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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毛高畴--“雨足高田白,披蓑夜半耕;人牛力俱疲,东方殊未明.”
发表时间:2007/7/17 19:15:40     文章来源:东方竹子散文集<生命的隐衷>      文章作者:毛竹     浏览次数: 9296
 
 
后记一:西戎牧羊人

                 (毛竹)

           羌,商人用绳子系着被俘人的象征

  当我被一股力量吸引着,沿青藏公路走向可可西里无人区时,我忽然那么真切地感到我的生命中也有一个可可西里无人区,我的一切的情绪恍惚都来自于那里。我想这便是羌人最明显的特征了吧!就如地理意义上的可可西里无人区一般,地球上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来自于那里。正是那个地方使得人类一切一切的心态都那样的神秘莫测的吧!正是那个地方使得世界上所有所有的事情都那样的变幻无定的吧!
毛竹的爸爸毛高畴(右一)在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班上学时和同学北京游玩时留影。毛竹一直想分辨这是北京哪一个公园,请网友们帮助分辨。好像是西山的公园,对吗?

  “羌”《说文·羊部》解释说:“羌,西戎牧羊人也。”按照甲古文中的字形,“羌”字实际上是商人用绳子系着被俘的人的象征。甲骨文中“羌”字的写法就是羌人带着足链、就是羌人带着手铐。至于“西羌”,还因了东汉先后把先零、烧当等羌人移入三辅内地习称“东羌”而形成的族号。

  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对“羌”这个字有一种格外的情感。
  是的,一直一直觉得“羌”有一种说不尽的沧桑美。对于“羌戎”、“羌塘”一类词儿我有一种独特的情感,恍惚那是让我痴情的什么,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那绝对是属于生命“本我”的。或许我前世早与“羌人”或是“羌塘”结下不解之缘。恍惚我的身子中有许多关于它的记号。
  似乎我就是一个被商人挟持的羌人,手上戴着手铐、脚上戴着脚链、脖上系着绳子。而这个挟持者常常的忧惚并不是什么外界的人或力而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对自己实施一种暴虐!是我自己灵魂中的一次一次血战,一次一次人祭!
  说来也怪,羌与揭氏鲜卑等是五胡,且千百年来都活动在青海的地盘中,可是,这里面只有“羌”给我这种好的感觉。虽然我知道揭是我国古代的一个民族匈奴的一支。可是揭羊指闭了的公羊,揭很恶,面孔黑黑的,总也带着种膻味儿。氏也是我古代的一个民族,让人联想抵,那也是一只公羊,似是有股骚味儿。鲜卑居住在东北内蒙一带,青海的吐谷浑就是鲜卑人,似是长着黄胡须的山羊,眼睛有些对的,总也带着一种腥味儿。唯有羌让我想象一只小母绵羊走路,身上毛绒绒的,卷卷的,两个脚伶伶的,目光羞怯的,一种无助茫然楚楚动人的神态。那迷途羔羊的神态很迷人,令人我见犹怜,如同我们这些总也分不清方向的女人一般。不仅如此,我还那么真切地感到羌带着一种好味儿,那是一种苇草的味儿,那是一种野花的味儿,那是一种冰雪的味儿,那是一种荒原蜃气的味儿,带着大自然的温馨。那,恍惚又是我生命的味儿。因为我就是一株空心草呀!这点我与女作家张爱玲的感受竟不约而同。

  羌人总也是跟了羊走。这不仅是“遂水草而生存”。西藏南部的雅隆部落就是由从古青唐(西宁)迁徙过去的羌人溶进当地土著而形成的,逐渐强盛建立吐蕃王朝之后,急于向外扩大自己的势力,就放出金山羊到北方物色建立拉萨(圣地)的地盘。金山羊走呀,走呀,来到一个地方,徘徊了好久,卧下不走了,于是人们就在它卧的地方建起了现在的布达拉宫……

  还有一个传说,建大昭寺时,因为湖水涌流,工地日日填土,日日泥泞,一只神山羊便下凡背土,并拔毛变出很多山羊,很快将湖填平。向山上背石头任何大牲口都使不上劲,唯有山羊行走如飞。传说山羊的角的基部之所以略作三角形那是石头压的;山羊的犄角尖之所以向后就是为了护石头护的;山羊的四肢强壮善于跳跃就是背石头练出来的。而今大昭寺殿里有只山羊石雕,就是纪念这只神山羊的。藏族人民曾把大昭寺叫“热萨”。藏语“热萨”就是山羊背土的意思。以后人们就把整个卧马塘称为“热萨”,史书上变音为“逻些”,最后才衍变成拉萨。

