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太快了!去年的清明好像刚刚掠过,今年的清明又将来临。我的心里充满感叹:时光过得太快了,转眼过去一周,转眼过去又一周;转瞬过去一年,转瞬过去又一年。
转眼之间,我的爸爸毛高畴离开我们已经有十三年了。
曾经踌躇满志,自认为我可能完成爸爸的遗愿。可是,我不能不感叹,时光过得太快了。我真的太贪玩!我真的爱好太广泛了!我的好奇心太强了!我真的太爱睡懒觉了!我真的太喜欢音乐了!我的真的太随心所欲了!我的需要先做的事儿太多!我真的能完成爸爸的遗愿吗?难道我真的要让我爸爸灵魂报憾吗?
(竹子申明:草稿正起,互动写作,思绪漫无边际,思念一团乱麻,先写出来,再慢慢梳理。欢迎参与,喜欢刺客,谢绝任何形式的推广与转载,转载必究!!!因大家都理解的原因,部分人使用化名)
我真是觉得奇怪,一个逝去的人可以天天陪伴着我,一天都不曾离开吗。
我心里毛家族好像只有一座坟
想想一般的人都不相信,我的心里毛家族好像只有一座坟。
因为我爸爸从大巴山带几百美少年离家出走。在青海我们只有一家人。所以我这个野丫头是没有亲戚概念的。我有一个简单处理周围人的办法:学院里比我爸爸妈妈大的夫妻叫伯伯、伯娘,比我爸爸妈妈小的夫妻叫叔叔婶婶。比我大的叫哥哥姐姐,比我小的叫弟弟妹妹。再加上学院不多的爷爷奶奶,于是我周围的人就被我简单处理成“五种人”。有一天,我家那座楼上的一个我整天叫哥哥的老师结婚了。第二天,我改口叫叫他叔叔,他的脸红了,我的脸也红了。
我的心里毛家族好像只有一座坟,在青海西宁,在烈士陵园后部的山崖上。我们毛家族的其它的亲人,因为太遥远,好像都与我没有关系。
我大学毕业前,我只见过一个堂哥,还早死了——那是我二伯毛高圓的二儿子毛小双。我二伯被政府jb后,他的二儿子毛小双来青海请我爸爸修改申诉书。让我惊奇的是,都说二伯英俊潇洒人才出众,是封建社会众多美女冲破“娃娃亲”传统拼死拼活争夺想要的“梦中情人”。可是毛小双居然长得那么“丑”:半个脸与脖子上身子上全是累累伤疤。原来是我二伯被收监狱被判sx后,二伯一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十几岁的毛小双参加襄渝铁路建设时,从高高木栈上掉入铁道兵的大汤锅还是大油锅还是大沥青锅中烫伤所致。这个毛小双虽然长得“丑”,但是才华横溢,聪明过人,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笔好字,刻得一手好章。特别是微雕刻的篆字,如同字帖。毛小双来青海就是一路给人钢笔上刻字化缘而来的。
毛小双小时候是给了我妈妈徐馨儿的。
——大约是1953年,由于我奶奶想念军校考军不归的毛高畴眼睛快哭瞎了。见不到幺儿子,我奶奶就想见准幺儿媳我妈妈。有一次我奶奶让大侄子毛漆娃子牵着往我姥姥家摸,山路六十里,走了五十里,已经到了白果树了,却被民兵挡回去了。理由是:地主家的人不能到地主家去串门。
我姥姥与我大姨闻讯动了恻隐之心,也担心我奶奶眼睛哭瞎了不好给毛高畴交待。那年8月,我姥姥与我大姨就联手就把徐馨儿从深山骗到镇上准婆婆家,然后偷偷跑了。徐馨儿住在毛家陪准婆婆并上学。到这个时候毛高畴还没有见过徐馨儿啥样子呢。说是娃娃亲,毛高畴相思都找不到一个“形象”做寄托。第二年快过年,准嫂子贺谧儿生了双胞胎儿子。真是皆大欢喜!因为大儿子得白喉死,二伯毛高圓与贺谧儿好一阵子不说话。
——毛高圓的大儿子那年5岁?长得可漂亮了,身装中式月丹色小长衫,像毛高圓一样出类拔萃。这天,乱石镇的集市。毛远稚带店员到河滩上摆滩子。大儿子好奇,也去“赶集”。大儿子走到一个摊子上,看到一盏汽油灯。没有见过,真是好稀奇。大儿就取下来玩,玩着玩着就忘了是哪个摊子上的取的,就拿回了家。贺谧儿认为大儿子偷了灯盏,拿着鞭子就是一阵乱打,当晚大儿患了白喉,几个小时就死了。
贺谧儿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偷”。一时气急,待大儿子死了,才冷静下来,已经是“死儿难复活”。贺谧儿这才反思自己是年轻太气盛了。这可怎么向毛高圓交待?毛高圓被从从瓦房店小学回来办大儿子丧事。毛高圓气得不理妻子贺谧儿。
