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快讯:今天下午三点,著名评论家雷达在北京逝世。享年75岁。
雷达被称作中国一号评论家。从79年开始,不论哪位作家的作品“爆炸”,都伴随着雷达的评论。
雷达一生就如一个高级雷达,一个超级雷达。侦探好哪位作家的作品能够“爆炸”,便为这位作家连一个“捻子”。这种准确度,实在是让人叹雷达为奇人。我的鲁师李敬泽认为:从79年始,雷达是为新时代的文学复苏作出重要贡献的批评家。他的批评几乎贯穿了中国新时期文学从79年到现在的发展历程。而毛竹认为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四十年雷达一直站在文学的前沿。
毛竹还有一个自豪,那就是这四十年,有三十年,有毛竹一直在中国石油作协与中国作协的雷达老师遥遥相伴。
毛竹认为,雷达逝世是中国文坛的巨大损失,更是陕西文坛的巨大损失。毛竹笔下的“陕西作家帮”,继李若冰、继陈忠实、继雷抒雁、继红诃逝世后,又折一员大将雷达。这个真是“正叹红诃突然亡,又闻雷达悄然逝”。心里充溢着漫无边际的伤感。
毛竹和雷达老师认识,那是中国石油第二届石油文化大赛。雷达是评委,毛竹是组织者。接着中国石油作家培训班,毛竹是班主任,雷达是多次请来的老师。
记得最清的是,第二次石油文化大赛,请的评委都是中国文坛大家:中国评论家一号雷达、中国首席编辑崔道怡、诗刊副社长加著名诗人雷抒雁、陕西作协主席李若冰、甘肃作协主席曹杰、著名评论家李丙银等。名誉评委有陈忠实、贾平凹等。
当时中国石油作协评委两个人,一个是文协负责人樊廉欣,一个是我毛竹。因为中国石油参赛作品多,加上“协办单位”是中国石油物探局,于是物探局出了三个人:高寰、王晓玲、李红(待回忆)协助我们。
因为樊廉欣年龄大了,我是组委会加评委加工作人员加接待人员,是会上最忙的一个,也是责任最大的一个。因为樊头和我就代表了中国石油作协。而出面的事儿总是我,比如接机,比如安排住宿,比如送作品--从接稿到整理到分类都是我,我不出面他们都是两眼一抹黑,比如主持讨论。
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怪事情,雷达为什么多次问我:毛竹你为什么不参赛?问一次,我笑笑,问二次,我笑笑。问三次,我看到雷达老师严肃的表情,我有些儿纳闷。 雷达的表情不仅严肃,里面还出没忧郁惆怅。似乎对我不参赛千般不解,万般幽怨。雷达说:毛竹你看你们石油文艺部的几大员:樊廉欣、田耒、王世伟、路小路、高潮红、周德军、杨绽英都有作品参赛,这次都能拿到一二三等奖,为什么参赛作品中没有毛竹的?为什么唯独你毛竹不参赛呢?我再次报以微笑。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这件事儿。我心想:雷达老师呀!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不是放着省级大奖不拿,而是我是石油的评委,我怎么能参赛呢?我参赛了怎么能保证评奖的公正性呢?您不知道,我做人一直在默默地恪守一些规则,只是别人没有注意到而已。当时我对雷达老师质疑我不参赛的忧郁表情有点儿不解,甚至有些儿纳闷。
雷达老师不甘心,有一天又质问我:毛竹你为什么不参赛?难道你的人事关系出了问题。我不参赛居然被雷达老师上升成我的人事关系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么一个高度。这就让我更加不解了,我不参赛纯属我个人问题,与我的人事关系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让参赛者把心放到肚里。让他们知道评委毛竹没有参赛,让他们知道石油组织方关键的人物毛竹没有参赛。我只是想让参赛者心里有一种公平感。
雷达老师看我还不参赛,仍不甘心,先后派了樊头等来做我的工作。有一天人民文学的副社长崔道怡找到我,先问我为何不参赛。然后让我把《沿河出走》展开写,他要发在《人民文学》杂志上。我不知道,崔道怡与雷达有没有沟通。当时我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我总以为我的创作就是我个人的事情。我总以为我的获奖也是我个人的事情,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没有想到这多人疑问提示暗示,我仍没有参赛。他们不明白,我无法战胜我自己。那个自己有原则地独立存在。我与自己斗争后,仍是选择了不参赛。让所有获奖的中国石油作家们记得,你们的关键送审评委毛竹没有参赛。我怎么能又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呢?这点子道理这么浅显,怎么他们都不明白呢?难道你们不怕基层石油作者感觉:石油文化大赛就是专门给评委们送奖的吗?