  羌不仅给我一种好的感觉,还给我的漂泊生涯一种莫名的稳定感,似乎是自己生命中固有的那份苍凉感终是有所附丽。那恍惚是遂浪沉浮带给我的稳定感。
  不论何时,我只需看一眼这个“羌”字,我就一下子进入一种生命的感觉。恍惚那个字里有我生命的源泉。恍惚那个字中有我不可破译的遗传密码。恍惚那个字中有我无法释然的生命隐衷。又似乎那个字中结集着我前世的过错与失落;结集着我来生的爱恨与情仇。是不是这个“羌”字凝聚了整整一个人类的漂泊感?是不是这个“羌”字囊括了整整一个人类的沧桑感?为什么它纳入我就如渺渺宇宙纳入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尘埃一般。为什么它推动我就如茫茫大海掀动一个透明的不能再透明的浮萍一般。从没有哪一个字让我感到我是这样的渺小,这样的轻飘,这样的柔弱。在这包溶我的无助,囊括我的凄美中,我有一种搏击的悲壮与被毁灭的惬意。从没有哪一个字让我这样真切地触摸到冥冥中那一个多次出现却从没看到过的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从没有哪一个字让我这样真切地看到那个常在我生命中出没却从不可捕捉的神灵的面孔;从没有哪个字让我这样真切地沉入到那个常从我的身边掠过但从来都是转瞬即逝的命运暗河。
  “羌”字最终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给人那么一种无尽的苍凉感?是不是在说:人类的历史终究是漂泊的历史。是不是在说:人类不论是怎样的奋斗过、抗争过,可是最终会是自己生命激情的失败者,最终不得不屈服于一种神秘的大力。是不是在说在强大的生命激情面前人类只不过如同小羊羔被“商人”用无形的绳子牵系着一般。难道人类面对的一个生生不息的大敌就是生命自己?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与这个生生不息的大敌奋斗的悲壮,就在于珍惜与这个生生不息大敌奋斗的过程。这便是“羌”字神秘的内含了吗?
  它让我有一种完全的女儿心态,就如我终于找到了人世间那么一种属于异性的彻底的征服,让我心甘情愿任其摆布,任其毁灭,任其再造,满心满肺中都充溢着感动的泪水。“他”激励我尽情地与之抗争与之拚搏,可是却让我那么真切地感到不论自己怎么跳弹怎么任性,还是在这个博大的心怀里;那么清醒地认识到不论自己怎么挣扎怎么疯狂,可还是要被那蛮不讲理的力量彻底征服。就如孙悟空怎样的跳弹可是还是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板心一般。
  望着这个“羌”字我找到了自己沿着故乡河湟水溯流而上沿河出走时的感觉:
  “那中涌动着无数新鲜的谜团,翻动着岁月的烟波,绽放着一种近乎于狂野的力量,一种不顾一切向外喷射的光芒。
  “一定有什么与别的不同。一定有什么不可诠释的内容被记录在这苇草这波浪中!一定有!不然为何闻到一种虽模糊但却熟悉的气息?不然为何肌体上跳动着痛楚与惬意。
  “一定有什么是知情知意的!一定有!不然为何阵阵思绪起伏如苇,苍茫如雾,涌动如潮呢?”
  可不是?唯有这个字让我那么真情地想起我的故土,我的出身地,我的接生婆,我的埋在竹笆遮下的胎盘,我的祖籍,与我的生命有关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唯有这个字让我恍惚看到了生命之初那一团混沌的星云。
  可不是?唯有这个字让我那么深情地想起我的童年,那么真情地想起那些个我所爱与所恨的人们。唯有这个字让我禁不住想起我女儿的风月情浓怅惘幽怨。唯有这个字让我想起我那几位在花季凋零的女友:中学的秋林、大学的沈灏、同事丽华……心里弥散着漫无边际的伤感。难道它是在诠释我不愿再深交女友的隐衷?可不是?唯有在这个字里,我由衷地感叹生命的美丽纷繁与短瞬空灵,怅然于青春如五彩冰灯终将离开我随风远去。人生的痴情与怨恨也就在这里了。
  难道人生的幸福就凝在这个方块字里?难道人生的苦难就凝在这一个方块字里?
  可不是?唯有这个字让我想起自己的那些个纯纯的愿望甜甜的梦幻;唯有这个字让我想起自己的那些个天真的祈祷与幼稚的祝愿;唯有这个字让我感叹生命的坎坷与青春的磨难;唯有这个字使我想起自己雨中的恪守风中的承诺;唯有这个字使我想起自己对已对人的温情与残酷;唯有这个字使我想起我曾受过的委曲与伤害;唯有这个字使我想起自己不自由的思想与囹圄的激情。
  一个“羌”字道尽作为一个社会人从古到今几多的酸辛苦辣?一个“羌”字道尽作为一个社会女人从古到今几多的曲折坷坎。恍惚人类的一切美好一切无奈一切辉煌一切悲壮都凝在这个字里。一个“羌”字带出几多的沧桑美,让人几多感叹。
  如果说哪一个字最能囊括人类的一生,就是一个“羌”字,不是吗?
  可不是?没有哪一个字能让你有一种淡淡的恍惚是经历了一生的感叹;没有哪一个字能让你感到那平淡中隐藏着最深邃的智慧;没有哪一个字能让你这样淡然地感悟生命的全部内含。
  唯有这个字使我禁不住想起比宇宙更缥缈的比银河更浩森的比思想更深邃的。
  看了这个字眼前恍惚上演的就是从古到今的历史。
  探索一个“羌”,不就是探索整个西部的历史吗?不就是探索我们自己的生命吗?不就是沉入历史,沉入人类的灵魂,做一次有意义的反思的吗?那探索的又不仅仅是一个西部的历史!那沉入的又不仅仅是一个人类的灵魂!

