大烟。毛高畴同意毛高麟把大烟拿去给那人。不想,过了几天,毛高麟又把大烟拿回来了。毛高畴发现,上好的大烟全部被换了。毛高畴很生气,毛高麟是自己亲亲的堂哥,怎么能做这种六亲不认的缺德事?可是毛高麟说大烟那人退回来后他没顾上看,就给毛高畴拿来了。
大巴山当年是种大烟的中国黑三角,陕西省政府甚至允许大巴山深山种大烟自救,故而大巴山商人几乎没有不做大烟生意的。但是毛高畴要求自己下不为例。
有一次毛高畴和妹夫王华国到万源去做生意。王华国借了毛高畴几篓子桐油,却忘了。毛高畴本想找王华国说清楚,回家好对帐,可是转念一想王华国是自己的姐夫,关系非同一般,闹翻了不好。看在毛高凤的面子上,毛高畴心想算了。可是有一天,王华国却屁滚尿流地扑进房间来连说要给毛高畴还那几篓子桐油。毛高畴后来才知道,有一个路见不平的好汉,从王华国的背脚子那里知道事情真相,看到毛高畴人小遭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报。好汉没有通报毛高畴就拿着刀闯进了王华国的房间。好汉把刀往桌子上一插,说:听说你借了小毛的几篓子桐油不还,有这么一会事情吗?王华国忙说:有!有!有!好汉说:若你不快快还了,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于是就有了王华国屁滚尿流地扑进毛高畴房间这码子事情。后来毛高畴才知道,那个好汉居然是紫阳著名人士胡宝安。
更令毛高畴没想到的是:毛高畴和王华国卖了山货买了百货返回高滩。走到白鹤乡在毛高畴的准岳父徐茂树家住了一晚上。下山走到渔溪河口,王华国说有事借故离开,毛高畴一个人带背脚子住高滩走,刚走到乱石滩镇口,蹿出几个国民党拉兵的,不由分说,套了毛高畴就走。毛高畴后来想会不会是王华国对两篓子桐油的事情有猜疑,派人回去来大哥告了状,大哥伺机报复?是不是王华国哥俩误以为是毛高畴叫那老汉拿刀子来逼王华国还几篓子桐油?王华国的哥哥在高滩坡当保长。
毛家得知准掌柜子毛高畴被抓了壮丁,顿时炸了锅,毛和兴老商号顿时乱成一团。毛高归看母亲覃子天天哭,眼睛又哭出血,便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当兵,把毛高畴换回来。你们放心,反正我是个喉子,看他们把我哪门弄!毛家出了钱,这才用毛高归换回毛高畴。毛高归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做不了,加上又有气喘病,是个喉子。果然,毛高归当兵没几天,就被国民党军队打发回家。毛家上上下下这才吁出一口气来。毛高畴趁机再次提出想去上学。毛远稚也担心毛高畴做生意路上再次被抓丁,勉强同意了毛高畴的请求。可是却给毛高畴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上学可以,学费需要毛高畴自酬。毛高畴心气本来就高,心想,只要让我上学,我就是私下讨口要饭也要读出个名堂,让事实证明一下毛人家你不让我上学是鼠目寸光!
从37年开始,国民党迁都离紫阳近在咫尺的重庆。从38年到43年,日本对重庆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轰炸。也就是民国27年到民国32年,日本对重庆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轰炸。这让更多的开明绅士躲入大巴山深山避难。而这些被大炮炸入深山开明绅士的涌入,也促进了紫阳的教育。
民国33年,紫阳县有史以来成立的第一所中学紫阳中学正在招考初中生,毛高畴没顾上复习就去参加考试。
毛高畴以前几名的成绩,考上了紫阳中学。因为是民国35年入校,故被称作3级,如果顺利毕业当是紫阳中学38届,可是毛高畴没有毕业就上了55师军干校,这是后话。毛高畴的二哥毛高圆是紫阳中学33届毕业生。毛高圆是班里的佼佼者,考上安康高中,仍是出类拔萃。紫阳的许多师生都知道毛高圆有个弟弟,叫毛高畴,比毛高圆还优秀。比如毛高圆的同学33届甲班张春洲、杜大受、乙班朱德焯、贾耀贤、王基康、康安民等,经常提起毛高畴。正是因为此,加上毛高畴进校后,几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所以毛高畴很快就得到校长老师们的重视。毛高畴被选为35级的班长。
此时,抗日战争已经取得胜利,与陕南大巴山紫阳近在咫尺的四川重庆早已是国民党政府的陪都。搞战时期,国民党政要一批一批转移重庆。大批商人绅士避战火隐居大巴山深山紫阳山城。正是这些隐居人士给大巴山带来了前所没有的活力。正是这些开明人士的倡议,紫阳山城才办了有史以来第一所中学。当时紫阳中学的教员有:张世英、 舒锡珍、 杨学亭、 舒锡玖、 梁依之、 贾善斋、 余经方、张静涛、 许绥卿、 罗伯年、 刘绎文、 田自祥、 胡向武、 王寿山、 黄新喜、郑大海、 袁先倡、 王耳顺。民国时期紫阳中学有过三任校长。1941年,第一任校长袁仲溪上任。袁仲溪是紫阳县洞河人, 日本民治大学法学系学士。 .1944年,第二任校长杨学亭上任。杨学亭是山西永济人, 北平大学工学院电机工程系学士。1946年2月,第三任校长姚宜民上任。姚宜民是紫阳县权河人, 日本民治大学经济学系学士。姚宜民深藏大巴深山,但是却是川陕名人,因为姚宜民曾是中国大名鼎鼎杨虎城将军的日语教师。姚校长紫中校长当到1949.11,这段时间正是毛高畴在紫阳中学上学然后到西乡当上军校的时间。毛高畴私下里总认为姚校长就是为了他出现在大巴深山紫阳中学的。
姚宜民校长日本民治大学毕业后,因为不满日本的反华教育,毅然放弃留日回国,准备以“‘牙’还‘牙’”,立志以教兴国。曾在西安、安康等地任要职,以教兴国。回紫阳家乡后,更是立志从在大巴山培养一些国家急需的人才。紫阳中学当时的师资力量强大,可谓空前绝后,其中许多都是全国名牌大学的高才生。紫阳中学刻苦学习蔚然成风,大清早天还没亮,从校院各角落,便听到朗朗读书声。
紫阳中学还有音乐课,毛高畴和同学们喜欢唱李叔同的《送别》、《留别》、《出军歌》、《祖国歌》,闻一多《七子之歌》等校园歌曲。集会时时,学校要求毛高畴们唱《国歌》。许多年后,毛高畴都记得《国歌》的歌词: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咨尔多士,为民前锋;夙夜匪解,主义是从;失勤失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毛高畴还会唱《紫中校歌》。毛高畴唱歌声音有些左,唱得实在不敢贡维。可是毛高畴却能拉二胡。有时同学们唱,毛高畴便拉二胡伴奏。有老师告诉毛高畴,高年级有个徐隆昆,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毛高畴说:他是我的妻哥!他那两下子算个啥子?我家哥姐、我准妻家其它几个哥姐个个精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徐隆昆是最差的二个,我是最差的一个。可是写文章,我是最强的一个,徐隆昆是最强的二个。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紫阳中学的学生大多没经过正规教育,仅是饱受私塾教育,可是个个心气很高,人人心里都有种不服输的拗劲。当时紫阳中学的老师有许多留过洋,有许多毕业名校。可是某些老师的古文水平却不一定有这些大巴山美少年高。有一次,一位国文老师在给毛高畴所在35级讲课时,把个古文中“昼锦堂”念成了“画锦堂”,引起大巴山深山这帮没见大世面的学生们当堂轰笑。这位老师不恨自己孤陋寡学,却从此记恨于35级学生。告状说毛高畴带领的35级学生太狂!上课时乱挑老师刺,乱找老师茬。有一次,35级学生唐某某因为脚气脚痒难耐就于课间用热水烫脚。某某年级长老师发现后,体罚学生唐某某时,一边用竹条毒打学生唐某某,一边呵斥道:“叫你班学生这般目空无人,叫你班学生诚心和老师做对!不打死一个,你班就不懂规距!打不死一个,你班学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毛高畴等一听怔住了,这分明是冲着全班同学来的。别看这帮娃儿被封闭在大巴深山,可是接受了五四新思想很快。对打学生这种事儿学生们本来就有抵触情绪,加之学校明文规定老师不得体罚学生。全班群情激昂,冲过去,围起来,要打这位老师,替唐某某抱打不平。毛高畴班委几人冲过去劝架,平息事端,迅速控制了局面。下来,毛高畴召集班委开会,班委决定罢课抗议。几天的罢课以学生胜利告终。开明的姚校长撤了不合格的国文老师,通报批评了打人的年级长老师,亲自担任35级的国文老师。
姚宜明上课是毛高畴等最爱听的。姚宜明讲述他在日本留日时的困惑。日本当局是这样教育日本学生的:“同学们,桔子好吃不好呀?”“好-吃-”“知道桔子产在哪里吗?支那!支那原来是我们日本的领土,现在被‘支那猪’占领了。我们应当怎么办呀?”“杀--回--去!”“打--回--去!”姚宜民说:世界上其它国家制造的坦克大家伙,可是日本生产的坦克都是小家伙,为什么呀?日本老师对学生们说:“支那猪占领的我们的领土大多是山地,所以我们日本生产的坦克多是‘小家伙’,因为只有‘小家伙’能在山地上自由自地地走来走去,占领支那,实现大日本的民族复兴!”姚宜的课不仅让紫阳学生很轻松地了解了,为何日本教育能“生产”出那么多的杀中国人的魔鬼,同时大大地激发了紫阳学生的爱国热情。
姚宜民校长十分宠爱35班的学生,特别是班长毛高畴。姚宜民蓬人就夸毛高畴兄弟俩:那兄弟俩那硬是要人才有人才,说才华有才华,那门小的娃儿,那硬是书本横流倒背,那硬是一个比一个通今博古,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这毛高畴比起哥哥更有特色,还有组织能力强哟!那硬是不得了呀!有一次毛高畴在周记中写到:昨晚做梦,梦见自己和同字们来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是桃花园却胜似桃花园。河谷中稻子飘香,森林里硕果累累,山坡上鹿糜奔蹿,坪子上牛儿散欢,马儿奔叫。那里的人民生活怡然悠闲。毛高畴梦见自己和同学正准备融进那田园美境,忽有豺狼虎犳从外面冲进来,食大人烹小孩毁女人砍庄稼砸果木伐树木。姚宜民校长在毛高畴的周记上批示:“梦中境界亦文章。要知欲灭豺狼需器械……”二哥毛高圆后来看到毛高畴写的周记说:“你写的这些幸亏是姚校长看到,若是其它教师看到,给当局一汇报,可是杀头之祸呢。”
毛高畴升初二时,二哥毛高圆、堂哥毛高麒、张春州初中毕业。毛高圆、王基康、杜大受考上安康高级中学。毛高麟考上黄埔军校,朱耳昌青年从军去东北。毛高麟当年考上国民党黄埔军校,毛鹏九写诗:“子做冲天翼,父做鼓励功。”
毛高畴在姚宜民的鼓动下辍学报考55师军校后,走之前,没了校长学生之嫌后,姚校长才说想把自己的表妹(?)偷偷看上了毛高畴,请姚校长做媒,这是后话。
有一天,毛高畴发现到黄埔军校上学的毛高麟又回到了大巴山并接了父亲毛鹏九的班,当了米家坡的副保长。在乱世,毛鹏九是不愿意当官的,可是高桥土匪徐贯之点将让毛鹏九当保长,毛鹏九不敢不当,因为徐贯之杀人如麻。可是毛鹏九生个心眼,不当保长只当副保长。黄埔军校发生过蒋介石屠杀共产党员的事件。而毛鹏九听说毛高麟进黄埔军校后参加了周恩来的组织。于是毛鹏九就趁毛高麟出差回家探亲的机会把毛高麟扣在大巴山。为了留住毛高麟,毛鹏九把副保长的位子让给儿子毛高麟,并给毛高麟收了亲。毛高麟的妻子是姜姬儿。
有一次,毛高畴和毛高麟、王华国等一起到万源去生意。毛高畴没有想到毛高麟在黄埔军校上了几天学,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大伙儿都走路,毛高麟却叫了滑杆把自己抬上,显示自己身份与众不同。毛高畴和王华国等都感觉不舒服便甩了毛高麟改走西乡方向。
毛高畴上到初三时,二哥毛高圆在安中上到高二。毛高圆高中快毕业了,大哥毛高归却被人算计赌输了巨款。赌赢者大大小小几十个,来到毛和兴老商号讨巨额赌债。毛和兴老商号遭受重创。毛家供应不起毛高圆读书,不得不让人给毛高圆带话,让毛高圆退学。毛高畴不忍心让二哥毛高圆退学。因为毛高圆学习太好了。毛高圆被当地学者们誉为“学中巨擘”。毛高畴最佩服的人就是二哥毛高圆。毛高畴请白鹤王基安王基康两兄弟给安中校长带话,安中校长居然亲自坐船来到小小的高滩劝毛远稚别让毛高圆退学。一看连校长都劝不了顽固不化的父亲。毛高畴又过老渡沿渔溪河一趟子就跑到姜惠明家,请德高望重的姜惠明下来劝毛远稚当地供毛高圆上学。姜惠明对毛远稚说:“老表,我去过不远四川解放区,那里的地主老财、商业掌柜都没得好下场。将来紫阳解放了,土地越多成份越高罪孽越大下场越惨,老表你要那么多地、那么多当子做啥子?不如卖几担课地让毛高圆读出高中,毛高圆将来考大学必不成问题,那可是国家一珍贵人才呢!”