小夫妻俩个就这样冷战几年,不说话。后期,毛高圓甚至住在瓦房小学不回家。覃子只好安排人把贺谧儿送下瓦房小学。两个人住在一起不说话。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有了房事儿,贺谧儿有喜了。毛高圓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暖光。贺谧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怕出意外,毛高圓这才亲自把贺谧儿送乱石镇毛和兴老商号分剩的几间房子中。
双胞胎生下后,放在盆里洗,像两个小猪娃一样,让全家人都喜气洋洋。毛大双贺谧儿带着,毛小双待徐馨儿放学就给她带着。
现在想想,那时大巴山军管组成的“临时法院”真是太不人性了!大巴山山大沟深沟没有汽车船运也停,毛家走亲戚家不论去哪家都需要步行一天、两天、甚至三四天。仅从真人县到乱石镇单趟都需要三天,来回需要三天。就算是毛家有钱,组织收尸队下去,也需要三天,更何况毛家没有钱。家里唯一挣钱的毛高圓已经在真人县狱中关了两年了。军管行刑的头一天才通知毛家人,并收取五毛钱的子弹费(五分钱?待核!)。而毛家亲戚家族因为均属当地大户人,全部被整垮,那一个旧的亲戚关系网已经被彻底摧毁。毛家连一个收尸体的队伍都整不起来了,更没有钱。这可怎么办?毛大双闻听消息,立刻赶八十里山路跑到徐溪河幺姑夫家借收尸体钱,被生产队长幺姑夫训了一顿。毛大双又四十里山路再向深山到瓦庙子佬佬贺家,幺舅贺觉新说:钱我没有几块!但是,毛高圓这个人就算是JB了,尸体还是应当让家属收的嘛。不收尸体天理难容。他们怕,我不怕,我派几个人帮助你们毛家收尸体。毛大双又一趟子跑了约二百里山路,跑到高桥三姑家借收尸体钱。闻听弟弟毛高圓将被执行,毛娩儿与毛大双抱头痛哭。毛娩儿的丈夫刘国鼎与嫂子两年前被拉大树梁砍头——刘家是高桥首富。刚平反“刘国鼎是人民的好兽医”。毛娩儿与儿子们一起刚把刘国鼎的尸体挖出来,把砍掉的脑壳用针缝上,连骨ufdi花花都捡得好好,放入大棺材,重新隆重下葬。不想又遇弟弟毛高圓将被执行。毛娩儿的旧伤没好,又被撕开。毛娩儿说:毛高圓一个书生,树叶掉下来怕打脑壳,他还是成了反GMSEF?不就是自家与岳家成份不好?加上是王子明大地主的女婿?就是着了他娶了贺谧儿!别人冤枉他?把责任往他身上推?那硬是活天的冤枉呀!毛娩儿找了十五元钱给了毛大双。哭着叮咛毛大双,不论千难万险,一定要把父亲的尸体收回乱石镇下葬毛家祖坟园。
毛大双拿着好不容易借来的十几元收尸体钱返回乱石镇子。
这已经是毛高圆被枪毙第十几天?
毛大双带着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十三人的收尸体队伍——最大的一个毛高玉三十多岁(化名,是毛家三房的儿子),次大的一个十八岁。其它都是十几的娃儿(待核)。收尸队伍抬了一个滑竿,仓皇下到约百里路外的真人县。到了真人县刑场沙坝——现在的真人县码头一带,对面就是真人洞。他们发现有好多具被枪毙者的尸体没有收。野狗多达上百。野狗吃人眼睛都叫红了。
不知道哪一具是毛高圓。毛高圓狱中两年,穿的都是囚服。
这刑场就离原来的古渡口不远。渡船就可看见那些没有收的刑犯尸体。那一次真人县是枪毙64个。其中包括红椿的书记任德信等——红椿的公社头们几乎是全锅端。任德信原来是毛坝的书记,调红椿任书记。红椿的“除槽”惊心动魄,是二六派干,也就是光头队的。二一派的仅毛高圓等少有两个(待核 )。据说是“除槽”都是二六派干的,可是如果处理全是二六派的,那二六派不服,为了搞平衡,就加上了二一派的教师毛高圓等二人。短时间分四批枪毙64个人,那么小的真人县,那么大点的沙坝刑场。开始枪毙那批24人还把刑犯尸体装入草袋子,后面连草袋子都没有了。没有人收的尸体好多具。一些刑犯的尸体是没来及收,一些刑犯的尸体是无能力收。那时农民一个工才三毛钱,甚至一毛钱,根本找不到钱。那些日子真人县的人都吓得不敢过河,甚至不敢出门。毛高圓在真人县中上过中学——是真人县有史以来第一所中学著名的三三届学员(级?待核),当年以前茅的成绩考上安康中学,是真人县历史上第一批第一名考上高中的优秀生;毛高圓在离县十几公里的瓦房店小学当过代校长、教导主任,经常来真人县开会;毛高圓多年的优秀老师,是真人县最有人气的死刑犯。行刑那天,真人县开公判大会,万人空巷,瓦房店小说与真人县小学与中学的学生都拉来参加公判大会。据说当时真人县的小孩子哭,家长就说:莫哭!再哭毛校长上来了!据说好过人到渡口玩,有一人说:毛高圓尸体复活了!毛校长追来了!吓得人就飞快往家跑。那么这些被吓跑的人一定认识毛高圓的尸体是哪一个?