  而我是一个被商人用绳子系了被俘的人吗?为什么?从一九八六年至今,整整的十一年,到底是怎样一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拽着我,到底是怎样一种不安分因子鼓动着我,使我一个女子放弃了一切,独自流浪行程已达三十万公里。这么多年我几乎走遍了中国的理由是什么?我如同一股停不下来的风,上了一个看不见但却高速运转的庞大机器。我更如同是被大风从树上刮下的一片树叶或是蒲公英飘落的一粒种子,在身不由己中被狂风吹来吹去。似乎只要停下来我就会被自己生命或是宇宙生命中的什么吞食。有时,我甚至感到逐浪是我生命最安全的一种形式。没有人知道我从自己的生命中到底感到了什么。没有人能明白我生命中潜在的危机感与恐怖感。我是被商人牵着吗?抑或是向着相反的方向!可是为什么苦苦寻觅的却是一种精神上的什么。整整的十一年,留下的除了漫漫心迹,我还有什么?
  可不是?多少次在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地方醒来,半天想不起来自己身在哪里?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更是“不知今宵酒醒何处”。没有办法让我的步子停下来。我想自己明白古老的“羌人”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清晨,在那一张怎么也聚不到一起来的破碎的脸上。这样的时刻总是有寡淡的清水萦回五内。是的!我就是在这种时候理解“羌”这个字的。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我明白我是身不由己地追溯“羌人的足迹”。
  我这样顺着历史的长河溯流而上是想沿着“羌人的足迹”溯流而上吗?
  我这样身不由己地走入我自己的生命深处是想沿着羌人的足迹溯流而上吗?
  我要到一个什么地方去?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那个地方在神秘地呼唤我。我独自一个人走了千里万里之后我还能独自一个人走回来吗?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会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因为,我的生命中那透明的绳子它时时拽我,拽得我不得安宁,拽得我好痛呀!每一次在到达一个地方时我总有一种恍惚,恍惚这个陌生地方我曾经来过,恍惚我的来路与去路都神秘地盘在我的生命之中,萦绕在天与地之间的无奈情绪中,总有可怕的熟悉感,由不得我不写下这样的诗句:
  “为什么/在每一个拐角/都有一种倒过来走的感受八是不是/人生/本是从死亡/走入母腹”
  似乎我真的是走遍了天涯海角还是走不出一个自己。可是宇宙是多么浩瀚而绵邈呀!