毛远稚从12岁起就在乱世中掌握毛和兴老商号航向,特别是28年被棒佬儿绑架,是抢不走的土地救毛家于生死。是“高田苇地”石垣墙4.8担课土地让毛家人重生。故而对土地爱之如命。根本不舍得当地或是卖地。毛高圆只好辍学。最后毛高圆被窝死大巴山,这是后话。毛高畴见自己无回天之力,只好和二哥一起悄悄骂父亲毛远稚没有眼光。这也是毛高畴后无论多么艰难都要送四个孩子上大学的原因之一。
紫阳还没解放,那约是1949年11月,毛高畴就毅然放弃了毛和兴老商号的继承权,带领大巴深山一百多名美少年沿汉水离家出走。这在当地许多人的眼里是一个谜。大巴山山大沟深,毛高畴居然有这个远见。这在当地人眼里是一个谜。
大约是1948年,国民党98军过紫阳时,毛高畴和紫中同学曾去紫阳码头观看,看到98军战士个个威风凌凌,全是美式装备。毛高畴没有想到,仅一年时间,1949年,国民党98军便成败军狼狈再过紫阳。98军扎住紫阳中学。紫阳中学校长姚宜民是开明人士,早就倾向共产党。姚校长担心国民党败军裹携紫阳中学学生参军,便悄悄通知毛高畴等各班班长到礼堂开会。姚宜民做了简单的动员。姚宜民命人半夜打开紫中从不开放的北门,让毛高畴等各班班长带领紫中学生们分几路逃走。98军过境后,毛高畴和陈定敏回紫阳中学去看姚校长。
这一段时间,姚校长家经常住着一个神秘的人物,此人就是共产党派到大巴山策反争取和平解放紫阳的杨实—“大巴山杨子荣”。杨实是高滩区长赵惠生家的。
杨实回大巴山的任务,一方面是通过赵惠生等紫阳政要和紫阳各路的武装头子取得联系,通过交涉,给他们讲道理讲利弊,请他们放下武器,放弃反抗,争取紫阳的和平解放。一方面是通过姚宜民校长等进步教育通过自己的学生做紫阳绅士的工作,让紫阳绅士拥护共产党为紫阳和平解放立下汗马功劳。
杨实通过姚宜民做这后一举真可谓纲举目张。因为紫阳中学的学生均是紫阳大户人家的孩子:紫阳县三大首富:吴毅臣家族、张胖子家族、聂敏章家族,紫阳政要袁仲溪家族、王竹权家族、璩表东家族等,高桥镇首富刘守根家族、田屏洲家族,乱石滩镇两大商号毛远稚家族和王兴伯、王足三兄弟俩家族,米家坡保长毛鹏九家族,渔溪河绅士姜惠明家族,毛坝首户谢治安家族,毛坝区长朱鹤年家族、矮滩子绅士张保周家族、白鹤乡首富王子明家族、徐茂松、徐树棠、徐孔珍三兄弟家族、洞河首户张宝麟家族、陈氏家族,瓦庙子首富贺兰泉四大房家族、高桥铁佛寺乡长梁平州家族等等大族家的儿娃子不是紫阳中学的学生就是紫阳中学同学的朋友。而姚宜民接到暗示,先是召集毛高畴等各班班长,宣传进步思想,让毛高畴等再和班里的同学宣传进步思想,然后分头回家做父母亲人的工作。杨实通过姚宜民校长等让学生回家动员家长这种方式可谓紫阳解放的精彩手笔。
杨实发动各方力量给当地各路武装做思想工作,杨实通过瓦房店各省同乡会做紫阳商人的思想工作,杨实通过姚宜民等发动学生给自己的家长做思想工作---紫阳中学的学生不仅是紫阳商人绅士的孩子,更是紫阳政要的孩子,完全可以说:杨实为解放和平解放立下了汗马功劳。而紫阳中学协助杨实为紫阳和平解放打下重要的基础。多年后,毛高畴回忆往事,感叹地说:姚宜民校长在紫阳和平解放中所起的作用无人可以替代。
杨实动员毛高畴、杨定敏参军。姚宜民校长对毛高畴两人说:“你们不是一心想找好学校继续读书吗?现在机会来了!可不要错过哟!五十五师政治文化艺术干校正在西乡招生,你们先到紫阳县上把名报了,然后让杨实给你两写个条子,你们就可到西乡去上军校了!”毛高畴和陈定敏跑到紫阳县报了名,然后沿山路返回乱石滩镇。毛高畴和徐馨儿娃娃亲的介绍人姜惠民闻听毛高畴要参军,便提议毛高畴和徐馨儿提前几月结婚。姜惠民的女儿姜纹儿嫁给紫阳大坝唐朱耳昌,朱耳昌青年从军出去后找了东北某企业家的小姐刘素琴,让媳妇姜纹儿受了委曲。姜惠民担心毛高畴参军后重蹈朱耳昌后辙,便主张毛高畴和徐馨儿提前结婚,牵住毛高畴,让毛高畴不再外重找对象。姜惠民游说毛家、徐家,两家都同意提前一月结婚。毛高畴便招呼十几个背脚子背着礼物吹锣打鼓翻山越岭去大巴深山白鹤乡接媳妇。
在漆树坪,婚礼进行顺利。毛高畴和徐馨儿正三拜父母时,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精”。除馨儿的二叔,当地“咬铜吃铁”的人物徐树棠“杀”了进来。徐树棠在白鹤乡组织团练,和棒佬儿打仗保护全乡,相当于现在的乡武装部长,很有势力。徐树棠为“买当子”和顶头上司高滩区长赵惠生打官司,打一场赢一场,别说在紫阳县,在安康地区都很出名。在紫阳法院打官司时,徐树棠进入大堂时把裤脚挽得高高的。法官问:为何这样?徐树棠头一转一转地一字一板地说:“大堂水深,老子怕蹚不过呀!”自认有理的赵惠生,在紫阳法院、安康法院输了两次官司,不服,正准备上告上一级陕西省高级法院。徐树棠跳跳地骂,不让毛高畴接走徐馨儿。徐树堂骂道:“你个毛高畴,你这个背时娃儿,你要当兵就莫结婚!你要结婚就某当兵!你想想我们徐家会把女子嫁一个臭当兵的?你也不看一下,三大战役死多少臭当兵的!我走南闯北,那硬是亲眼看到的!你也不睁开眼睛看一下,我们徐家女子都嫁的是哪些大户人家。瓦房店吴毅臣家的娶了我们徐家女子,毛坝区长朱鹤年娶了我们徐家女子,高滩茂盛秀商号王家的娶的我们徐家女子,你的媒人姜家油坊大公子姜道重娶的我们徐家女子……你睁开眼睛看一下,你好好的毛和兴掌柜的不当,偏要去当一个臭当兵的。你一个臭当兵的,还有脸来娶我们徐家女子,你的那个眼睛那硬是烂得稀凹凹的。”
毛高畴娶亲不成,灰溜溜地带十几个背脚子返回乱石滩镇,毛家人为娶亲颜面散尽,为此记恨徐家人,特别是掌柜子毛远稚,这是后话。娶亲失败,毛高畴当兵的心更加坚定了。如同是背水一战,大有“风潇潇兮‘汉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毛高畴那几天“上蹿下跳”,为离家出走做种种准备:转户口、备行李、召呼更多的同学等。
更有毛高畴没有想到事情,徐树棠把自己骂得落花流水狼狈逃蹿下山后,徐树棠三兄弟一人一学期送私垫先生一大个漆油饼饼,每周送米送肉送菜到紫阳中学,好不容易供出来的白鹤乡凤毛麟角的高才生徐隆坤,却跟着毛高畴一趟子跑下山来。徐隆昆声言也要跟着毛高畴去参军。这徐隆坤是毛高畴的未婚妻徐馨儿的亲大哥。
毛高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媳妇没娶上,却把媳妇的大哥给“拐跑”了。娶亲不顺的毛高畴忽然快乐起来。毛高畴玩皮地想:“哼,叫你徐树堂不让我娶媳妇!我‘拐走’你徐家后人中的顶梁柱子!看你老了那门弄!看你徐家在白鹤乡再老大老二老三轮着当!看你再拿什么资本和赵惠生区长斗!”而杨实是赵惠生家的,毛高畴走了杨实指引的路,更恍惚是和徐树棠对着干,骨子里好斗的毛高畴,感觉一种从没有过的快感。
几天时间,毛高畴组织起来的离家出走队伍从高滩出发时除了高滩的毛高畴、苦桃的陈定敏、白鹤的徐隆坤、毛坝的朱德焯、阮家厂的阮朝风等。由于母亲覃子不舍得毛高畴参军,故而离家出走的一切事情都是瞒着覃子进行的。那一天,天还没亮,毛高畴率领的离家出走队伍走到了高滩下街头,阮朝风的家人忽然出现挡住了大家的路。阮家人说:家中老的老、小的小,阮朝风你刚结婚,怎忍抛弃老小背离新婚妻子绝情去参军?阮朝风被家人拉回去。几个月后,也就是50年初。阮朝风死于瓦庙子叛乱,让阮家人后悔不已。毛高畴1954年第一次回乡,去阮家,当时阮朝风尸体从瓦庙子抬回后并没有下葬,丘在去阮家厂的路上,那 硬是把过路人吓得魂飞魄散。阮家人抱着毛高畴哭成一团,失悔毛高畴没有硬把阮朝风带走。毛高畴率领的离家出走队伍走到高桥,来了高桥刘守根家两叔侄,洞河的张春洲,岚皋的杜大受等。走到西乡,毛高畴的离家出走队伍已经芝麻裹糖般成了一百多人。居然还有一个胖女子。胖女子厚嘴唇边走边唱,走了几十里,便就走不动了,落在后面。
到了西乡,紫阳大巴深山来的小野人令先来的军校学员们眼睛一亮:这帮紫阳的娃儿们,有些娃儿头戴新鲜草编成草帽、身上披着新鲜草编出的蓑衣,蓑衣一脱,大雨点小雨点珠露一般哗哗作响,地下湿了一片又一片;有些娃儿脚上穿着布草鞋、粽袜子,一报完道,便把烂了的布草鞋、破了的棕袜子脱下来一甩,有的换上新的布草鞋、棕袜子,有的换上从背包中掏出的百纳手工新布鞋子,里面放几根呼拉草。更让军校学员们新奇的是,这帮大巴深山野娃儿们,有些腰上系的草绳,有些身上背着草药和酒葫芦。有些学员看起来就像大巴山的背脚子双肩挎着背架子、手里拿着打杵子。有些看起来像猎人,有几位背着猎枪,有几位还带着自己做的长茅、弓箭、弹弓形。更让军校学员们眼睛一亮的是,这帮大巴山的小野人们换上军装,系上腰带,戴上军帽,大多英俊漂亮,白晰儒雅,比山外的后生还出色,根本没有大山人蛮野。真是一帮大巴深山美少年!更让军校学员没有想到的是,一考试,这帮大巴山娃儿们大多成绩名列前茅。他们中有人说:没有想到呀!大巴深山出俊鸟呀!又有人说:不是俊鸟而是俊虎呢!军校的人这才听说了一些“自古文人出紫阳”“紫阳文人在高滩”一类的顺口溜。
毛高畴带着大家报名参加了五十五师政治文化艺术干校。毛高畴被分在二大队学员。当时学员的年龄相差很多,有最大的四十岁了,最小的才十几岁。学员中居然还有一帮女生。这些学生,多数是安康地区各县中学的毕业学、在校生。还有几位是安康地区某学校的老师。比如那位年龄最大的,就是安康某中的音乐老师。毛高畴带出的紫阳美少年,年龄也参差不齐:杜大受、张春洲、朱德焯是毛高畴的二哥毛高圆的紫阳中学33届同班同学。而徐隆坤是紫阳中学35届的。而毛高畴初中都没毕业。可是毛高畴的岁数并不小,那年已经21周岁了。
军干校第一次大会餐是包饺子,可是紫阳来的同学们都不会包饺子,因为紫阳县不产面,紫阳人故而很少吃面。偶而吃面也把面当菜来吃。故而紫阳藉学员都不会包饺子。结果别人吃的是饺子,毛高畴们吃的是糊糊。同学们看到便来教毛高畴等紫阳学员捏饺子。后来,毛高畴捍得一手好饺子,这得归功于毛高畴的军校生涯。课余,毛高畴和同学们去西乡开荒。同学们干劲冲天激情万丈你追我赶歌声嘹亮。烧山的大火吓得狼虎兔猴狐蛇乱蹿惨叫,可是结果却是把西山的青山开垦成了寸草不长的荒山。这令毛高畴感叹不已。
几个月后,军干校忽然开始清查,许多家庭成份恶霸地主的、担任过国民党三青团重要职物的学员被清退。紫阳来的也被清退回去好几个。兔“走”狐悲,想想自家成份也不好,毛高畴隐隐不安。唯一安慰的是,土改时自己的成分定的是学生。末婚妻徐馨儿的成份也定的是学生。毛高畴在心里暗暗感谢反对接亲的徐树棠。因为大嫂二嫂都是毛家敲锣打鼓接下来的,虽然只毛家一份家业,仍被订成地主成分。毛家一家,直系近亲,11个人,居然定了9个地主成份,仅二哥毛高圆定的成份教师、毛高畴学生。毛高畴立志更好地表现,和剥削家庭划清界线,争取一次一次立功赎罪。
1950年9月毛高畴毕业后,被分配到西乡的五十五师163政治处工作,任文化教员、干部处助理员。毛高畴的工作地点是在镇巴。镇巴正是毛高畴的父亲毛远稚被棒佬儿绑架九死一生的地方。秋收时,毛高畴和战友们便去帮助当地老百姓秋收。有一天,55师忽然传来命令:55师全体火速集合西乡,参加从西乡到宝鸡的千里行军。准备参加抗美援朝战争。