根据这一点,毛大双带的收尸体队伍在寻尸体没果的前题下,打问河边几户人家,终于找了毛高圓的尸体。毛高圓的尸体已经被野狗拖得不全。一说是身子扯得不全,一说是头被野狗吃没了。细看,毛高圓的双手仍被绳子反捆着。大伙儿都害怕,都想上去解又都不敢解。没有办法,大伙儿就督促毛大双与毛小双上去解父亲手上的绳子。毕竟毛高圓是他俩的亲爸爸。毛大双与毛小双那一年都是十六岁刚过。毛大双毛小双害怕不敢向前,可是其它人更害怕。没有人敢上前。毛大双毛小双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解绑。毛大双走在前面,毛小双却把毛大双拉住,猛地推开了。毛小双向毛大双拉了一下领口,露了一下领口下的累累疤痕。毛大双明白弟弟的意识:自己已经被烫伤,是个几等残废了,我的魂儿被爸爸勾走了就勾走了吧,但是你不行,你是毛家的老大!你是家里唯一快成年的男子汉!你的下面一包娃子,一个妹妹是柔弱娇气独有的女娃子,两个弟弟一个才几岁,一个才生下来,不能没有大哥你!绝对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帮助好妈妈,你一定要担起你的责任,不能让妈妈倒下来!毛高玉等理解了毛小双的意思,上去把毛大双抱住了,并蒙住了毛大双的眼睛。那些人全部背过脸去,并把眼睛捂住了。毛小双独自上前,战战兢兢地给父亲尸体解绑。毛小双的牙在抖,头发在抖,手在抖,身子在抖,身上的破衣也在抖。那抖声响成一片,带动人河与周边一切都在抖,连同是那些娃儿的身子都在抖。特别是牙抖的砰砰作响。大伙儿不忍看,闭眼睛等毛小双解绑。人河口的汉水大部分是由大巴山的山溪水组成,清凉透骨,凉水收麻绳,毛小双实在是解不开绑。以尸队中有个女娃子是毛家四房的叫毛明疆(化名)。女娃子心细,找了几块有刃的石头递过去,毛小双终于连割带解,解开绳子,完成了给父亲尸体解绑的重任。
后来,毛小双说:爸爸的双手浸凉。
再后来,毛小双出车祸逝去。二伯娘贺谧儿说:那硬是不当让毛小双去收尸体,更不该叫毛小双去给父亲解绑。从那一天,毛小双的魂就被收走了。从那一瞬毛小双的魄就不在了。毛小双被鬼魂伏了体?什么都不想干,最后一心想给爸爸毛高圓平反,弱小的他,居然只身跑到几千公里外的青海与新疆,居然跑到西安高级人民法院。毛小双给高院院长说着爸爸毛高圓的冤案,说着说就哭了。高院院长站起来猛一拍桌子道,这是法院圣地,你说就说,你哭啥子?高院院长没有想到的是,毛小双也猛一拍桌子:我爸爸的死得冤枉,我为什么不能哭,法院不就是申冤的地方吗?高院院长又猛拍桌子,毛小双又猛拍桌子。就这样两个人来来回回各拍了八下桌子。高院院长忽然不猛拍桌子了。高院院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高院院长看完毛高小递上去的申诉材料后说:写得好!写得实在好!写得实在是太好!!!不亏是千年历史被称作“小汉口”瓦房店小学代校长、教导主任的儿子。你这案子我给你翻定了。你这么好的口才与这么好的文笔与那样的胆量,你让我敬佩!你甚至让我钦佩!我活动一下,让你接你爸爸的班当老师你行吗?毛小双说:小学的娃儿我教得!初中的娃儿我教得!高中的娃儿我同样教得!!!高院院长道:好!那你先回去,等着好消息!!!你爸爸毛高圓的案子我一定给他平反。毛高圓的案子我翻定了!!!高院院长请毛小双吃饭,安排毛小双歇息几天,给毛小双买了火车票,硬要给毛小双一些钱,并亲自送毛小双上火车。到了安康,毛小双为了省钱步行翻山越岭往家走。路过乱坟滩,毛小双害怕,一路走一路唱。毛小双在家里好消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候,毛小双出了车祸。
二伯娘说:毛小双车祸死与那次给毛高圓收尸解绑有关。
毛小双有一个好朋友,小名也叫小双,是毛高圓的学生,当年也跟着去收毛高圓的尸体
毛小双车祸死后,也跟着逝去。镇上人都说是毛高圓把两个小双叫去了。最早因毛高圓收尸逝去的还有一个,那是并没有去现场的幺姑的女儿王胜玉(化名),小名玉儿——本乱石镇老商号茂盛秀的万金小姐落草深山老林。闻听二舅毛高圓枪毙收尸这些恐怖事儿,玉儿得了伤寒——临死还说窗口上二舅等来了!这是后话。