  我真是羌人吗?不是说好了我可以总是两袖清风的吗!不是想好了反正生命不过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吗!可是,我为什么抑制不住生命深处那种淡淡的伤感?可是,我为什么控制不住生命深处那种狂乱的激情。为什么天、地、人都不约而同地为我创造一种可怕的前题,以一股一股大力把我向一个一个未知的地方推进,使我的一个一个荒谬的精神欲望具有可实施性?我为什么就算是走在熙熙人流中也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感?我为什么就算是呆在房间里也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漂泊感?为什么走入我生命的可可西里无人区解决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的问题时仍是感到可可西里无人区还是在我的前面诱惑我?
  难道真如有些人说的我的生命中珍藏着宝贵的精神财富如同可可西里无人区有黄金之路有珍藏无尽黄金的马兰山一般?可是,为什么这些为了不犯乱而不得不收藏的精神财富使我越来越真切地有种无有归依无家可归之感?
  我从没有这么深刻地感到我只是一个“羌人”。我的财富只是属于“羌人”的财富。那是给我带来安全的什么,那是给我带来危险的什么。不是吗?在物质上我一无所有,可是在精神上我富有吗?只能是一种更深刻的一无所有。可不是?我不论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我真的一无所有!真的!真真的!

  是的!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苍凉的长着红柳、沙荆、骆驼刺、木麻黄的地方。明明知道那里有的只是恐怖与寂寥、寒冷与死亡。可是,我却禁不住不去想她,禁不住不去向往她。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不仅今生今世是一个羌人,而且我来生来世还是一个羌人?
  可不是?我不知道我的终极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被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气场吸引着,我只是身不由己。我只是一个羌人,被商人牵着,说着我不得不说的话,做着我不得不做的事情,写着我不得不写的文字,为了生存苦苦地挣扎着,寻找的却是一种属于灵的永远的精神上的什么。我如同是一个向山上推石头的西西弗斯,在终身的劳作中感觉精神上的惬意。
  我这样地走下去,不论在青藏公路在可可西里我会遭遇到什么,这是生命对我的要求,我别无选择。

               牧羊何以在海边

  “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匈奴十九年。渴饮雪,饥吞膻,牧羊在海边……”而爸爸,而我,一生一世里,不都是用灵魂唱着这样一只歌。那是萦绕在灵魂中的一股悲壮之气。