多年后,有一天,已经调到大连《海燕》杂志的田耒主编给我打来了电话。田耒笔名古耜,是中国著名评论家。田耒忽然话锋一转,对我说:有些话闷了这些年,今天我一定要对你说出来。毛竹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好几次的中国散文大赛、好几次的“三桶油”作品大赛,雷达都提议毛竹的散文作品理当获得一等奖。雷达非常欣赏你的作品。雷达主持评奖会,雷达把脸转向我,雷达一次一次又一次把脸转向我,我是石油唯一评委,我没有吭气,我一次一次又一次没有吭气。雷达一次一次又一次向我提议,我没有表态,我一次一次又一次没有表态。雷达只好作罢。好多次,让你本当得一等奖,因为我的不表态,让你没有得上一等奖。你理当是代表中国石油成为中国女散文家中的一号,我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阻挡了你。我成了你成长路上的绊脚石。我实在是心有内疚!请原谅我当时处境不好。请原谅我当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毛竹你知道更大的政治风云隐藏在我的身后。毛竹你知道我最后不得不调离了中国石油。我现在大连《海燕》当主编,叫落草,你明白吗?我真诚地请你原谅我!
我这才明白田耒老师为何在不得不调离中国石油前把我送他的书卖给还是送给了阅读书屋。田耒一定是想过了某一天,当我看到那写着赠字的书流落立刻书屋,心里的凄迷与凄凉与无助。原来他也是没有办法。
我毛竹这会儿才想明白,原来,那一次,也就是中国石油第二次文化大赛那一次,雷达老师在当期的《地火》杂志上看到我的散文《沿河出走》,认为是理所当然那次大赛散文类的一等奖,可是毛竹又没有参赛。雷达老师喜欢毛竹散文,希望让毛竹散文来拉高那次获奖散文作品档次,雷达急得不行,才一次又一次质问我毛竹为何不参赛。更好玩的是,我只在恪守我自己的生存原则,却对雷达老师的一片苦心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置若魍魉。这实则也是一种自私。这实在是另一种残酷。因为毛竹面对的是中国文坛这么爱才如命、公正公平的中国评论大家。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种灵魂的憾动,难怪雷达会成为“中国雷达”“中国文坛的风向标”“中国文坛动向的引领人”,雷达的骨子里,对好的作品好的作家,原来有这么执着的一种挚爱,原来雷达在风雨雷电中,对好作品的质量,有这么固执地一种坚守,一种风雨雷打不变的坚守。雷达的骨子里,对好的作品好的作家,原来有这么执着的一种呵护,一种风雨雷打不变的呵护。雷达的骨子里,对好的作品好的作家,原来有这么执着的一种公正,一种风雨雷打不变的公正。这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里面蕴藏雷达生命中几多的精神能量呀!且是在人后,不是在人前。如果不是田耒道,我永远也不明白,雷达为什么一次一次一次又问一次亲自跑来问我:毛竹你为什么不参赛?这是一种灵魂的力量。难道雷达老师正是拿这种灵魂的力量震撼着中国文坛?难道雷达评论中闪现的也正是这种灵魂中的力量,难怪叫雷达,带出一种风雨雷电的力量。难怪叫雷达,他是是个直感的捍卫者。难道叫雷达,他尊重自己的判断,绝不见风使舵,绝不人云亦云。他就是中国文坛的风向标,绝不能让任何风向左右了他。
而我那时大书还没出,只出了一些小作品与小散文集。分明一个小小文坛新秀。在中国文坛根本名不见经转。雷达老师早已经如雷贯耳,凭何对我这么一个小小竹子,暗示参赛,一次一次又一次,再一次。雷达老师发现了我的《沿河出走》,就一次一次又一次,仅为了我在中国,在石油得一等奖,奋斗一次,又一次,失败一次,再来一次。失败一次,再来一次。写到这里,我真是心里充满了感恩之情。雷达老师,愿你灵魂安息,小小的竹子力争不会辜负您的发现,您的发掘,您的期望。您这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背后扶持,虽然表面上没有结果,实则硕果累累,它们正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且已经存在好几年了。