毛小双解了半天才把爸爸双手反捆的绳子解开。十几个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铺了床被子把毛高圓尸体划到上面,包裹后用麻绳子捆了几条,然后连抬带滚移到软滑竿上。毛高圆的身子好重,而且已经腐烂了。软滑竿一般是前后各一人抬,可是那天,六个人一轮都抬不起那软滑杆。大家一阵吆喝,六个人终于稀拉哗啦站起来,摇摇晃晃终于上路。软滑竿一路走一路掉血雨水,且血雨水越来越大。哗哗啦啦的。偏偏这时下大雨了,大雨把十几个娃儿淋成了落汤鸡。更恐怖的是,滑竿上血雨水越下越大,按理,尸体在流血水,怎么反而会越来越沉?十几个娃儿轮着抬滑竿,轮的间距越来越快,越来越抬不动。十几个娃儿,十几个收尸人,害怕至极,恐怖至极,魂飞魄散,几次摔倒,几次爬起来。十几个都成了泥鳅,头发都丝丝缕缕地拖泥带水地贴在脸上。几次摔倒,尸骨从棉絮包裹中戳出来了。几次偏倒,胳肢或是大腿耸出来了。十几人吓得尖叫着跑开,却又不得不再回去抬起。实在没有办法,眼看着这个尸体抬不回乱石镇,十几个收尸体人只好商量就在人河沿岸找地掩埋。
可是两崖上的山民老百姓闻讯,从四面八方涌来了,老百姓拿着个个锄、连架、铁锨、菜刀。许多人敲铁桶,打盆子,击石头,抛木头。许多人做吼叫尖叫野人状,不让死刑犯下葬他们村里的地他们村里的河边。他们看到抬尸队上冲,便更加起劲地挥舞个个锄、转连架、铁锨抛沙石、甩菜刀。他们发疯地敲盆,击桶,击石头,打水花,滚石头,抛树根。他们中有后生拿着茅子大刀吼叫着冲下来与抬尸体队伍混战。他们甚至放猎枪,举灵符,似在警示长呜,似乎要吓退阎王幽灵一般。
一时间,十几个收尸人,真可谓走投无路,四面楚歌。
一时间,十几个收尸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屁滚尿流。
十几个人没有办法,只好在河滩中汉水边用手挖石挖沙,手都挖出血,用石头沙子把毛高圓草草埋住。然后十几人像被鬼追了一般仓皇回逃。回来后一个一个像丢了魂,有的大病一场,有的脸色苍白,有的一撅不振。都说其中最少有两个以上因此事丢命。
毛高圓在瓦房店当过代校长,在乱石镇子当过校长,现在瓦庙子仍称毛高圓为毛校长。整个真人县的娃儿多知道优秀老师毛高圓。许多娃儿都是他的学生。许多娃儿都深受打击。这些娃儿不仅是真人县、乱石镇、瓦庙子,更有更多学校的娃儿。因为毛高圓太出色,琴棋书画、学习唱戏,样样出色。真人县千年才有第一所中学。有史以来第一次招学生,有史以来第一次招女生。毛高圆是优秀到什么程度,英俊到什么程度?不多的女生多来追求毛高圓,有的甚至为毛高圓退了娃娃亲。还有人说,当年考安康高中,真人县有史以来第一次考上一批,毛高圓考了第一(待核准)。毛高圓老师当得太出色了,几乎是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娃儿们的偶像。公认毛高圓一表人才,才华出众,是学人翘楚。紫阳绅士甚至评价毛高圓是后生中“精尖”。毛高圓更有许多压抑入骨髓的才华:毛高圓二胡、京胡、古琴都弹得奇好,深谙音律。毛高圓的汉剧也唱得一绝。有人私下称毛高圓是藏在深山老林的“梅兰芳”。毛高圓喜欢中山服,总是露出一圈雪白的衬衣边,风纪扣子总是系得好好的,裤缝何时都是挺挺的。若穿皮鞋总是擦得亮亮的。若穿布鞋,总是鞋边儿雪白的。毛高圓的头发总是向后梳,高高向后飘去,一丝不乱。不论是长相、装束、才华都是多少所学校师生的楷模。据说,有些老人批评后人着装不整,总是说:你看看人家毛校长!那硬是你们连他的一个边边都跟不上!
这十几人返回乱石镇,这正是毛高圆被枪毙后的第十五天。
当晚大雨越下越大,山洪暴发,毛高圓的尸体,还有好几个刑犯的尸体被洪水冲走。人河边的住户说,那毛校长的尸体被洪水冲刷出来,是站着的,在漩涡中转,就是不肯走。我们害怕死了,一起哭吼,一顿长竹子搅水,好一阵子,毛校长才恋恋不舍地被汉水走了。
洪水越来越大,那可真是古城缈缈,灯塔渺渺:汉水淼淼,人河涛涛;白浪三面,烟波一片。
无数的白老鸦从四面八方飞来,加上大巴山千山万壑的白云流来,汇集三岔河口,白茫茫一片,汇入烟云,看起来那可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这第十六天也正是毛高畴从青海返回陕乱石镇的日子?