出发前。毛高畴的二哥毛高圆闻讯步行百里来到镇巴。毛高圆给毛高畴背来的母亲覃子亲手做的大巴山人最爱吃的熟腊肉、酱豆子炒肉、香椿炒肉,粉蒸肉等。毛高畴家族是三百年前,明末清初大巴山开禁时,从湖北金牛镇来紫阳的。毛家族的称呼很奇怪:把妈叫姨,爷叫爹,姐叫大等。毛高圆看着大口吃食的毛高畴,说:“姨想你,眼睛都哭出血。你是老幺,家传老幺,姨离不开你。你能不能退伍回家照顾母亲。你若是战死了,那父母可就活不成了。我可以换你去上前线。我死了关系不大。别忘了你的毛家幺儿子,毛和兴老商号的准掌柜子,再说毛和兴老商号离不开你!毛高畴虽然理解二哥对自己的一片疼爱之心,但仍觉得二哥的话不可理喻。当初参军全家人反对只有二哥毛高圆支持自己。现在毛高圆却劝自己临阵逃脱,当不耻逃兵。毛高畴一时忘了自己是弟弟,忘了毛高圆是自己最尊重的二哥。毛高畴好吃的也不吃了,马上直起身子,用部队学来的大道理,狠狠地“教训”了二哥一番。然后毛高畴说:“我战死了,光杆子一个,无牵无挂,反正徐馨儿我也没娶来。你死了,二嫂和娃儿怎办?再说你还记得《后汉书·马援传》中有这样的句子吗:男儿要当死於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二哥哭,毛高畴说:又是小资产阶级情调。你是哥哥,为何就不能坚强一些?
出发前,二哥没劝下,大哥毛高归又来劝。毛高归来时带背脚子背了几背子桐油,换了几块钱。毛高归说:姨说了,你不回家,她不想活了,我们是劝不住的。我劝你还是回家,姨离不开你!毛和兴老商号也离不开你。爹这些日子总喊腰杆子疼,生意根本做不下去了。毛和兴老商号风雨飘摇天塌地陷。我已经替你当过一次兵了,再当一次也无妨,反正我这么个喉子就是战死了也无妨。反正我赌博败家,有几次那硬是把姨呕得吐血。我要是战死了,倒也好了,为毛家除一害,省得毛家出那么多地主,省得毛家地主被百人踩、千人骂、万人批,也省得把财东爹(?)呕得直不腰杆子,也省得把爱二儿三儿如命的姨呕狠了再“打铁”—当年毛高归赌输败家害得毛和兴老商号要破产,害得毛高圆安康高中退学,覃子在石垣墙吊打毛高归和妻唐姐,一时间整个乱石滩镇人都吓变了脸,唐家几百人为此拿椎子豆子冲向高滩毛家也是为这事儿。这事后被高滩人称做“覃子打铁”。“覃铁匠”这个外号就和覃子那次吊打毛高归、唐姐有关。毛高畴虽然有些看不起毛家大公子毛高归,认为他是赌博成性的纨绔子弟。可是这会儿,毛高畴有些恍惚:难道大哥真有超人的智慧?为何原来好好的大哥,解放前几年,非要赌博,非要把毛家败了。毛高归小时是个好娃儿,可是自从家里住过一个芭蕉中学的脚踏风琴老师,就变了。毛高畴不肯相信大哥还有什么先见之明。毛高虽然知道,大哥真的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是仍不肯相信,大哥能有什么先见之明。毛高畴和全家一样,从来都是恨这个败家子毛高归的。不过,这一次,想想真的可能是生死离别,毛高畴没有教训大哥。毛高畴感谢大哥走几百里山路来看自己。临走,毛高畴把自己的一支金笔给了大哥。毛高归把背来的桐油卖出换得的几十元钱硬给了毛高畴。
毛高畴跟着队伍从汉中地区镇巴镇与安康地区紫阳县瓦庙子镇交界,成千上万乞丐自发地赶来送行,有的双手举各种条幅,有的抬各种牌扁,个个泪流满面。乞丐们感谢亲人解放军,感谢恩人共产党,让毛高畴灵魂深深撼动。毛高畴跟部队来到西乡。毛高畴这才知道五十五师到底有多大。那硬是多少万人,西乡某广场那硬是站得满满的,那场面真是要多壮观有多壮观。这让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毛高畴再次深深撼动。临走前,五十五师撤消西乡基地,把部队的大批物资全部转送给地方。毛高畴又一次感到地“风潇潇兮‘汉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西乡地方人民更是依依不舍,泪眼学离。西乡人民自发地杀猪宰鸡,轰轰烈烈、载歌载舞来送行。
千里行军的路线是从西乡翻秦岭到宝鸡。毛高畴们不论走到哪里,哪里的人民都自发涌来夹道相送。老太太给战士塞鸡蛋,老头子给战士们送寒衣,姑娘们给战士们送手工纳出的布鞋,小伙子要跟着上前线,小男孩给战士送水,小女娃给战士送饭。那场面实在是很感人。毛高畴体会到了部队和老百姓的水乳之情。
战士们越走越精神,虽然脚上打了泡,可是一个一个均摩拳擦掌,准备上朝鲜战场,打败美国野心狼。
毛高畴历史知识渊博,每次临时集训,老师提出的问题,总是毛高畴回答得最好。后来,再集训,首长们干脆叫毛高畴当老师,学生们不仅有战士也有首长。毛高畴被大伙儿亲切地称做“毛小军师”。毛高畴暗暗发誓:虽然我家成份不好,但是你们看着,上战场后我一定要成名一名真正的小军师!
可是令毛高畴没有想到的是,55师到达宝鸡后,只是集训,只是学习,只是参加西安阅兵,却迟迟不闻上朝鲜战场的军号响起。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毛高畴和战友们都很失落都很郁闷。有些战友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写血书,一次一次把血书贴满墙,强烈要求上朝鲜战场。有的战士不识字,写血书前,先请毛高畴等文化兵帮助他们打好草稿,然后咬破手指照抄。请的人多了,毛高畴等文化兵经常是胳膊都写痛了,仍无法满足大家的要求。毛高畴和徐隆坤、张春洲、杜大受等紫阳文化兵给别人写完了,再给自己写。毛高畴感觉再这样拖下去,耗下去,战斗力全彵没了,不拖死才怪呢。看到其它师到西安不几天,就意气风发准备奔赴朝鲜战场。要上前线的部队服装比55师好,装备比55师棒,甚至抽的烟都比55师好。毛高畴和战友们无限失落。感觉55师被毛主席遗忘了。
终于有一天半夜,军号声响,毛高畴等从梦中跳起,几分钟内就打好行李整好装备,秩序井然地上了长长的绿色闷罐列车。毛高畴坐在闷罐车中。其它战友睡了醒,醒了睡,可是毛高畴兴奋呀,一点困意也没有。“毛小军师“利从学来的军事知识从车厢缝中观天观地,忽然发现闷罐列车行驶的方向不对。去朝鲜战场当是朝东北,可是闷罐列车的方向却是西北。毛高畴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徐隆昆,徐隆昆也觉得不对。毛高畴一激动就站起来,战士们一看毛小军师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了。战士们一时间群情激昂,表态却不再往背离朝鲜战场的方向前进。绿色闷罐列车开到林家崖子,师部才派人来宣布:55师不是开向朝鲜战场,而是开向青藏高原,是和守卫在青藏高师的“天下第一师”换防。部队及时做思想工作,稳定战士军心。
唯有毛高畴等不多的几个爱读书的战士知道,青藏高原虽然不是战场却胜似战场。当年的红四方面军就是在甘肃高台战败。红四方面军战俘被马家军从青海祁连山、青海湖、日月山押青海西宁的路上,受尽折磨:有被点天灯的、有被剜眼割舌的、有被在抽肠挖心的、有活活被去手脚剁成桩子的、有被狼吃了的。红四方面军战俘多数在西宁被活埋。少数被当成苦力给马步芳修庄廓。少数女兵被赠给马家军当妻妾。红四方面军的军长四人的头颅,被送住甘肃兰州,西路军将士被打成草垛子,准备送南京蒋介石那换奖。红四方面军在青藏全军覆没。毛高畴知道更大的考验到了。
55师到坐闷罐车到了兰州。兰州军区派了多辆军卡车将55师送往青藏。中间有河过不去。55师战士们下车坐羊皮伐子过河,换乘青海方军卡车。毛高畴所在的163团、164团被送到青海民和享堂镇。享堂镇属于甘青交界处,属于青藏高原的南大门。军事战略转移位置十分重要。
刚到没多久,就发生了多件事件:有一天早上,毛高畴去换山岗,发现站岗的战士被人割去了头;有几次毛高畴被派到青佑宁寺搞社会调查,回来后才知道只有自己是平安回来了,派到西宁清真寺、大同塔尔寺、玉权结古寺的几位战友均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一天,部队演习路上,一位战友心血来潮,举练打死了一只藏鹰—天葬台的藏鹰被藏胞称为神。藏民闹事,部队抓走了那位打死藏人的战士。毛高畴以为那位战友项多被处分或是被开除回家。可是有人告诉毛高畴:为了平息事端,那位战友被拉到藏区枪毙了;有一晚,毛高畴接到通知:循化地区叛匪正在开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会场。毛高畴和战友们,包围了一个庄廓,从里面就出一串人,部队宣传55师粉碎阶级敌人的一个重大阴谋。毛高畴觉得不过瘾:连一枪都没发,这胜利取得的太容易了。毛高畴并不知道,当时叛乱是几地同时,预备参加的受蒙蒙蔽群众不计其数。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有一天,毛高畴被秘密调到师部,说是万里挑一挑出来是去完成一个重大政治任务。毛高畴回到部队做准备。毛高畴踌躇满志地策划如何更好地无成这项重大政治任务,又有却通知下来:毛高畴不用去了,换了其它人选。毛高畴知道这又是因为自己的家庭成份。去不去完成,毛高畴觉得是无所谓,但是这个重大任务却很神秘,让毛高畴猜了很久。
还有一件难忘的事情,那就是毛高畴在青海民和享堂投入了是轰轰烈烈的军队扫盲运动。毛高畴和164团妻哥徐隆坤分别获立了二等功三等功。
长年扎住山沟中,军心极不稳定,多数战士已经四五年没有回过家了。一位朱姓团职干部终于熬到妻子可随军了,可是此团职干部却放着妻子不爱,偏偷偷和小姨子好上了。这事在部队反响很大。为了平息此事,这位团职干部居然被青海省司法部门在西宁体育馆的后面刑场上被枪毙了。也不知道此团职干部是不是还犯有其它错误。听说当时,西宁有病人拿着热热乎乎的大白面馒头,等着蘸刑犯的脑酱吃,说是吃了可治疑难病,那硬是听得毛高畴头皮发麻。
在部队毛高畴多次写入党申请书,可是因为家庭成份却总是不批。
毛高畴离家出走后,因为想念幺儿子,因为毛高圆大儿子二儿的死,母亲覃子总是哭。最后伤心时,眼睛里一青,没有泪。覃子的眼睛终于哭瞎了。闻说此事,毛高畴娃娃亲的介绍人姜惠明的儿子姜道重儿媳徐隆顺决定把毛高畴的未婚妻徐馨儿从白鹤叫下山,在高滩毛家陪伴覃子。徐隆顺为此专门回了一趟嫁家。徐馨儿的妈妈刘女子和徐隆顺先是让徐馨儿给准婆婆准公公做两双布鞋,然后说带徐馨儿到高滩去看婆婆公公。刘女子和徐隆顺把徐馨儿带下山,一起在高滩毛家吃了午饭。刘女子和徐隆顺说上街买些东西一会就会来,便“黄鹤一去不复还,此地空余黄鹤楼”。徐馨儿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徐馨儿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娃子。公公毛远稚因为娶亲徐家让毛家受了侮,从来不理徐馨儿。徐馨儿走到这边,毛远稚的脑壳就转向那边。除馨儿走那边,毛远稚的头就转向这边。毛高圆,当时在瓦房庙代理校长,教导外的主任,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可是也因为娶亲之事,记恨徐家,本来就不爱说话,因此事更少和徐馨儿说话。大嫂唐姐对徐馨儿还算热情,可是唐姐因为毛高归好赌,在毛家没有地位。二嫂贺姐是白鹤首富王子明的养女。贺姐娘家是瓦庙子贺三大房。贺姐在毛家很有地位。贺姐嘴很能说,人很能干,已经生了一女,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不但顾不上徐馨儿,还需要徐馨儿来帮助哄娃儿。贺姐让小双认徐馨儿为干妈。徐馨儿还没结婚就成了干妈。徐馨儿知道自己在毛家孤立无援。好在婆婆覃子面前十分乖巧。覃子十分喜欢温顺灵气的徐馨儿。徐馨儿每晚睡在覃覃子脚头,像婆的一个热水袋。