  记得小时拉练住在青海塔尔寺时爬在墙头上看着红色袈裟的阿卡吹长长的法号,吹得嘴角都流出血,不由地望痴了过去。那法号真的似是大海中的一个法螺,只是大的多得多。那个阿卡真的似在吹大海的波涛。
  那时我的心里就好生奇怪:青海离大海那样的那样的遥远,为什么藏民蒙民身上许多的饰物是大海中的?就如这个长长的法号,是它摹仿着大海里的法螺?还是大海里的法螺摹仿着它?
  不知道这些着红色袈裟的阿卡是不是与我一般从小小的时候就向往着大海。小时我常常地望着窗外幻想大海,认真地想如果能看到大海看到大海里那些鲜花一般盛开的鱼儿让我到海边当个渔民我都干——那时的城市户口可是相当的重要。我的母亲、弟弟、妹妹被下放后返城,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城市户口。
  而那一天早上我听到阿卡练的却是一曲《苏武牧羊》。我心里更是奇怪:那巨大的法号居然还能吹出歌来?居然还能吹出这首歌来?那时连我们都不敢唱这样的歌。我们唱的都是革命歌曲。而这首歌是我从学校宣传队一位大姐姐那里偷学来的。
  《苏武牧羊》吹得我荡气回肠,在无限的幽怨中我感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沧桑美。那吹出的乐曲史诗般拉出一幅宏大的历史长卷。让人的心胸波澜起伏,虽然里面的具体内容我说不出来。
  感觉那真是牧羊在海边的感受。可是那时小小的我心里就又生出一个问题:牧羊何以在海边?牧羊不都是在大草原上。而中国的草原离海边是多么的遥远呀!那时我知道离我生活的西宁二百公里外有青海湖,可是那是湖呀!虽然它的水是咸的。觉得奇怪:牧羊当是在湖边!怎么会是在海边?是不是说牧羊人一边放牧一边与我一样做着到海边当渔民的白日梦?总觉得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对的!总觉得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后来,到了青海湖我才明白是我错了而不是歌错了。牧羊真的是在海边而不是在湖边。青海湖是海决不是湖!叫湖本就是一个错。青海湖是被向心汇水盆地四面的山上的冰雪溶水救活的一个海子。海再小也是海怎么会变成湖呢?这是质的区别!不是吗?这一点只有你到了青海湖边你才能明白。我想湖与海最大的区别不仅是水是否是咸的,也不仅是青海湖的意境——那水天一色、海雾迷离的意境,而是因为湖是死的而海是活的。湖里的浪是河在里面涌动,而海的浪是它本身在涌动。海本身就具有律动功能有生命的潮汐!大海是地球的心肺,有火山从洋中脊喷出,推洋底进入万米深的海沟插入地球内部,洋底熔化成岩浆,又从洋中脊喷出,循环往复。而青海湖无底,那么是不是一个地球的心脏呢?只不过是原来这个心脏在古青海这个大肺中看不到而现在古青海退去唯留下心脏。这个心脏还在那时生命不息、跳动不已呢!抑或青海湖这个新生的心脏正在发育一个新的大肺,凝集着一个新的海洋的全部的信息。青海湖是古青海生命的最后延续,是大海留下的遗梦,是古特提斯留下的最后的信息,终将消失无踪迹——青海湖水的日趋渐少似乎正是暗示着这一点。而在地球的某一个地方真的又有一个新的“青海”诞生吗?
  后来在青南高原可可西里无人区看到那么多的海子,那如星宿一样多的海子,那欧亚板块与印度板块碰撞形成的古地中海的追梦——无数滴大大小小的晶莹泪珠儿,更真切地感觉自己是在海边而不是在湖边。这才真正明白,那真是海,决不是湖,虽然它们中的许多终将死去,可是现在它们真是活的,不论它们是怎样的小,它们像海一般有生命,有潮汐,它们如同古青海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心机”。它们的律动带动遥远的大海的呼吸,它们与大海有一种神秘的呼应。它们像大海一般水是咸涩的。它们的心里浓缩着大海里的一切数据。它们让我想起“一滴泪珠可以辉映出大海的波涛”这样的句子。而可以辉映出大海的一定是海子而不是湖,这是质的区别呀!不是吗?
  而内蒙地区湖泊较多,大多数也是这样形成的海子。它们就是海不是湖,是大海的孩子,所以牧羊真是在海边而不是在湖边。虽然内蒙最大的呼伦湖——蒙古语称“达来湖”意为“海湖”是一个淡水湖,这种叫法与意义上是一个错。虽然不知当年苏武牧羊的地方——内蒙的北海,也就是今天的加尔湖是不是一个海子,但是牧羊在海边是有道理的,;因为内蒙同青海一般也有众多的大大小小的海子。
  原来,那种在海边的感觉真的对了。这才明白,“苏武牧羊在海边”一个意思当是在海子旁边,另一个意思就是在青海的旁边——因为以前青海与内蒙不仅遥遥呼应而且是连着的;因青海湖曾是青海与内蒙地域“并集”的“交集”——青海湖周边曾归属内蒙。牧羊在青海的旁边,那不是牧羊在“海边”又是什么?可不是?青海不仅在内地人的眼中是一个海,在西部人的眼里更是一个海。因为只有海的事情对于所有的人来说是一个谜。因为只有海的旁边才让牧羊人流连忘返。
  苏武,(?~前六○年),西汉社陵人(今陕西安东南),字子卿,天汉元年(公元前一○○年),奉命赴匈奴被扣。匈奴贵族多方威胁诱降苏武,又把他迁到北海(今贝加尔湖)边牧羊。苏武坚持十九年不屈,始元六年(公元前八一年),因匈奴与汉合好,苏武才被遣回朝。
  而我们青海湖边生活的人,尤其是近代,有许多拨就是胡人,就是从内蒙来的真正的“牧羊在海边”的人们。可不是!青海交错了多少流浪者的信息?青海湖周边更是胡人争占的地方。“牧羊在海边”更深的含义当是在青海湖边——谁让青海湖是中国最大的咸水湖也就是最大的海子呢?