为了一床棉絮,我妈妈恐怖极了,认为二伯娘“一伙”利用给产妇徐馨儿洗铺盖的机会,把从狱中背回来的死囚二伯毛高圓的棉絮,换给自己了。更恐怖的是,徐馨儿分不清,毛大双与毛小双从真人县监狱中背回来的到底是毛高圓生前盖的棉絮,还是收尸体时裹尸体的棉絮。虽然知道,不可能是一床,可是徐馨儿却忍不住联想。我妈妈吓得魂飞魄散。那可是我妈妈母子三人唯一的一床棉絮。如果不盖就没有铺盖盖。大巴山说是亚热带地区,但是溪水多潮气大,早晚凉透骨,没有被子盖怎么行?我妈妈问二伯娘一声,二伯娘就发疯了,借机坐在乱石镇的街上哭了个天翻地覆。二伯娘哭了一个山摇河动。二伯娘那一次大声哭了一个“青天到黑”——二伯娘的娘家与长大的姑夫王子明家都是大地主,养父贺忠河被拉到乱石镇在下河滩被JB。同时枪毙的贺家有九人。而真人县第一批枪毙的五个,其中有四个是二伯娘姑夫王子明的儿女亲家。三伯娘的父亲早死,是在王子明家长大的,是把王子明家当娘家的。二伯被枪毙后,二伯娘连哭都不敢哭。二伯娘哭也要找一个借口。徐馨儿问了一声:“二嫂呀!你洗的被子多,这棉絮是不是不小心装错了!”这二伯娘就找到了“哭我二伯”的理由。二伯娘的悲伤终于可算是发泄出来了,二伯娘的恐怖终于可以宣泄出来了。这是妯娌“吵架”总算不是哭“被JB的所谓的‘反革命杀人犯’毛高圓”,谁也抓不到理由。护犊之情使得二伯娘恐怖丈夫的死牵连儿女儿们,压抑着自己不哭。二伯那天被jb时从为扩大震慑效果的广播中,听到毛高圓刑场喊了两句:XXX万岁!我是被冤枉了的!十几天,没敢哭过。这一次妯娌吵架真是轰动方圆百里。也真是神了。那一床棉絮之事真相是什么?我曾多次分别追问,妯娌两人各执一词,都说得像真的,都认为自己承受冤枉一方。更疑云的事儿,二伯娘一方多人仍让我辩不清。妈妈一方若是假的不可能心结总打不开。妈妈且拿出毛小双当年来青海,是先承认“换了棉絮之事”,我妈妈才让他住下的,可是这也有可能是为了幺婶接受他的违心言语?其中有一个关键细节,我妈妈说毛小双当初棉絮换了被放王某某家。可是王某某已经死去,死无对证。难道是恐怖心理做祟?两方都在说“实话”。这也是毛竹之永远无解的疑问,更是毛家族史上的永远无解的谜。
我二伯将被JB那一天,对的,正是那一天,难道是我爸爸有预感,向青海民族学院请假回大巴山看产妇徐馨儿。徐馨儿预产期正是那几天。那时回一趟家,火车在宝鸡转火车,在秦岭加火车头——火车前后各一个火车头,前拉后推十二节车厢过陡峭的悬崖峭壁。在安康转大船。在真人县转“十一号”,居然需要七到十五天。我爸爸在安康转大船住进安康旅店。毛高畴出去转转,看到布告,看到心爱的二哥毛高圓的名字上被划了大叉子,已经被执行JB,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毛高畴甚至没有看清,自己小时的哥哥们王基康、何汉章、王立明都在那一个布告上。在毛家,毛高畴最尊重最敬仰的人物不是毛家祖们不是父亲毛远稚而是二哥毛高圓。玉树临风的毛高畴是毛高畴的心中的明星偶像、楷模神灵。
周围 人看到毛高畴昏倒,掐人中的掐人中,掐合谷的掐合谷。灌水的灌水。看毛高畴不醒来,有人拿竹刺破我爸爸的脚指尖与手指尖,鲜血涂地,毛高畴仍是没有醒来。有一个妈妈先是用乳汁挤在我爸爸脸上。我爸爸还不醒,这个妈妈干脆让月娃子冲我爸爸脸上嘴里撒尿。这才把我爸爸救过来。
几个人问清了我爸爸的住处,把我爸爸护送回旅店。我爸爸浑浑噩噩摸进房间,躺在床上,头昏欲裂,却再也没有瞌睡。就那样睁着眼睛望天花板。天终于亮了,钢蓝色的晨光,毛高畴走出房间去结账退房,旅店的服务人员都惊呆了。这是几天前入住的那个英俊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吗?怎么一头黑油油的茂密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甚至掉了一半?怎么一张脸霎间苍老?怎么一张脸瞬间皱纹密布?如同几天长了二十岁、甚至三十岁。