有一天,毛高圆对徐馨儿说:你大姐徐隆顺给你在高滩完小报了名,你去上学吧,记住,你大姐给你报的16岁哟!那一年,徐馨儿实际已经22岁了—当时高滩完校的学生有十几岁的有二十几岁的还有三十几岁的。真是天地造化,若不是解放,哪有徐馨儿22岁才上小学。有一次发选票,老师没给徐馨儿发。徐馨儿问老师:为何没有我的选票。老师说:那你大姐给你报的16岁,国家规定16岁没有公民选举权。徐馨儿的大字写得好,还会虽谱。每天回家,徐馨儿负责在一个橄榄型的槽中给全家碾包谷。有时帮助二嫂带娃儿。有一天,徐馨儿的二哥来了,给自己扯了几块布。徐馨儿心想,这还稀奇,二哥从没给自己买过东西呢。后来徐馨儿才知道,毛高畴给徐家寄去八十元钱,让徐家把徐馨儿送到青海部队。可是因为家庭困难,二哥只好给徐馨儿买了一块布,便把钱补了家用。毛徐婚姻因为徐家人“破坏”。差点再次搁浅。
1954年,毛高畴在55师163团政治工作中心任干事,被人称做毛干事,副营级,终于可以带妻子随军了。延巡时结婚也有限制,比如说要符合“358团”,意思为“其中一位为团职以上干部,双方都是党员且有3年党龄,年龄之和为50岁。而解放后则要求是营以上干部妻子才可从军。毛高畴离家出走五年后,第一次回到了大巴山。当年,毛高畴从青海回大巴深山需要转汽车、火车、船,需要十五天时间。毛高畴终于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大巴山。大哥毛高归的娃儿毛黑娃子第一个看到从渡口船上下来的毛高畴。毛黑娃子一趟子就跑回毛家,大喊:“我幺叔毛高畴回来了!”从毛高畴49年娶徐馨儿不成,徐馨儿已经等了毛高畴整整五年。徐馨儿怔怔地把毛黑娃子就那么望着,就那么望着,足足有十分钟。徐馨儿的表情把毛黑娃子吓着了。毛黑娃子往往后退,转身就跑,边跑边喊,从河街上街头到下街头,从高滩坡到米家坡:“我幺叔毛高畴回来了!” “我幺叔毛高畴回来了!” “我幺叔毛高畴回来了!” 毛高畴回到高滩的消息飞也似地传遍了小小的乱石滩镇子。
乱石滩镇一下子沸腾了!争相传递喜讯:毛家幺儿子高田回来了!许多的老人,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说实在的,紫阳当兵的多少死在外面,多少伤在外面。上朝鲜战场的有一百多个紫阳娃儿,死伤就达六七十个,好好回来的只有不到三十个。上青藏高源的有近百个紫阳娃儿,失踪了几个?战死了几个?被清理回来几个?被处理回来几个?毛高畴居然不仅好好地活着还当了官!更可贵的是,毛高畴居然还知道回家乡看看!有些在外发达了的,就不认亲人朋友了。
毛高畴在乱石滩镇因为毛和兴老商号的准掌柜本来就出名;因在紫阳中学当班长罢课成功本来就小有名气。这次升了军官荣归故里更加出名。这副营在军队是个小小小官,可是在乱石滩镇却是个大大大官。毛高畴才26岁!
一时间,高滩的大人小孩都涌进毛家来祝贺送礼。
覃子想幺儿子眼睛已经哭瞎。幺儿子真的回来了,覃子却看不见幺儿子,只有用手把毛高畴来来回回摸。在部队那么苦那么累那么想家那么委曲都没哭的毛高畴哭成了泪人。毛高畴的玩伴,留在大巴山的邓泽仁、阮长风、朱耳昌等都死于毛坝和瓦庙子叛乱,自己的儿子去当兵,多少当兵的死了残了,毛高畴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且胳膊腿脚摸了,居然都在。覃子真是悲喜交加。
徐馨儿完小的女同学、乱石滩镇子待嫁姑娘、毛坝、瓦房店、米家坡等地的待嫁闺秀,甚至还有好几个早对毛高畴有意早早退了娃娃亲的高滩女子、几个暗恋毛高畴苦等多年的紫中女同学,那么多,居然全部放弃了少女的羞涩腼腆涌向毛家。期待上天把她们眼中的白马王子降到自己怀里。她们都穿上最漂亮的衣了希望白马王子毛高畴能多看她们一眼。
毛高圆一看自己的弟弟毛高畴这么走俏,房子都快挤破了,仍络绎不绝,那阵式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自己,便拿出带理校长的威风,对那些女娃子说:“你们一批一批进来,进来的都站到,站成一排,我去喊毛高畴下来,让他个人来挑!”毛高圆正说着,徐馨儿放学回来了,一推门,看到屋里站成一排的少女们,马上明白是怎么一会子事情了。毛高圆喊道:“馨儿,来!你也来站到!”毛高圆对徐家拒娶本来就记气,此刻也想发泄一下。在毛高圆眼里,许多初中毕业女娃儿、简师毕业女娃子,条件都比徐馨儿的条件好。没想到徐馨儿纤腰一扭就闪出去,丢下水淋淋、鲜活活一句话:“我-不-站-哪!“
毛高畴走俏徐馨儿知道,可是徐馨儿没有料到自己完校的女同学明知道自己和毛高畴订了娃娃亲,明知道知道自己已经在毛家等毛高畴,居然还跑到毛家来公然和自己较劲,明目张胆地抢自己的未婚夫。徐馨儿生气,生完校女同学们的气,生一切上门女娃子的气。那一晚,徐馨儿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那一天,毛高畴那天选没选、选了谁徐馨儿从来没问过。那一天,毛高畴是不是和父亲毛远稚交换过意见,是不是和母亲覃子交换过意见,是不是和毛高圆交换过意见,徐馨儿从来没有问过。第二天一大早,徐馨儿把自己本来就不多的东西打成一个小小的包包,坐在床边。徐馨儿的手里拿着那个小包包,等待毛高畴的“宣判圣旨”驾到。徐馨儿做好了准备,如果自己落选,自己一趟子就跑回白鹤去。自己一定不能哭。自己一定要争口气,自己一定能找个比毛高畴更好的丈夫,让毛高畴后悔,让毛高畴心疼。徐馨儿是一个很自信的女娃子。除馨儿从11岁时第一眼相亲就爱上了毛高畴,心里就只有一个毛高畴。徐馨儿相信毛高畴也爱上了自己,只是二叔徐树堂让毛家丢人,让毛家在大巴山无颜做人,毛家咽不下这口气。徐馨儿这会儿有些恨徐树堂,当年毛家八台大轿十几背脚礼性来接,偏不让嫁,害得自己两条脚可怜兮兮灰灰溜溜自己走到高滩,一分陪嫁没有,一伯贺礼不见,还要被忍受这么多少女公然挑衅。徐馨儿这会更恨二哥,就是再穷也不当把毛高畴给自己的路费花掉,害得自己要面对这么多女娃子的公然宣战。徐馨儿绣花百里出名,有口皆碑。徐馨儿曾为自己准备了白鹤最好的陪嫁,被大巴山女儿们羡慕不已的陪嫁。二叔徐树棠不让毛家娶自己,徐馨儿当晚一气之下,把那些嫁妆全给了三妹。徐馨儿自己走到毛家后,才知道毛家为自己准备的十几背脚子礼性也被毛家一气之下全部送了人。唯有的,毛高畴案给徐家的钱,二哥送来的一块布被除隆做了一条裤儿,一件衬衣。有一天,徐馨儿给毛高圆的大双小双洗了四条裤儿凉在火炉坑上,大早起来,迷迷糊糊生火时忘了娃儿的裤儿,结果一把火,把娃儿的裤儿烧没了,徐馨儿只好把自己的新裤儿新衬衣改成四条小娃儿的裤儿。徐馨儿设想毛高畴错过自己一定会痛苦一生,因为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女娃子这般知道毛高畴的心思,也没有一个女娃子这么深爱毛高畴。天亮了,二嫂贺姐下来敲门进来。贺姐对徐馨儿说:“去,高田在那上面等你!“徐馨儿放下小包包,跑得很快,身子来回打着弯儿,一趟子就跑闯进毛高畴住的小屋。徐馨儿披头就是一句:“你选罢了吗!”一下子就把毛高畴给惹乐了。
当晚,还没领证,毛高畴就想留徐馨儿在自己房间住。徐馨儿说:你是不是想我二叔徐树棠了?徐女子的便宜这么好拣吗?毛高畴又一次笑了。说实话,毛高畴为了那些敢于追求自己的少女们的脸面,对于自己的选择,总是说做人要有良心,总是说母亲喜欢徐馨儿我没有其它选择,其实他的心里,这些年早已经被小野美徐馨儿装得满满的,其它少女根本进不来了。徐馨儿歪,就如川陕地区人爱嘱的朝天辣。毛高畴经常受了那辣,可是又喜欢那辣。毛高畴丢不下徐馨儿,就是丢不下大巴山一般。第三天,毛高畴带徐馨儿到乱石滩镇上领了结婚证。当时婚事新办,毛高畴和徐馨儿想大请宾客,可是担心高滩有人告状,便把毛远稚的生日和婚礼放在一起来办。毛家只请了自家人一大桌---就是这,仍是有高滩贫下中农们把状告到部队,说毛家解放前大吃大喝,解放后父亲过生日仍是大操大办。当晚两个人就住在一起了。新房里简陋得一无所有。
毛高畴带徐馨儿回部队前,按大巴山人孝敬老人方式给父亲母亲、覃子各买了一口棺材放在堂屋里。父亲三十多岁时曾给自己和覃子准备了高滩街上最漂亮的棺材,可是解放初却被贫下中农唐某某等拿去享用了。毛远稚老了却连口棺材都没得。毛远稚看着新棺想旧棺,连叹几口气。覃子眼睛瞎了看不见,便用来来回抚摸那棺材。覃子对毛高畴小两口说:“徐女子,你倒是走了呀,就是这副棺材陪我呀!”毛高畴其实是个大孝子,早想带母亲去青海,可是母亲成份地主。毛高畴亲眼看到战友们的地主成分母亲、地主成分妻子均被部队战士敲锣打鼓地赶走,当心母亲在部队里受伤害受侮辱,故而不敢带母亲。
毛高畴带徐馨儿回到青海。徐馨儿会做大巴山的饭菜,说得一口大巴山话,慢慢地治疗着毛高畴的思乡之痛。徐馨儿很快怀孕。毛高畴再次给部队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毛高畴因为表现好刚立了两次功。毛高畴表现太优秀了,部队多次考虑吸收毛高畴入党,都因为毛高畴的家庭成份而做罢。这一次,部队准备把毛高畴当成可以教育好的战士,破一次例,别人预备期一年,毛高畴两年总可以吧。部队按惯例派出了调查人员。部队调查人员到乱石滩镇后和毛远稚、覃子分别谈了话。调查人员到底和覃子说了些什么?这是一个千古之谜。覃子为何要在那一段时间离开人世,也是一个千古之谜。从调查人员离开大巴山,覃子便一天到晚地说:“我不去关山梁—湖北流民墓地,那里人太多魂太挤!我要去米家坡!”覃子说的次数太多,有一天,毛高圆的妻子贺姐便去搬运队花了几元钱租了滑杆送覃子上山米家坡。覃子坐在滑杆上,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走到谁家门口了,覃子走到一家门喊一家人:“董家的,我走了哟!”“曾家的,我走了哟!”“李家的,我走了哟!”……走了一路那硬是喊了一路呀!所有的人都从覃子的喊声中听到一种特别的苍凉凄迷,但均没有意识到这般是覃子在和他们永诀。走到高滩河街桥沟,覃子喊:贺女子,我上桥了哟!你快些哟!贺姐跟着滑杆后一路小跑,身上出了几身大汗。贺姐身上背了一个大大的背架子,自己就一套衣服,全是婆的东西:一袋米一袋盐一袋日用品等。贺姐也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次送婆覃子上山。.