您要知道,一次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您的行动撼动的是我的心。您明白吗?您撼动的是我的心。您用您的灵魂震动的是我的灵魂,您明白吗?您明白吗?您鼓励的是我的灵魂。您用您的灵魂鼓励的是我的灵魂,您明白吗?您要明白,那些会化为一个作家写作的定力?特别是当作家之路已经成为一条绝路时。特别是连著名作家张洁都说“作家是本世纪一个笑话”,特别是连贾平凹都感觉路作家路越起越窄不得不以字画来养写作时,甚至有些儿诗人朋友痴写一生却在为退休后仅能拿二千而打官司,官司赢了执行无果,走投无路时。
九年前,我上鲁院,雷达作为鲁师再次出现。记得其中一次是鲁院同学李小重的作品《走火》的研讨会。雷达老师坐在中间,中国著名评论家中间。雷达老师一句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雷达老师说:希望中国文坛今后能打破我雷达不开口,别人不敢开口的尴尬局面。惹得大伙儿轰堂大笑。笑完了,大家心里不得不承认,中国文坛还真是这样的,很难改变。雷达老师虽然当时已经退休了,可是中国文坛的第一评论家位置仍坚如磐石,风吹不变,雷打不动。中国评论界还没有孕育出一个雷达之二。
今年惊闻雷达逝世,可能中国很多人都想说这样一句话:中国评论界再也难找这么一位四十年矗立不倒的“高级雷达”级评论家了。
去年春天,我鲁院同学周习的作品研讨会在京召开,想请雷达,我便带周习去雷达老师家。雷达两口子热情接待了我俩。
我看到,雷达老师家的阳台,整整一阳台都是中国作家寄给雷达老师的书。当然是等待雷达老师的笔给他们定位。其中还包括我们青海作家陈元魁的书。那书是我转交雷达老师的。雷达老师的房间有几个古色古香的摆柜,里面摆了许多珍贵的古董。
雷达老师的眼边有一块是青的,仍在参加这个活动那个活动,仍是在给这个作家那个作家写评论稿。让我隐隐为他的身体担忧。
最后一次见雷达是去年秋天,在中国现代文学馆门口。雷达老师正在和文学爱好者们合影,雷达抬头看到我和周习走过来了。雷达老师跟我招呼握手后,我再次介绍了周习。我问雷达老师还记得周习吗?我们一起去过您家。让我惊喜的是,雷达老师记住了周习。我们俩个因为有其它事情,匆匆离开。雷达老师大声地先喊了几声毛竹和名字,又喊了几声周习的名字。因为别的作家都忙着与雷达合影,我们见而招呼过后却忙着走开。这可能让雷达在簇拥中感觉到了我们的特别。周习因为雷达大评论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且喊了好多声,而开心地幸福地微笑着。那一次,雷达老师不仅参加了周习的作品研讨会,还写了评论发表在重要报刊。雷达老师给周习小说集《盐碱地》给出不错的评价。看来,我和周习亲自去访雷达老师,硕果累累。我为周习研讨会成功举办而高兴。 在周习的《小说盐碱地作品研究会》上,雷达老师的发言很是贴切,雷达老师给周习写的评论很是出新,让中国文坛都对女朋友周习的小说集《盐碱地》刮目相看。特别是请来的评论家都把评论的重点放在《盐诺》《盐碱地》等有寿光特色的几篇小说,这样周习多次考虑,以后写作的重点是不是更加深入寿光本土。
我没有想到这就是我们和他的永诀。
雷达1943年生,甘肃天水人,1965年毕业于兰州大学。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主任。真可谓著作等身。出版有《雷达观潮》《雷达散文》《缩略时代》《思潮与文体》《皋兰夜语》《黄河远上》等著作。其《雷达观潮》近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其作以理性的激情和灵魂的感悟解读当代文学,解读当代思潮,堪称一份中国文学四十年精神档案。书中有一批典型作家的作品评论,从汪曾祺到高晓声,从王蒙到铁凝,从莫言到张炜,从浩然到张贤亮,从路遥祝到陈忠实,从贾平凹到刘震云,从阎连科到雪漠等。这些评论,实际上也是雷达般侦探发掘这些作家的过程。这部书由鲁师李敬泽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