毛高畴糊里糊涂地向安康渡口走,却走到了火车站。到了才知道错了,又走到汽车站。到了又才知道错了。毛高畴再走不动了。毛高畴感觉自己不仅是老了,而且是快要死了。毛高畴终于找到安康渡口终于上了到真人县的上水船。
到了真人县码头,毛高畴下船,隐隐看到沙坝刑场有几具刑犯尸体没收。毛高畴想摇过去辩认一下。可是一下船头就昏得更厉害。毛高畴怕看到什么身体越发不支。放弃了去看的欲望。沿着之字形河梯上了河街。毛高畴想在街上真人中学找熟人问问二哥毛高圓的事情。毛高畴多么希望有人告诉他,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恶梦。可是恐怖无所不在,毛高畴不敢问。
然后摇摇晃晃,慢慢地,慢慢地向乱石镇方向走去。
毛高畴出来闯世界已经整整二十年,在部队一次一次往回涮人,自己带出来的大巴山美少年最后只剩几个没涮回去。在农林厅在学院卷入两派半争,在西安西北王刘澜涛手下差点卷入轰动中国的“61人叛徒集团”。在青海民大任戴院长的党委秘书,戴院长自杀毛高畴又成了民院的焦点。毛高畴是民大两派,维护教学秩序一派的政委,挨整首当其冲。但是那么斗毛高畴,那么整毛高畴,毛高畴都没有这么疲乏过。一次一次Y动,毛高畴仍是冲在前沿,从来都是斗志昂扬,瘦骨铮铮。毛高畴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一样,在空气中飘呀飘呀,就是走不动。毛高畴感觉自己是在透明的胶水中溯流而行,使出全身的力气仍不能前行,甚至要向后倒去。
毛高畴就那样慢慢地走呀,走呀,走呀。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小时,毛高畴终于走了三十里,来于是了瓦房店镇。毛高畴昏头昏脑钻进了毛家到大巴山的第一个落脚点:毛大瑚老商号的二房毛高弟家(二房还是大房待核)。毛高弟与毛高畴说起毛高圓的冤枉事儿,举起酒杯,哭了喝,喝了哭。那一晚,从不相信迷信的毛高畴分明见了鬼。毛大瑚老商号,虽然被分给好多家,并被卖出去四分之一,仍是阴森森的。毛大瑚老商号的后天井丘着一个老人的遗体。毛高畴以前住从来不知道害怕。可是那一晚,毛高畴害怕极了。那些鬼在老商号的里里外处,出出进进,飘飘乎乎,隐隐现现。第二天一早,毛高畴看堂哥毛高弟睡着不忍叫醒告别,知道其女儿无钱上学已经是知青下放农村,毛高畴带去当兵的哥哥在部队当了官也不认家,认贫农干爸为家。毛高畴悄悄放下十几元钱,摇摇晃晃向乱石镇走去。
毛高畴并不知道,毛高弟从此睡去再不醒来。毛高畴并没有想到,这就是他与亲亲堂哥毛高弟的生死离别。——一周后,其女儿回来,一揭被子,肉都揭起来了。原来父亲已经死了一周了。女儿正是从放在父亲床头的钱打听到毛高畴来过,且核准了这伯叔俩个喝酒的时间及父其亲逝世的时间。
毛高畴从瓦房店毛高弟家出来,走呀走,飘呀飘,好不容易走到芭蕉口。想歇不敢歇,想打问不敢乱打问。只好接着往前走,直到走到下乱石滩子,走到毛高益家,这才敢打问。听唯一在世的堂伯毛远益说乱石镇毛家两妯娌昨天因为一床棉絮吵了一大架,莫说真人县,连百里外洞河、蒿坪的人都晓得了。你二嫂子把家里破棉絮甩在古镇街道上,又哭又骂,闹了一个青天到黑。毛高畴感觉自己的脸更没有地方搁了。本来家里出了死xf,已经让毛高畴脸地藏,身无地隐,这妻徐馨儿与二嫂贺谧儿怎么这么不争气呢?这个时候更要显示毛家是有教养有涵养有修养的不可能出 sx犯的样子。怎么能吵个天翻地覆,显得这样没品格,让这么远的人都知道,让大巴山方圆百里人笑话呢?