毛高畴在部队上,看了家里二哥毛高圆写来的母亲去世的信,心里一急,血往大脑一冲,眼前出现一片血红,就啥也看不见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毛高畴的眼睛终于能看见一点了,但仍是一片血红。毛高畴给谁也不说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只是以没日没夜的工作,来舔食自己对母亲的思念和内疚和相思。当时55师在搞第一次全国下达的授勋工作,全师档案都归毛高畴一个人管,工作量大得不可思议,毛高畴终于累倒了,
毛高畴被送到医院,打了几天连霉素救毛高畴的眼睛,可是毛高畴的耳朵也听不大清楚了。有一天毛高畴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55师徐政委来看毛高畴了。徐政委说:小毛,听说你母亲去世了,别伤心,振作起来。家里有困难,找部队!部队决定给你补助八十元。你母亲成分不好,你就不用回去了。你现在正是入党的预备考验期,一定要有坚强的毅力。别人入党预备期一年,你两年,这是组织上对你这个成份不好的优秀兵开的先例,你要珍惜,你要和你的剥削阶级家庭划清界线。
毛高畴入党后所做的第一事情,是一个人偷偷跑到民和关亭黄河边哭了一场。毛高畴给母亲烧了纸,把给母亲写的悼文洒进黄河。把对母亲的思念折成纸船放在大巴山的方前然后点着。
毛高畴从大巴山带出的美少年有成份不好退回的,有历史不清白被退后,有政治运动出事进狱的。剩的越来越少。仅剩的几个中,张春州和徐隆昆被分到兰州,毛明昭等几位被部队考上了大学。毛高畴想接着上学的愿望在心里蠕动,便给毛明昭写信,毛明照把自己复习用的书全部寄给毛高畴。 1957年,毛高畴那批军人,大部分军人从部队转业。毛高畴面临选择,一个是转业到青海农林厅,一个是周西藏某部队。毛高畴选择了前者。到农林厅人事处报道后,毛高畴被分到青海省农林厅口的高校去搞反右斗争。当时青海省农科院有一个女的。父亲是重庆国民党政府的财政口的要人。此女评价毛主席的诗《蝶恋花》写得不好,被人上纲上线。毛高畴知道问题严重,给此女做工作,帮助她写检讨,希望她彻底忏悔,解救她免受牢狱之苦。可是,检讨交上去,此女仍被判刑入狱。此女不知就里记恨于毛高畴。
有一天,毛高畴在外地搞社调,农林厅来电报,让毛高畴火速坐飞机返回。毛高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心里很紧张。返回农林厅,毛高畴才知道有天大的好事情等着自己。毛高畴被青海省选出,成为三个上中国人民大学的幸运儿。当时青海省委书记亲自来送毛高畴、马诚、朱光三个幸运儿。省长说:我们把你们三个像选女婿一般从全省的优秀青年中千挑万选地选出来,送你们去人大上学,你们一定要给青海人民争气。毛高畴到人大后才知道自己的同班同学有三分之二都是大学老师和大学生回炉,而毛高畴只是初中都没毕业。第二年,人大研究生招考,毛高畴和马诚都考上了研究生。当年给毛高畴上大课的都是艾思奇等中国一流精英。
毛高畴人大毕业后本来可留校或是留京,可是农林厅厅长多次来校看望毛高畴。毛高畴选择了再次自愿支边。回到农林厅,毛高畴任农林厅专职团委书记,青海省团委委员。
我多想给母亲寄点钱回家安葬母亲,我知道二哥工资低,生存都很困难,哪有钱安葬母亲。
可是,我那时刚结婚一年,又生了大女儿,我身上没有钱。我不知道大巴山母亲怎么下葬。我不知道我回不去大巴山亲人们怎么骂我。一切我都不用管了,因为我不想活了。我一生最痛母亲,母亲也最疼我,母样才我的一切。现在母亲死了,我也快死了。我生着不能再见母亲,死了就可以再见了。
我没有想到,部队的领导徐政委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不仅到医院来守护我关心我。他不嫌我母亲的成份地主,还多次来看我,不仅送我到医院,还亲自来守护我,还亲自来照顾我。
我病了梦里呼我妈妈,徐政委没有告状也没有批评我。
听说我家下葬母亲有困难,徐某某还特批的八十元钱,亲自给我寄回大巴山老家,做为母亲的安葬费。
我一直在想,我实际上是抛弃了亲母亲,而部队却像母亲一样地接纳了我。
由于组织的关照,我这个失去母亲的儿子终于大难不死,又活了过来。
这期间我入党,别人预备期一年,我两年,因为我家成份不好。
我和我的妻哥徐隆昆都在这场扫盲运动中立了几次战功。
我转业上中国人民大学后,我的战友张茂泉又到西藏平叛,和印度军做战,我们不是在正面战场上,可是我们的战场比正面还要复杂:我们的哨兵被割去头,我们的首长被暗杀,我们演习的路上失去战友,我们的派到寺院的干部莫名其妙地失踪。
最让我们生气的是常常的我们找不到敌人,有气没地撤有火没地发。我们真是羡慕死了能上战场的“天下第一军”。
当然也有让我们难忘的事情。比如被秘派护送席仲勋进青,护送班禅进藏等等。
1957年,我转业青海。从青藏高原的最东头的民和享堂转业到青海省农林厅人事处工作。
农林厅把我们几个刚从部队下来的年轻人分配到几大农学院、农科院搞反右运动。记得当时有农科院有的一个年轻女子X,父亲是国民党中央银行的行长一类的大官。X嘴能说得很,让给党提意见,给毛主席提意见,X就提了一大堆。组织上让我对她进行教育,并整理料资,我实事求是地整理,并做她的工作,让她写检讨书,希望能为她解脱,没想到仍是判了刑。那女的以为是我把她送进狱中。
同年8月,农林厅派我到外地出差。有一天,我忽接到农林厅给我拍的加急电报,让我火速乘飞机返西宁。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急事需要我坐飞机速返西宁。那时的我还没有坐过飞机呢。因为我家里成份不好,我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我不敢坐飞机,我连夜转几次火车返回西宁。才知道有天大的好事在等我。被组织上推荐我到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学习。
同时推荐的还有后来民院院长马诚,后来的畜牧厅长朱光。当时青海省长亲自召集我们到省委座谈。省长说:“组织上把你们三个从全省的优秀青年中像选女婿一般千挑万选地选出来,你们一定不要辜负青海人民的期望,你们一定要为青海人民争光!”
我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后,我发现班里有三分之二的同学都是大学老师和大学毕业生回炉。我还发现中国人民大学有研究生班。我就要求考入研究生班。一年后,经过考试,我们的一小部分人成绩合格,又升入到研究生班学习。当时同时参研的同学有许多的大学教师和大学生,他们都没有考上,我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学生居然考过了他们,我考上了!这让我十分自豪。我为农林厅争了光!我为青海省争了光!