  而我的家族与这首歌又有怎样的一种缘呢?为什么听这首歌我的感受与听其它的歌是那样的不一样?
  可不是?难道是巧合,我也是陕西人。我的父亲与苏武命运不同点在于苏武是被扣而我的父亲是自愿离家出走。爸爸做为当地富有人家最受宠的小儿子,是自愿来到青藏高原的。奶奶就是因为想念爸爸而哭瞎了眼睛。我的父亲毛高田离家出走跟部队来到青海,先是在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享堂镇55师当团干事,被人称作“毛干事”,转业到青海农林厅,在中国人民大学读完研究生之后放弃国京又自愿支边到了青海。在青海一呆就是五十多个年头。爸爸在青海从事民族教育工作近三十年。
  直到现在,父亲最爱吃的仍是大巴山的香椿、豆豉、腊肉;最爱喝的还是陕南的紫阳茶。直到现在,爸爸还是一说起大巴山就兴奋地不能自己。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来人,大家七嘴八舌,只要有人一问起爸爸的故乡,爸爸的精神头儿立刻就来了,脸上放射出异彩,操着陕南味儿的四川话,一字一句有板有眼有声有色:“那个大巴山呀!那硬是不得了呀!那硬是青山庐(绿)水呀!”那时我不明白山怎么是青的水反而是绿的。“那山里的白木耳硬是不得了啊!一撮,就这么小小地一撮!一泡,那硬是泡那门满满地一大木盆呀!”每当爸爸这样生动无比地比划完“一小撮”与“一大盆”之后,爸的脸上总也泛出那样的一种红光。这时你才会明白何为神光高照。
  “那柿子多得那硬是不得了呀!运不出来哎,那硬是全部烂到地里,那硬是呕成沼泽一般柿子沟哎!不晓得一年淹死多少人呀!小时我们上山拣板栗子,姨(妈)硬是不放心哎!家里佣人也多哎!满山遍野里都在喊呀!……”妈妈总是在旁边补充:“拣着拣着,日头唉!啥门就没得了唉!那硬是唬得哭!哭稀了呀!着了!着了(完了!完了)!太阳啥门没得了?天要崩地要裂了唉!就那门站到那里不敢动了哎!后来才晓得叫啥子‘日蚀’!”
  爸爸越讲越精彩。这时爸爸的头上恍惚亮着一盏灯。举座越听越发鸦雀无声,仿佛神与魂都被爸爸勾了去。痴痴迷迷如同喝了爸爸给他们酿制的迷魂汤。他们总也是让爸爸讲了一段又一段。
  爸爸提起大巴山可能就如现在的我提起青海一般,感到一股透明的清灵之气萦回于心间。
  而我只身到内地闯世界的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爸爸在青海呆了大半辈子,患了严重肺气肿——把心都挤到胃上去了。爸爸提前退休后,冬天连门都不敢出。非得出门,看了爸爸戴个口罩露出两个鼻孔气喘地走在冰天雪地间的吃力样子,看着那凝在睫毛上眉毛上白发上的冰霜雪碴我怎能不心如刀绞。而爸爸提前退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爸爸太思恋自己的故乡,想趁余华尚在时在老家找个安生之处。可是,爸爸想回内地却无门。革命了五十多年,也就是师大按国家政策给的一千五百元的“安家费”,其中五百元还被爸爸支援了文革中被屈死的二伯(爸爸的二哥)的儿子毛明安——人家还嫌少不领情!一千元!在哪里安家?故乡的房子早已是危房:蛛织网结摇摇欲坠。而故乡那么些人还以为我爸爸是大富翁等我们回去施舍。想起来真是:“满腹伤心事,一把辛酸泪”。
  而当我终于孤身在内地杀出一条血路在风雨飘摇中站住了一只脚,租了房子让爸爸来内地居住时,爸爸却表态:长期住不行!
  这才被人告知尽管爸在青海患肺气肿冬天度日如年,可是老人家到内地来更受不了。师大艺术系教授肖扬等在青海好好的可是到内地反而不行了。而回到老家更不现实,爸爸那一辈与上辈的亲人这些年因大巴山医疗条件差与我家成份高等原因都相继含冤带屈离开了人间。爸爸小时那是一大家子人呀,现在居然烟消云散,唯有的一个么姑还远嫁大巴山深处。触景伤情,爸爸将会怎样地叹息:“世上空惊故人少,集中唯觉祭文多”。而老家虽然晚辈亲人还不少,可是从给血泪钱而不领情就可窥探出两代人之间的代沟有多深。爸爸走的原来是一条不归路。还有爸爸的四个孩子与三个孙子除了我“独在他乡为异客”外都生活在西部,老人离开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孙子就是到了内地又会是怎样失落的一种心态呢?还有那么重情重义的爸爸同辈的棋友、酒友、文友大都在青海,尽管内地的氧气多一些!原本爸爸不论在西部怎样的艰难,可是“为情所惑”的他老人家须在西部生活下去,一直一直生活下去。虽然对生身故土大巴山魂系梦牵,可是与西部太多的牵系已使他离不开西部。谁让我的爸爸是那样重情重义的一个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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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就是让爸爸回内地可是爸爸心还是在西部。就如青海与青海湖不可能分离一般。看来爸爸与青海的缘分不仅是今生今世的了。可不是?爸爸“牧羊”何以在“海”边?就如我虽然在青海长了二十多年,虽然现在已离开了青海,可是为什么我的情,我的爱还留在那里?为什么我最爱喝的还是西部的酥油茶?为什么我最想写最愿写的都与西部有关?可不是?到底是一股什么力量使我“牧羊在海边”?难道就是因为我有这样的一个爸爸?难道就是因为我是毛家的后人? 
  是的!爸爸的生命给我最深的感受是“牧羊”何以在一海边”?
  “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匈奴十九年。渴饮雪,饥吞膻,牧羊在海边,心存汉社稷,旌落又未还。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夜坐塞上,耳听茄声,入耳心更酸,转眼北风吹,燕群汉关飞。白发娘望儿归,红妆寄空帷,三更同人梦,两地谁梦谁。任海枯石烂,大节不稍亏,忠教匈奴心惊胆寒,拱服汉德威”。而爸爸,而我,一生一世里,不都是用灵魂唱着这样一只歌。那是萦绕在灵魂中的一股悲壮之气呀。
  而父亲之所以向西向西再向西,是不是也是独独为了那一个“节不辱”?