无地自容羞愧万分的毛高畴听不下去了,起身告辞。
毛高畴接着溯流而上,向乱石镇走去。毛高畴感觉自己身子更飘了。毛高畴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洪水中游动,拼命地划呀划呀,可是就是游不动,虚汗出一了身又一身。几次毛高畴都要昏倒了。站着迷一会儿,好似是醒来了,又接着走。
毛高畴甚至恍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是虚的还是幻的,是空的还是濛的。
毛高畴甚至分不清是阴界还是阳界,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那一次妯娌吵架,可是这大大地伤了徐馨儿的心。最让我妈妈伤心的是,最后二伯的儿子毛小双还踢了一下我妈妈的门,说:“幺婶子!我妈妈好心给您洗被子。您他妈的说我妈妈偷换了您的棉絮,您为什么不敢出门来看一看!您为什么不敢出门来分辨一下!我家的这些破棉絮中被我姨(妈)铺了一街,那一床是您的呢?!您的棉絮是新的,我们的棉絮都是破的!您为什么要平白冤枉好人?”
我家那时没有儿子,我爸爸有心把二伯的二儿子留下来,可是徐馨儿不同意。“人怕伤心树怕伤根”。徐馨儿最在意的是毛小双平时温文尔雅知书达礼聪明灵气,那一天居然踢了自己的门。还说了一句“您他妈的”。后人能说先人“您他妈的”吗?这简直是无规矩无辈份了!这真是太无法无天了乱了纲常了!周围人多次给徐馨儿解释,毛小双是父亲被法办,看自己的妈妈哭疯了,才恐怖中失去理志才一反常态口出脏字,但是无论怎么解释,徐馨儿都不能释然。在那风雨雷电交加的日子,贺谧儿一家人多势众,我妈妈刚生了孩子,属于比贺谧儿一家更弱的弱势群体,你们全家怎么发疯了一般来咬比你们更柔弱的弟媳三人呢?
我爸爸妈妈没有想到的是,二伯的二儿子拿着我爸爸修改的审诉材料到陕高法院,引起院长重视,准备给我二伯平反之际,准备给我二伯的儿子安排一个教师工作。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二伯的二儿子回大巴山出了车祸。这让我爸爸妈妈伤心后悔不已。
我还有其它的亲人吗?原来我还真不是石头缝中蹦出的野人人。我还真有其它亲人呢!到我大学毕业后我才见了我的“其它亲人”第一面。到了大巴山,亲人不少,辈份很多,不敢乱叫,我爸妈怎么叫我就怎么叫。被告知不对,应当怎么叫。这才爸爸妈妈让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最开始连个堂与表都分不清,连个姨与姑都搞不明。近亲还好叫,可是整个大巴山人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亲人。扯几个来回,我就不会叫了。聪明点吧,我干脆问对方:对不起,我是毛家明字辈的,我应当怎么称呼你(或您)?
对了!我还需要老实交待,我第一次回大巴山就当了“逃兵”。
在真人县还愉快,大舅与三个儿子合起来拉二胡、拉小提琴、拉手风琴、吹笛子,真是诗意浪漫。那时我并不知道,大舅舅在韦曲军校被打成中右,回到大巴山内乱时就因为莫名其妙的“桃花罪”被判七年。在狱中又成立了救民D,加判八年。等于坐了十三年大狱,刚从大狱中出来一两。我还以为大舅一直在家呆着,拉着二胡、拉小提琴、拉手风琴、吹笛子,等我们全家回家呢。我真是太幼稚了!
在乱石镇,因为棉絮吵的那一架,轰动整个乱石镇,方圆百里无人不知。记气十三年的徐馨儿偏不不入住毛家,反是住进了女同学邓泽堂、张茂泉家。等于我们全家离家的游子叛逆的浪子,终于回到家乡乱石镇故土,却并没有入住我们的出生地毛家。等于我们寻根回大巴山,却在根之外的别人家住下了。
然后去我的幺舅家。我并不知道,幺舅家就是那刚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刚死三个人:姥爷、三舅、二舅母。姥爷死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个法子框——石头眼镜。姥爷临终前对我幺舅说:知道你对我们老人最好,你把这眼镜摘去,等我咽气了,他们都来抢,就不是我的心愿了。三舅死前没药抢救,向我爸爸发来了鸡毛信。二舅母美丽的周女子,跌了一跤,胳膊脱臼,连五毛钱的找水师的钱都没有。
我真是太搞笑了。我只知道我家穷,不知道大巴山的亲人比我们穷多少倍。更想不出他们是如何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看到新寡三舅母抱着幼儿身边站着三个小姑娘,个个黄皮寡瘦。
我的弟弟毛美君看到幺舅家脏乱差,根本无法居住,嚷嚷着就要下山。
而我本来可以留下,可是我们一转身妈妈徐馨儿的漂亮纱巾居然不见了——后知道被小猫拖走了,当时我以为是被偷了。这让我无法接受,我可以接受穷但不能接受这个偷字。我与弟弟一趟子跑回乱石镇子。这就是我长了二十多年的第一次回大巴山。我第一次回大巴山居然是如此的不堪。
我俩下来不好再去打搅邓泽堂一家,居然自己的祖地毛家两过不入,反而住进了乱石镇的小旅店。那个旅店我后来知道是我们姜家老亲的栈房改建的。里而的房子像蜂房一样密一样多。
我俩等我父母下来,我们全家匆匆从祖地大巴山逃之夭夭。我们全家跑到西安。在西安某宾馆开房间住下。我在对面床上,我看到毛美君住的床上雪白的床单上怎么有那么一大堆大芝麻?我过去细看,原来是从毛美君身上掉下来的一大堆活蹦乱跳的虱子。
我必须老实交待。后来,我才慢慢喜欢上的大巴山,特别喜欢上的幺舅一家人的。后面我才一次一次又一次回去。我才一次一次又一次住在幺舅家好多天的。
我爸爸当时离家出走时,有一大家亲人,仅直系的上辈、同辈亲人就有十几口。仅仅二十多年,我爸爸只剩了两个亲人:一个爸爸的幺姐与二嫂。
我只见到了我的二伯娘。我的大舅与大舅母——大舅部队上打成中右坐了十三年监狱刚放出来、我的大姨夫与大姨。第一次回去我没有见到嫁到深山的我的幺姑。
我的毛家族真的只有一座坟吗?用大巴山话说我,那一定是活脓晕了!