我以优良的在成绩毕业后,因是受到中央表彰的优秀生,学校和系里都想让我留在北京,
农林厅的厅长曾亲自来看我们,我向厅长汇报:什么功课都学得好,就是俄语学不好。厅长说:没关系,只要把各门功课都学好,俄语学不好也没有关系。
在毕业分配这关键时,农林厅的厅长怕我飞了,专门托人给我带来的信。
加上那时的我年轻,加上那时的我一腔热血激情万丈,可是那时的我有一种报恩心态,毕业后我毅然回到青藏高原。我放弃留京的大好机会,自愿再次奔赴祖国的边疆青藏高原,是想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以学报国,以身报民,那曾想却是卷入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运动中,挣扎沉浮在政治斗争的风口浪尖,大好的时光滚滚东逝水,心里是几多的不甘。
我先后在青海农厅任团委书记兼理论教员,省直属团委常委,中共西北局内刊编辑;青海民院党委秘书,民族学院社教班教学干事,政治系政治干事;系团总支书记,党总支委员,党委部书记,青海师范大学马列部任哲学教研室主任。
我先后为《人民日报》《人民军队报》《青海日报》《人民大学学报》《师大学报》中国哲学学会、哲学史学会、青海作家协会会员。前后在各报刊发表通讯报道、科研论文、哲理故事、小说、汉诗(述事诗)等200多篇,计40余万字。论文有《建设四个现代化社会主义的哲学依据》、《昔时增广贤文中的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我还写了好多的论文。有两篇论文获创作奖。
在1985年5月因身体状况我提前退休。可是心里真可谓仍是老冀伏励,壮心不已。我在黄昏的日子里,以这样的身体,写出了《传统诗词哲理精华类编》(青海人民出版社)《巴山血泪》(通俗文艺杂志连载)《国人读本》《历史名战通鉴》《帝王圪坤》(此三本由中国社会出版社)等书,几百万字。书多次再版。在当年排行中名列前茅。多次获社科类大奖。
没想到我都退休了,还多次被师大授予各种的奖和各种的荣誉。
我专著曾荣获国际优秀作品奖,青海省哲学社会科学第三名优秀成果二等奖。2004年8月诗作多首荣获世界汉诗优秀诗人奖。上述成绩和奖励 是各科研单位和组织对我的关受和鼓励。但与要求和希望还相差甚远。深有名不符实之感。要继续努力以表谢意。
岁月如流,人生苦短。转瞬,原来壮志求索年轻气盛勇于攀登的朝气已去而不复返了。如今。却是人老珠黄老气横秋,白发秋霜疾病缠身,年逾古稀暮气沉沉。忆往昔怆然惆怅,看末看凄迷悲伤。
虽然我们是在党的红旗下成长的,但是在发展的道路却是荆棘密布,坎坷重重。
在极左的思想盛行,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特别是“反右倾”“四清运动”“十年浩劫”中因坚持真理正义、明辨是非、仗义直言、个性鲜明,总也是身不由己地成为运动的焦点人物。
在农林厅时我被称做农林厅的哼哈四将之一。因为我是农林厅的团委书记兼理论教员,青海省直属团委常委。当时青海把农林厅和农垦厅,两套厅级班子合成一套,人为地制造矛盾,两边厅级人马都想争取我,我就成了两派政治斗争的焦点。政治斗争真是太残酷了,当然最后受伤最重的还是我:我卷入一个全青海省轰动的桃花案子。争不到我的一方给我冠了一个作风问题,我那时在青海就像美国的克林顿一样出名,家属子女为此背了几十年沉重的心理包袱。
我调中共西北局内刊编辑。可是青海方又说我讲课时有同情澎德怀的内容--我当然是同情澎德怀呀,因为他是我的部队五十五师的大头呀!我虽然人离开了部队,可是对部队这所大学校是有很深很深的感情的。青海方叫我速返青海,并给我买好了卧铺票。当时我一家五口人在西安生活是很困难的。我的工资在西安是很低的,在青海有高原补贴什么的,我也乐得回青海。记得我刚一回青海,农林厅正在分鱼,我也参与分鱼,但是农林厅让我留下,我却表达不想留。我不想留在这片伤心地了。
我不想在农林厅呆了。当时青海省委宣传部、青海民院、青海工农学院、青海畜牧兽医学院、青海农科院等都争着要我,而民院院长戴金璞不由分说让负责人事的陈九龄把我的档案抢拿到了民院,我就这样调到了民院。民院为了表示诚意,马上给我分了一套房子,那是当时民院教授楼上最好的最大的房子。我拿到钥匙才知道那是上一任民院院长温志忠住的房子。温院长就是在那里开枪自杀。我妻子徐馨儿一听不干了,宁住破房,把那好房让给那些为争房头破血流的人。进了民院,踌躇满志的我正想全心身投入民族教育,没想到又卷入新一轮的政治斗争漩涡。
我刚到民院,就有十几个大小伙子手拿大棒子来到民院,声称要活活打死我,说是X--就是那个大资本家、国民党银行行长的女儿派来了。十几个大小伙子围住了我,我说她反对毛主席,你们还为她说话,你们还为她办事,你们还为她打人,你们有几个胆?这十几个小伙子一听吓得灰溜溜地跑了。我才得以脱身。
我没想到进青海民院我正想大干一场时,十年洁劫开始了,我因为是民院团委书记、党委成员、青海民院党委秘书,民族学院社教班教学干事,政治系政治干事;系团总支书记,党总支委员,党委部书记。
文革开始前,我常做怪梦,在梦中我真的看到,在神秘的天空中,有一个庞大的星系的中心,我的洞察力,观测到黑洞“进食”一颗一颗太阳大小的恒星,以及把“残渣”以近乎光速向外喷发的过程。我觉得奇怪。那一段时间,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黑洞吞噬恒星,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黑洞向外发光或者说喷流。随着内心莫名其妙的不安,我一次比一次更清楚地看到恒星被摧毁以及其后发射喷流的完整过程。我不知道,中国将发生什么,青海将发生什么,大巴山将发生什么。但是我真的清楚地看到,当黑洞“进食”大量物质时,比如一次一次吞噬撕碎一颗一颗恒星时,就会有高速等离子喷流从黑洞边缘逃逸而出,让我从梦中惊醒。这样的梦我前面也做过。但是我心里不得不惊骇。就在我写下我梦时,我的眼前白日梦中,又有黑洞进食恒星发生。只是,白天见到的此次喷流比梦中见到的黑洞喷流能量小得多,似乎相当于太阳向外喷发1000万余年的能量。此次黑洞喷流这么“暗淡”,难道仅仅是因为我醒着?其原因到现在仍是一个谜。
我身不由地被推为民院这派二千多人的政委。接着我被冠以,“反对群众造反运动的先锋”“造派的绊脚石”“保皇派组织的头头”。抓辫子打棍子戴帽子罗织罪名,无限上纲,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置之死地而后快。
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当社会停止发展、国家沦入政治运动泥泽的可怕。那场政治斗争致使戴金璞上吊自杀。而我的人生再一次失去了方向。
所幸在腥风血雨生死存亡的关头,仍能心怀真理正义能临危不惧,卑视邪恶,不畏强暴,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经受住了考验和锻炼,在备受摧残折磨的情况下能站得稳靠得住。在客观上林江反党集团被彻底粉碎,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扰乱反正,从主观上说,八年来严格的军队生活对我的培养教育锻炼考验,军队首长领导们一贯要求坚持真理实事求是的教诲。战斗英雄革命烈士无私无畏为革命献身的榜样和献身精神 使我铭刻肺腑在我最困难和迷惘时给了巨大的鼓舞和精神力量。一句话,她们为我树立了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奠定了良好的思想基础。
更不能忘在几次关键的时刻都是这支部人出面保护了我这个家庭成份不好的人。
那一次青海“二.二三事件","八一八"占领了青海日报社,部队包围了报社,让“八一八”撤退,“八一八”不退,并和战士发生了冲突。那一次冲突造成二百多人死更人伤。民院的“八一八”——大多是学生从报社撤退后,回到民院包围了我们那一派:延安民族战斗团。我到食堂打饭,遇到八一八的头子王起立,王起立抓住了我“给我们借些粮票,我们在民院混不下去了,要逃走”。我说“凭什么?”王起立就大打出手,我打昏。 后任的民院院长卓玛才旦看到把我背到家里锁入女儿房子,当晚,八一八包围着延安战斗,血战在立即,整个民院危在旦夕,若不是延安战斗团的黄金友老师出于大局把民院后面的驻军叫来:“你们快去不然晓不得要死多少人”,部队包围了民院。战士们对着学生宿舍喊话:“你们都不要出来,睡在床上别动!出来,我们都是真枪实弹,子弹可不长眼睛,会出人命的。听到了都不要出来!”有些藏族学生不听话,从学生宿舍跑了出来,流弹打死了三位藏族学生。
后来,造反派追查打死三名藏族学生责任,非说延安战斗团和“二月逆流”有关。造反派想捕我,资料报上去,我战斗过的部队又是一次出面保护了我:“你们说毛高畴是反革命,我们不这么认为,虽然毛高畴家庭成份不好,十八岁就参加革命,在部队上表现非常好,多次立过功受过奖吗!是一个经得起考验的真正的勃尔什维克嘛!”这一瞬我热泪盈眶。我母亲为了我离家出走为了我入党自杀,我没有母亲,而我的部队就是我的再生母亲。
列了捕的名单,将我送入狱牢时。这支部队以正义、公正保护了真理。“你们说毛高畴是反革命?毛高畴我们很了解呀!十八岁就参加了革命,政治清白,在部队上多次立功,表现相当突出的优秀战士,我们都很了解,凭什么说他是反革命?我先后立过二等功三等功工作模范学习模范,师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我们调查人民大学,毛高畴是中央表彰的高才生,社会调查先进集体代表,优秀学生,学生雷锋先进集体代表,先进团委代表。参加各种表彰会受精神物质奖励。就凭这你们也不能说他是反革命。”
后追查责任,我又一次卷入政治运动的漩涡,造反派把矛头对准了我,给我罗织许多莫需有的罪名、我这一派延安战斗团当事人想推脱把责任推到家成份不好的我头上。当事人黄金友老师说:是老毛叫我喊的部队。多亏后任民院副院长、延安战斗团的负责人之一卓玛才旦挺身而出,证明事实;多亏了部队出面保护了我,否则我这个政委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否定我的命运将和的我二哥毛高圆的冤案一模一样。可是两派仍是把批斗的矛头对准了我。
后来捕了黄金友老师。我们都为黄金友鸣不平:虽然驻军误打死了三名藏族学生,可是那晚若是驻军却保护了抢救了大多数昏了头的两派人。可是那时候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敢说不能说,更没有发言权。
若没有部队的保护,我这般有个性的人,进入监狱很可能面对的就是家破人亡。
而我的二哥毛高圆就是同样的情况下没有解脱,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而当年紫阳枪毙有的六十多名,有毛坝的区长任德信,红椿的书记某某。那么些当地的厉害人物都不能解脱,何况我一个家庭成份不好的书生?都怪毛家成份太高又是地主又是商人。更怪二哥毛高圆娶了瓦庙子贺四大房的女子、高滩大地主王子明的养女王谧儿为妻。而我的二哥的处境相同,心境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有部队的保护而二哥没有。若没有部队我凭何逃脱?每当想到紫阳的政治运动,每当想到死里逃生的我,每当想起历次政治运动中消失的精英杰,我的心里都是浩浩长风荡荡空气。我都会想起这样一首诗: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多夕阳红。我心底对这支如同我再生父母的部队都充满了感激之情。
而在青海这些年,虽然我转业了,可是遇到什么事情我都喜欢往部队跑,因为部队就是我的家。
据此,我对原来参军服务的这支部队,是有深厚感情的。这支威武雄师光辉的功绩,优良的作风,英烈的奉献,过去是今后继续是永远铭刻肺腑,永不忘记。忘记就是意味着背叛。故此,我不避冒昧写了《从戒纪实肺腑心志――述事诗?》这本册子,就是上述思想的凝结。也算是从一个侧面对这支英雄光荣的威武雄师的铭记和讴歌吧。也算是对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建设,道德建设的一点奉献吧。
往事,沦海桑田,多少亲人同学同事恩师上司烟消云散,感触颇多,难忘的事情也很多,但是最最难忘的,还是我当兵的那八年中经历的事情。在这短暂的八年中,我不仅获到了较系统的政治理论学习机会,而且在严格紧张的实际工作中得到了锻炼。真的深感是受益匪浅。部队的光辉历史和优良作风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特别是首长们的以身作则和亲切教诲;英雄们的动人事迹和感人故事,战友们的手足情谊和关心爱护都使我深深感动,铭刻肺腑。
或许,正是部队大家庭的感染熏陶,使我逐步地树立起正确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使我以很高的成份在历次的政治运动中风雨沉浮,但终是一次一次有惊无险。部队不仅培养了我,也在文革中关键的时候保护了我,使我死里获生。转业之后,部队的生活常常引起我回忆,那难忘的八年,令我倍生感激,怀念不已。
当年我们那一帮从大巴山离家出走的美少年,已经先先后后,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却叹同年同月同日“新生”,却是恨难同年同月同日“共死”。这个“新生”的日子便是我们参军的日子。我若留在大巴山,便和我大哥毛高归、二哥毛高圆等一大帮成份不好的热血青年一般,走不出那个死结。我出来后,若没有部队的保护,我同样走不出这个死结。所以对这支部队的感情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
人生苦短,转瞬年逾古稀。常常和一些战友们的交往聚会,言谈之间,使我对部队的怀念更加难以言表,真可谓情感交织,想思切切。听说我仍在著书立说,不少战友们更是敦促我写回忆录或纪念文章,将部队的光荣历史和英雄人物的事迹加以宣传,发扬光大,既是怀念也给是给后代留下一份珍贵史料。思考再三,我定了这个《峥嵘岁月、即兴讴歌》的诗集,略作为我对个部队的怀念和讴歌吧!
因受资料不全、自身条件和写作水平的局限,这小册子对历史和人物的反映和再现,难免不全不深,旨在抛砖引玉,希望曾同在这个部队战斗或工作过的首长和战友请予以更正和指导,不甚感激。!