              真正的“高田苇地”

  这一次一次的分离,就如我一次一次从“商”中分离出来。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父亲:一个真正的西羌人。那么我的步子也只有在一次一次分裂中向西向西再向西。可不是?在远离大海的海边,才有了那么一种悲壮的吧!

  爸爸从参加工作,就在青海转来转去:不是考察就是社教;不是改造就是下放。直到有一日,爸爸诠释自己的名子毛高田时说了一句“高田芦苇”又补充一句“高天苇地”,我仍是不十分理解个中含意。我只是想起小时文革初期青海民院职工食堂对面墙上贴的那幅不仅让全民院而且让全青海省轰动的漫画:画中四位院政治部的头头抬着胖胖的民院院长戴金璞,我的父亲拿了一个气筒给院长从屁眼儿向内打气,爸爸的名字毛高田被篡改成“毛高天”。当时我爸爸是院长的总秘书。
  并不明白“高田苇地”这里面有怎样深刻的含意在里面。只是觉得读“高田苇地”尤如读“羌”字一般,感到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苍凉美。那会儿,我只是喜欢“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佳人,在水一方”那样一种飘忽不定的意境。殊不知,“高田苇地”这是爸爸的对生命最深刻的感受。而这种感受如能凝成一个永远的图腾,那是怎一个“羌”字了得?
  对呀!不然我为什么会对这一个“羌”字有这样一种生命中的感觉。为什么?是因了这个字带有草场,而草场给人一种毛绒绒的感觉,使我产生了一种联想,一种故土的联想。