现实肯定却不是这样的。
我回到大巴山,我真是太震撼了。
我睡在乱石镇子上我表哥家时,我知道任河的南岸有我奶奶与大伯、大伯娘的坟。还是大伯的儿子漆娃子的空冢。更有大伯孙子的坟。还有我的姜家大姨夫的坟。还有二叔爷毛鹏九夫妻、儿子毛高常夫妻的坟。当然还有毛高麟的空冢。还有我的三姑与三姑夫的坟。还有我奶奶家的亲人们的坟。这还是直系近代的,若是有亲缘的那就更多了。
我知道任我河的北岸山上一个叫大崖的地方有我的爷爷毛远稚的孤坟,当时毛和兴老商号变成镇上的公用食堂,我爷爷被赶到山上,一年后死在山上。火地沟有我幺姑夫妻的坟。乱石镇下河有我的二伯的空冢等。
而我到我姥家,我真的太震撼了,那一河珍珠一般洒落的几十座、几百座、几千座、几万座都是我的祖坟,我的外家亲人坟。
原来大巴山有多少座山,我就有多少座祖坟。因为奶奶家在大巴山有一千多年历史,姥姥家在大巴山最少七百年历史,我爷爷家在大巴山有三四百年历史。
但是这些亲人坟中的亲人,就算我后来见过几个,可是我只是浮光掠影地从他们身边掠过,没有完整的记忆,更没有真正亲人的感觉。我更没有经历过与他们的生死离别。他们就像我的梦中人或是幻中人一般。
感觉大巴山的亲人,像是遥远的星辰。他们的故事,都像是传说中的故事书的。不像我亲自经历的。只有我的爸爸,是我的亲自经过的亲人。虽然后面十几年,我调内地,与爸爸聚少离多,但仍是我唯一经历过生死的亲人。
好像我的亲人中只有我爸爸的生与死牵动我的神经一般。
因为我大学毕业两年之前,我根本就没有见我的亲人们。就算是后面见的几对,也是因为距离太遥远,只是这次去还在,下去不见了。只是“长长地叹息以掩啼兮”。而已而已。我真的挺像一个局外人。我的真的是挺像一个旁观者。
爸爸离家出走之路真是太悲壮了
现在回想,爸爸离家出走之路真是太悲壮了。
记得两年前,我在大巴山红椿深山老林见到了王子明的幺儿子王基础。王基础是当地的老师。王子明大地主解放前突发脑溢血死了。有说是吓死了。反正都说他是好死。可是王子明的大儿子王基安就惨了。批斗挨整都是他的。王基安好像撑到七几年,才被整死了。
王子明的幺儿子王基础娶了李静山的女儿。李静山被枪毙了。王基础居然活下来了。
红椿内乱时,被除槽的四类分子有四百多人。那几天王基础居然回徐溪河老家去了。真是福大命大。王基础回来后,上面就开始治乱了,王基础侥幸生存下来。
我对王基础说:你真是一条漏网的鱼!王基础说:是的!你爸爸也是一条漏网的鱼!
是的,我回想,如果没有主义,只以财产区分,我的爸爸真是一条漏网的鱼!
但是,如果以主义分,我爸爸才是一个真正的勃尔什维克。真的舍身取义追逐光明“为天下劳苦人民求幸福”的“夸父”。
是的,为了追利求名参加gm算什么,真正的gm者反而应是这一帮在真人县还没能解放就动员家里交田交地交商号 交财官交仓粮交储藏交金银财宝的美少年们。他们才是深山老林第一仳觉悟者觉醒者。他们才是胸有大忆怀有大爱的大巴山近代文明之光。
而我爸爸不仅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勃尔什维克,而且还整着几百大巴山美少年参考55师军校,他们是大巴山第一批觉醒者。而这一帮美少年,都是大巴山大户人家的儿子。他们动员父亲交地交商号交仓粮,他们为真人县和平解放立下大功。他们又参加抗美援朝,青藏守边,他们动员自己的兄弟们校友们同学们参与土改,他们是真人县和平解放的生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