啥叫“虽九取消其犹未悔,吾将上下而求索”?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青海师范大学马列部任哲学教研室主任。职称哲学社会科学高级讲师,所谓的越教越“瘦”的“教瘦”,几本薄薄的著作,一堆消磨时间的字画,便是我一生的收获也。
2004年2月20号 于青海师大高天苇地书斋
至1957年1月五十五师一六三团政治工作中 心教员干部处助理员。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毛高畴参军后,母亲覃子因为想念心爱的幺儿毛高畴,总是哭,眼睛都哭出了血。二哥毛高圆就步行百多里到镇巴来看就是为了想他而眼哭出血最后哭瞎。参军五年后爸爸第一次回到大巴山,瞎 了眼的奶奶整夜整夜不睡觉就那么坐在爸爸跟前摸爸 爸。 由于我家成份不好,爸爸在部队经历的又是怎样的考 验:入党别人预备期一年他两年。预备期间奶奶去世,因奶奶成份不好,爸爸硬是没敢当人面哭更没敢请假回家。最后部队考验结论是:毛高畴同志是一个 经得起考验的真正的共产党员。他在部队还荣立二等 功三等功。可是谁能知道爸爸内心的感受。高滩人都知爸爸是最疼奶奶的孝子。
1949年11月到期1950年9月五十五师政治文化艺术干 校二大队学员。 1950年9月至1957年1月五十五师一六三团政治工作中心教员干部处助理员。 1957年1月至8月,青海省农林厅人事处科员。 1957年8月至1961年8月在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研究生班学生。 1961年8月至1965年5月在青海省农林厅专职团委副书记理论辅导员西北局内刊编辑室干部。 1965年1月5月至1975年青海省民族学院教学干事、政治干事、党支书、党委委员、团部支书记、党委秘书。 1975年8月到1979年11月青海省体委宣传部负责人、 省建材厂工会主席。 1979年12月青海师范大学马列部哲学教研室主任。
转眼又一个清明到了,心里的思念像绵长的线从来就没有断过。
有一天,做梦梦见爸爸,爸爸背对着我坐着,在桌上写着什么,桌子凳子脚压着一幅对子。在梦里我念着半幅对子,觉得很好记,可是我醒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半付对子写得什么。只留给我心里漫无边际的苍凉。
有一天,那是要做一个重大决策之前,做梦梦见我面对一个黑板,我在上面来回擦着,结果就擦出了爸爸的素描,结果就擦出一个活过来的爸爸。爸爸在黑板中活过来了,对着我又说又叫又哭又笑,如风雨闪电冰雪雷霆。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他仍是不堪重负。仿佛整整一个青海省的风雷闪电都凝聚在爸爸一个小小的酸文人身上。仿佛青海民族大学近代的所有风云闪电都鞭子般抽打在我爸爸一个小小的酸院长总秘身上。仿佛大巴山的惊涛骇涛中国只有爸爸一个见证人。仿佛近代中国的大浪大涛,只有爸爸一个是用心感受者。原来灵魂真的存在!原来爸爸在另一个世界真的还活着。虽然这正是我天天盼望着的。虽然这正是我天天祈祷着的。可是我仍然感觉到恐怖、惊惧、兴奋、疯狂。我哭着与黑板中的爸爸对话,可是我被不知道的人抱着拉开了。亲爱的爸爸,无论我怎么挣扎,无论我怎么反抗,无论我怎么不情愿。接着我惊睡了。那梦中情景历历在目,居然和我真的经历过一样。爸爸的活过来的样子居然栩栩如生,在我的心里风雨闪电雷霆,反复回荡,反复激荡。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爸爸?
我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爸爸的女儿?
前天,我去邮局拿回了母校青海民族大学给我寄的五大本书。五本书有两本都有写我的和我写的文章,可是唯独丢了爸爸。我想给责编马说丢了我爸爸那个时代的重要人物:戴金璞院长、卓玛才旦副院长,雷惊物、马婉如,还有付成信、杨震、薜某某、曲某某--只是提了一下,徐空凡、邓堪、许长权、雷惊物等等民院风雨雪电中的人物们。而这帮个性人群正是写活青海民族学院历史的人物呢。而也正是我特别想了解的人群。爸爸曾是青海省团省委委员、农林厅团委书记,调到民院时民院给我爸爸分了一套房,爸爸一打听,那房子原来是温志忠院长住过的房子,温院长就是在那间房里开枪自杀的。我妈妈一听,坚决不住,我的爸爸才没有蹈温志忠副院长复辙。我爸爸被抢到民院后是戴院长的总秘、院党委成员。后被推为延安战斗团的政委。当时民院准备先让我爸爸当民院农场的书记,然后转接温书记的职。可是派出的调查组到了老家大巴山,发现爸爸小家庭主要成员十几位居然全是当地的大地主、大商人--我一直怀疑大巴山的成份划定,大巴山县志上说当年地主成份的划定是人口的百分之八,可是毛家一个小小的家族我的上辈,仅爸爸的直系亲人12人中,就划了7个地主成份。其实的不说,就毛家一份家当,怎么会划出这么多的地主成份?而妈妈这所以没被划成地主,是解放前,爸爸要去考军校,走前爸爸的介绍人、高滩区长姜惠民建议爸爸提前结婚。可是当爸爸去深山接徐馨儿时,徐馨儿的二叔却不让接。当地“咬铜吃铁”的徐树棠跳跳地骂:“你个毛高畴,你要结婚就莫参军,要参军就莫结婚。你想以一个臭当兵的身份接我们徐家女子,你的那个眼睛那硬是烂得稀凹凹的。你睁开眼睛看一下我们徐家女子都嫁给哪些大户人家!紫阳县首富吴毅臣家,娶了我们徐家女子;高滩首富王兴伯家,娶的我们徐家女子;尧溪乡长姜惠民家,娶了我们徐家女子。。。。”多亏了徐树棠这一骂这一不让娶,害得徐馨儿几年后可怜兮兮自己走到毛家,故而成份定了个学生。多亏了毛高畴放弃当毛和兴管家,参了军,不然毛家地主成份更多。真是不理解。毛家亲戚关系更是复杂。毛高畴的大嫂唐家大地主、毛高男的二嫂娘家是瓦庙子贺四大房,准娘家--二伯娘跟姑姑长大姑夫王子明是白鹤乡首富,三姐毛娩儿的夫刘国鼎高桥乡首富。调查组从大巴山回来后,毛高畴的提拔工作变得没了下文。爸爸事业的这个坎也是爸爸心里最深的痛--立志为国做事的爸爸前途被锁死了。是那个一段民院风雨雪电的核内人物。而爸爸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班的同班同学马诚院长在书中多次出现。唯独没有民院文革时期风雨雷电的核心人物戴金璞等等。这不等于丢了一段对于青海民院来说特别重要的历史吗?历史是不能回避的。戴院长自杀凝聚了青海民院成长中的几多信息,这是怎么回避都不能回避的事实。虽然书中对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有一个大概的描述,可是这种描述是高高在上的。好在书没有丢了同样自杀的温志忠副院长,没有丢了同样任院长秘书的鲍生海。我想知道戴院长、卓玛才旦、付成信、王起力、鲍生海、王起力、邓堪、马玉兰、马婉如等人物的信息,我甚至想知道那场暴风雨救我爸爸的副院长卓玛才旦和七千人大武斗救爸爸的学生:尤拉杰和波浪菜它的信息。还想知道是谁在爸爸在扎尖农场黄河中游泳时救了爸爸。是因为我想了解青海民院完整的历史。我还想知道别人眼里我的爸爸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我想了想,忍住了,书已经出,难道还能弥补吗?这样忍着,心里又是那漫边边际的凄凉。唯一的慰藉是写我的文章和我写的文章中都提到了毛高畴,我亲爱的爸爸。唯一安慰的是我的文中提到了戴院长。虽然我文中触及那段敏感历史的文字都被马编辑好心删去。
虽然我知道,那段闪现灵魂的岁月在当年民院所有师生留下的伤口太深了,所触及的问题太深刻了,所提出的话题太敏感了,所牵连的心灵太多了,故而出书方有意回避了那一段重要历史。就如民院是一个人,这个人曾受到重伤,为了怕痛,所以这个人忍着隐痛不去触那个伤疤。虽然都知道那个伤疤在民院这个人“身上”仍触目惊心地存在着。虽然都知道,这个伤疤在民院这个人“身上”每当天阴雨湿都隐隐作痛,可是这个人却自欺欺人地想要忽略它。想要告诉世界自己没有受过伤。虽然师生们都知道,那个电闪雷鸣的日子,那个伴随青海二百多条年轻生命永远消逝的不堪往事,照亮的是每一个人灵魂中的神仙还是魔鬼,那才是民院生命中最精彩的瞬间。
而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文学,文学就是要留下那些在史中、传中、文中没有留下雨迹云跡人们的信息。什么叫文学,文学就是要捕捉留下那些在史中、传中、文中没有留下风迹露跡人们的信息。而我要捕捉的正是这样一帮普通人的信息。而他们身上凝聚可能正是民间历史中最珍贵的。
想起爸爸我一次一次想起那句话:“才足以济世,而天不永其年!”
我设想爸爸如何带领百名大巴山美少年,身穿蓑衣、脚穿布草鞋、手拿打杵子,钻山越岭过溪沿河缘山,出大巴山老林深山。我设想爸爸在五十五师上台怎么因为多次立功而被军长师长亲自授奖万人鼓掌,我设想爸爸在民院大操场和院党几人一起被从西安来的“文总师”率领的七千人轰轰烈烈地批斗殴打,我设想我的爸爸在民院一次一次大会上是如何坐在院长身边听院长念自己写的讲稿,我设想我的爸爸是“狗胆包天”,如何带领民院二千人山呼口号打倒“无原则舍下级保上级”的民院院长、省委副书记韩洪宾,我设想国民党总银行行长的被打成右派出狱的女儿叫来的十几个大小伙是如何拿着铁棍声称要活活打死毛高畴却怎么突然间被这个锃锃四眼、臭知识分子一句话就吓得扔下铁棍落败而逃屁滚尿流,我想起爸爸最后火化那天早上赶来告别爸爸遗体的黑鸦鸦的人群,我想起仪式马上就要举行最后在大雨中从师大驾来的只坐了五位老教授的空空荡荡黑黑洞洞阴阴森森的大客车--现在感觉那空空荡荡黑黑洞洞阴阴森森的大客车真的如同是从我的梦中一次一次闪电般驶来,又一次一次神 秘地消逝在大雨中。我想起那天爸爸的遗体将推出追悼大厅,我如何不顾一切的拉扯,拼死拼活地挣脱众人,冲上去亲了亲我亲爱的爸爸。我想起那天出殡,爸爸的灵车出殡长长队伍一出青海省医院大门,便开始电闪雷呜,大雨如注,天本来已经亮了,居然再一次黑了,亮了,再一次黑了,亮了,再一次黑了.......那一瞬相信所有出殡的人包括我都相信了上天有灵,而我的爸爸的一生真的感动了天地神灵。
而记忆也如闪电一黑一亮,在我的身体中回闪,在我坐灵车缓缓驶向西宁小桥火葬厂的路上。我坐的灵车后部就是亲爱爸爸的遗体。一路上,我想得很多。我想起爸爸本上朝鲜战场却发现方向不同,走到林家崖子,部队才紧急通知:不是上朝鲜战场而是赴青藏高原,和守护青藏高原的“天下第一军”换防。我想起刚到青海西宁,为了看一场电影,牛哄哄的“天一第一军”怎么差点和“西宁新军55师”火并,差一点血流成河。我想起我去寻根的青海东大门民和享堂55师基地,那荒废的基地上凝聚的气盈中华的苍凉大气。我想那些爸爸的那些战友:被乱匪砍头的,在藏区失踪的,在蒙区遇害的,只因误击天葬台的鹰就被法办的,只因作风问题--和小姨子有情就被枪毙的,只因成份就被罚回的,只因几句话就神秘失踪的爸爸的战友们,特别是爸爸从大巴山带出的百多个美少年。那百多个美少年烟离云散,是爸爸心时深的痛。我想起爸爸做为团委书记带农林厅几千青年干部在青海湖农场劳动,看到一辆车如醉了酒一般在路上东栽西冲,爸爸让人过去看,发现司机饿得快死了,爸爸召乎人安排食堂给这个人好好吃一顿,第二天,却发现这个人被胀死了,爸爸心里的内疚。想青海二二三事件发生那天晚上,我们母女等爸爸彻夜不归,那曾想爸爸是被“十一战斗团”团长王起力打昏,被后任民院副院长卓玛才旦救了反锁在女儿房间。那天青海日报两派中突死了二百七十多人,“十一战斗团”回到民院包围了“延安战斗团”,一场血拼后死了三个藏族学生,若不是民院副院长卓玛才旦舍身坦护爸爸的命运居然和他冤死的二哥相差无异。我想起爸爸社教下放过的互助红崖子沟老鹰公社--爸爸下去是接受贫下中农批斗的,可是毛高畴是一个臭酸知识分子居然给公社买砖弄瓦,有一次甚至为救一个产妇联系民院老师张国信的妻子。我想起爸爸任青海农林厅团委书记--当时青海省农垦厅正在发生后来轰动全国的河南支边知青大批大批饿死人事件,可是青海省却要求农林厅和农垦厅合并,两套厅级人马合并一套,人为制造矛盾,两派都因毛高畴才华出众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又手握重权而争夺。可是团委书记毛高畴认为那套腐败厅级班子对饿死那多人责有直接责任,拒绝同流合污,结果争不到的那批厅级班将毛高畴以桃化案整臭青海。毛高畴在青海“臭”名远扬,且流“臭”了多年,经久不散,“臭”味弥香,绵延无绝期。至到我大学毕业,仍有人神秘地谈起我爸爸的“花事”。直到我大学毕业,仍有某些人想用爸爸的作风问题收拾我这个不听话的野人。直到我工作,仍有许多对我“别有用心”的小伙子家长们仍在深入调查我爸爸的风流韵事。我的一位想我“入主他家”的外地大学生的家长,居然深入“采访调查”达百人,居然惊动了我大学男同学多个。我想起毛高畴被戴院长抢到民院,毛高畴一进民院又怎样成为轰轰烈烈文革的中心人物,揪斗青海省委副书记韩某某,文总师七千人揪斗毛高畴在内的院委员五人......想我的半年前关于把病危的毛高畴送大回大巴山实现他落叶归根的梦想的大胆孤注一掷的设想........
又是一次泪雨纷飞的清明节,妈妈带领家人又一次提前到烈士陵园上园给爸爸上了坟。
而今天写这些时北京下起了雨,雾天雾地,往年干旱的北京,今晚居然有些像江南白雾漫漫,雨雾迷离的意境。
望着这样原天,心里对爸爸的思念随着雨烟散开。
好在,思念虽然漫天漫地,心终于不再那么隐隐作疼了。
想起爸爸那一辈55师几万个、农林厅几千个、青海民院几百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代英俊才子,想起爸爸从大巴深山带出的百多个英俊美少年,一个一个居然“英俊仍在出众,才华仍旧超群;胸怀大志宛在,回望绝无建树”。那一个一个时代热血青年、一个一个巴山美少年的命运居然让我,一个在红尘中挣扎的小小女子,一个在无无助中抗挣的小小女子,心生莫名其妙的怜惜痛惜捥惜珍惜,一遍一遍又一遍。眼见的,不是生命,而是红尘;所见的,不是青春,而是白云;所想的,不似激情,而似迷雾。心里弥漫的,又是那漫无边际的伤感。
一帮帮青藏高原的热血青年,而想起爸爸带出的一百多个大巴深山美少年,我一次一次想起的却是那首 《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茫鞋破钵随缘化。”
而更不可思异的事情是,关注爸爸那一代人的悲剧命运,与我何干?可是我却感觉自己像吸了大麻一般上瘾,身不由已。这是为什么?
亲爱的爸爸,愿你在天之灵快乐的存在着,在我的身边,或是离我不远的地方。
甘建华:2010-04-18 11:03:03
毛竹你好!今天偶尔看到你写鲍义志的文章,才知道你是毛高畴老师的女儿。我是青海师大地理系1982级的,毛老师曾给我们讲过课,课讲得很好。他现在好吗?我原来也在青海石油管理局工作,1992年回南方了。 甘建华 2010/4/18于湖南衡阳
转眼,爸爸去世已经三年了,而这三年,每当想到仍走在尘世中的恍惚已经是不我,而仿佛是我的爸爸时,就有泪水在我的心头充溢涌动.
一次一次,到大风大雨袭来时,我一次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走在凡尘的人恍惚已经不是我而是我的爸爸
可不是?三年前.而当冥冥中魔鬼硬要把我和爸爸分开时,我已经在爸爸被推进火化炉我挣开一切人的拉扯亲他的那一瞬完成了一次生命的置换.于是,在某一个一个特殊瞬间,我可以肯定地说,走在滚滚红尘中恍已经不是我,而是我亲爱的爸爸。小小的我有时会变得不像自己,我会关心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大事,风花雪夜的我忽变得有些儿忧国忧民。
我有时进公园,看到那么多老人,不论是穷还是富,不论是身边有人还是无人,不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轮椅上,都是一脸的平静安详,可是我的爸爸为什么不能呢?他有太多未竞的事业?他有太多的未实现的理想?也的才华还没有释放出来?他的军师之身还没有到位?还是他那永远不能满足的性格?
我的脸脑海中一次一次电闪的是他老人家被推进icu还在校对诗稿还在核准传记。可是身边有俗人在说风凉话:“他的那个诗稿发出也不挣钱!”“门卫给他拿这些寄来的约稿信跑都跑不及,都有怨言了!”“他收到的这些,给稿费的少,要出版费的多!有什么用?”“他到的了那些信都是求他帮助的!想他赞助的,有些是真心在乎他的!有些是真心在乎他的钱的!!!”而她们不知道,也正是这一瞬间,毛高畴身边叛逆的二女子就一部分变成了爸爸。二女子从此放弃了挣得很好的广告事业,从此放弃了挣得很好的畅销书事业,投入了爸爸未竞的事业。“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爸爸是属龙的,来得轰轰烈烈,当时爸爸满月爷爷在乱石滩镇毛和兴老号摆桌子唱大戏,轰动整个乱石滩镇.而几乎整个紫阳县的商家心里清楚:这一个才是毛和兴老商号真正准掌柜子诞生了!按大巴山风俗,传家传幺儿子。故而有说: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可是紫阳绅士绝对不会想到,紫阳还没有解放毛高畴就自愿放弃了续承权,做为三五级--紫阳县有史以来第三届初中毕业班的班长带领一大帮大巴山美少年离家出走,沿着汉水到西乡参加军校。
而爸爸去世的日子更是特别,那是九一一,美国世贸大厦被恐怖分子的劫机撞毁的日子.
我一次一次想起那一次在ICU接受抢救,可是爸爸只要被救过来就不呆在ICU就强烈要求回家。好几次,我们在ICU的玻璃墙外看爸爸,爸爸感觉到了我们,不顾脸上的氧气罩硬是转头,一转过来小脸一下子变成降紫色。吓得我们忙比划着告诉护士抢救。而主治医生让我们走远点,因为爸爸一见亲人就激动。一能说出话来就要回家。而爸爸终于抢救过来了,爸爸被转到中医院,而我多想伴在爸爸身边,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记者,我还要去采访。我以为爸爸既然被抢救过来坚持到冬天没问题,我居然跑到玉树果洛去采访了。我本想采访完了下到西宁借口写稿可好好陪一段爸爸。可是,没想到我在一线投入采访,在中国最高海拔忘我工作,还有小人在后做怪--我从不咒人,从无敌人,可是,我在这里咒这位鄙卑小人不得好死!趁人之危,趁人之难!这位小人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头儿偏听偏信,让我快快回京,我回京了,却并没有事儿等我,头儿只是让我呆着。为了对得起感动我的青藏高原一线的加油员们,报社发不了长稿,我居然自己拉赞助出了长遍通讯“只为占领那个高度”--后来殷总编改成“宝石花绽放在青藏高原”。
几个月后的一天,妈妈告诉我爸爸不说话了。我感觉不对,我和爸爸的生命是连着的,我那么真切地感觉到一种沉寂,一种太阳落山前的沉寂。我忙去邮局寄出一个六六大顺,可是第二天早上,就传来噩耗。
转眼爸爸逝世三周年的日子到了。姐姐、姐夫都为此专门等着、专门赶回西宁。妈妈更是为了爸爸的这个日子,守着西宁。姐姐几次打电话问我可否回西宁。我说回不去了。而九一一那天,我哪儿也没去,守在家里,是身边那位替我烧了纸。可是我感觉到了我生命中发生的事情:青海的亲人:妈妈、姐姐、姐夫、忠全哥、谷训哥都去给烈士陵园上面给爸爸上了墓。我没去。我连烧纸都没去。我没去是知道爸爸不喜欢这些?我没去是觉得我给爸爸出的书进展不快?我没去是以前家里烧纸时都没有我?
我的心很平静,我知道我想为爸爸做的事不仅仅是一个烧纸,那是大家都可以可能去做的。
昨天,我去合立方看房子--爸爸已走,我终于可能放开运作投入了,我忽然地特别想爸爸,我想爸爸在ICU一次一次回头望我,小脸在一瞬间变得降紫,可是爸爸终于挣扎着从ICU出来,我却没能陪他。我想起爸爸在中医院嫌我找的男护工拿手括酸奶喂他把他恶心的。我想起爸爸说他被抢救时梦回大巴山。我想起爸爸一直到走,还把ICU的护士当成文革时造反派把学院政治部几个头关在卫生室要合谋陷害。
我走在去合立方的路上,京郊的风很大,凉凉地吹来,想起周年我没有去给爸爸烧纸,我忽然地特别想念爸爸。我喃喃自语:爸爸多么希望你能活过来,你活过来我知道我当怎么做了,我真的知道我当怎能么做了。我看到四周没有行人,我知道整整三年,我终于可以放纵一次。表面上看起来我是冷酷至极,潇洒至极的,没有人知道我心里克制着什么。我的心里隐隐作痛。我忽然感觉我不能再压抑了,我忽要释放一次。我看看四周,我忽然发现这一个释放的好机会。我忽然抬起头地对着苍天大声地喊起来:“爸-爸-”“爸-爸-”“爸-爸-”。远处有路人回头。我知道他们以为我的爸爸在前方,并没有人觉得奇怪,并没有人会想到我是在喊我爸爸的魂。我接着以更大的声音呼喊:“爸--爸--”:“爸--爸--”“爸--爸--”远处又有人回头,他们可能听出我呼声中苍凉的成份。可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到,我是喊我的爸爸:魂兮归来,魄兮归来。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到我是在喊魂而不是喊活人。我喊了几声,我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爸爸,谅我这个叛逆二女子,周年没有给你上坟烧纸,因为那只是形势上的,你并不喜欢,你要知道你的二女子会为你用另一种方式为你烧纸。
我真的希望冥冥中爸爸能听到我的呼喊,能感到时我的心声。
我真的希望爸爸并没有消失,而是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着我。
我的真的希望爸爸有灵存在于世,能不时听到我对他喃喃自语。
爸爸逝世前那一段,是我生命中最最慌乱的一段时间。我除了报社必做的工作,每天的业余时间只有一件,那就是身不由已地在网上看房子。东看看西看看。而业余时间能做的事情,就是汇入滚滚红尘中的某股人流到北京四处看房子,东看看西看看,想把飘泊的生涯固定下来。而我正是通过看房子不断了解着这个北京这个陌生的大城市。
可是我又如何能把生飘泊的涯固定下来?
而我报的进京,又使我没有退路,使得喜欢乡村绿树溪水大山的我不得不走向喧哗。使得我种种行为更加身不由已。
多少次想出手,可是我爸爸的病情牵系着我的心,我当然明白爸爸的生命爸爸晚年的幸福比我的住房欲望对我更重要,那是和我的生命相关的事情,我怎么敢轻易出手?我怎么能肯不顾亲人的生命?
而我让我伤心的是,我这样地在乎爸爸,却没能留住爸爸的生命。爸爸逝世后我更像丢了魂一般。
常常地我有一种错觉:我已经死了,而仍在茫茫人海行中走的是我,但已经不是我,而是我亲爱的爸爸,我的出类拔萃却没能释放过的爸爸,我的才华横溢却受尽屈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