  爸爸在人民大学研究生班是学哲学的。爸爸前几年写了一本书《古诗词哲理评鉴》,不仅再版且还得了社科类二等奖。最近爸爸新写一本书《中外著名战役哲理评鉴》,爸爸在中国人大时的老同学《人民日报》社长邵华泽给我爸爸题了字。爸爸这一本书的笔名是“巴山芦苇”。看到爸爸手写的这四个字,我的心里一动。这是多么亲切而又熟悉的笔名呀!特别是又一次看到爸爸手写的“苇”字如同看到“羌”一般触动我心里隐藏的乡愁,而此刻,这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情绪呀!只是仍是带着那么一种淡淡的伤感。
  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爸爸生命意义上对自己名字的诠释:“高四苇地”。
  直到现在,我才那么真切地感到“高田苇地”似乎是在说明爸爸与西部结下的不解之缘……
  我的祖籍:湖北武昌金牛镇毛家场。那里是古老的云梦泽。那是一片苇地:一片苇草萋萋、白雾迷离的意境。
  我的生身故土:陕西紫阳高滩,那是任河的一个河滩,也是一片苇地,一片大巴山中的苇地,相对于我祖籍云梦泽当然是一片“高田苇地”。
  青藏高原,更是真正意义上的“高田苇地”。爸爸工作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青海民院旁就是一片沼泽地,海拔二千三百多米,那更是一片苇草萎萎、白雾迷离的意境。
  而我这一次去的可可西里无人区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青南高原则更是一片“高田苇地”上的“高田苇地”。
  从小就有人说我与弟弟长得像爸爸,尤其是嘴角常有的那一抹“挪揄”、那略略带点儿小鹰钩的鼻子、还有骨子里的那一种拗劲与那么一种沧凉感。而我与爸爸的命运有着怎样的缘分呢?我为什么要向西向西再向西。
  而生命与苇地相伴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会是羌人吗?为什么总让我产生那么一种亲切而又熟悉的联想。
  毛竹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笔名,就如东方竹子也是我给我自己起的笔名一般。我给自己起笔名时还是民院对面的西宁东郊中学的一名中学数学老师。那时写了一首歌《心曲》,歌词是未经修改过的,给《青海日报》的赵伦编辑与青海师大著名作曲家肖扬看过都说可以发表,让我回来好好抄写一下。抄写时我就想给自己起个笔名吧。于是就在纸上乱划。祖宗给我的姓我没想改,那么叫毛什么呢?毛撬、毛毛、毛猴、毛草、毛狗儿、毛坑……不知怎的就划出一个毛竹,我的笔停住了,恍惚与冥冥中一个博大的气场接上了头,一种很对劲的感受。于是就这样定了!我就叫毛竹了!这是不容我抗拒的笔名!我也不知怎的,恍惚是一种神差鬼使。那时我对我的过去与我们这个家族的过去从不过问。象牙塔中长大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出身在大巴山的竹篱笆中,那时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父亲的笔名,也不知大巴山的竹子与我有那么密切的联系。
  后来看父亲年轻时给《人民日报》当通讯员时的笔名“毛苇”,不由怔住了。竹与苇是何等的神似,那竹,刚发时绝对无叶是一个苇,整个的枝都是一个叶筒儿——那些分枝的小枝小叶都紧紧地收拢着,看着真似苇子。有一日似乎那苇子忽得一种灵气,蓦然悟透,探出一个一个手掌儿拥抱世界,一下子变成竹。而苇长成时真的如竹。
  而大巴山多的是草竹,那竹真的如同苇草一般匍匐在地,漫山遍野。
  而我就是爸爸变成的吧!而我起笔名前真的不知道爸爸的笔名。有一次,爸妈来京,我陪二老去圆明园玩,我问爸爸为何给自己起笔名“毛苇”,爸爸回答:“因为我是大巴山区的一棵小竹子,小到只能把它叫作苇子!”我又一次怔住了。于是,当人们要把我的笔名当真名叫时,我也用过毛苇这个笔名。是的!这是我生命的名字。
  “淮渭河广,一苇航之”。这引渡我追溯羌人足迹的居然是我的爸爸,我的祖,我的祖的祖,我的生命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不是“西海远隔流沙数万里,不与赤县神州通一苇”吗?而我这棵竹这株苇的步子为什么会是一步一步向西向西再向西?
  《圣经》上常常把人比做芦苇和羔羊,这都与我的生命的什么有关?人是脆弱的动物,就韧性而言人并不比芦苇强到哪里去。
  云梦泽的苇、高滩的苇、青海的苇、可可西里的苇就是柔弱的我们一次一次灵魂的依附吗?不是吗?我想看看这真正的“高四芦苇”时,就是要看看并不坚强的它们是怎样的一次一次地与弱小的生命相依?怎样的静静地位立在苦涩与泥泽中?不是吗?人类与苇,羌与羊又是怎样神秘的一种联系呢?
  “高日芦苇”我也跟了这样解释爸爸的名字时如同诠释自己的名字一般,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思情。而我正是在这弥漫的乡愁思乡之情中看到了云梦泽那一片芳草萋萋、白雾迷离的意境,也就是在这样的意境中我理解了爸爸与我的命运。
  对的!我是在为了生存的挣扎与搏斗中理解了爸爸的名字“毛高田”与爸爸的笔名“毛苇”、“巴山芦苇”的,对的!我是经历了十年的漂泊生涯后才理解了从不表达情感的爸爸对自己名字那一句神秘的诠释:“高田苇地”,理解了我对于“羌人”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的。
  就如写作是一种生命的需要一般,了解我的家族史了解我的生命是一种成长的需要。我就是在一步一步身不由己走向可可西里无人区时,一次一次渐悟这个“高田苇地”的。
  是不是,我与爸爸的生命就是由这各种的乡愁组成的。抒发完这各种的乡愁我们还有什么?我们生命的意境不就是漫天漫地的苇子?不就是?
  对呀!这便是为什么爸爸一说起“高田苇地”神韵中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感?这便是为什么我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感到的居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这便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的感情恍惚从来没有错过?——每当我悟到一份时,岁月都为我洗出了同时萌发的另一份。上帝让我们知道这么多宇宙机密,都是因为我们无依无*的缘故,都是因为我们都是飘零的空心草。
  “我们是空洞的人/一如填满废草的木偶/相依相偎,脑中充满稻草/哀哉/我们干渴的声音/发出无意义的低吟/像风中吹佛的枯草/……”《现代启示录》
  正因为我们是空洞的人,“上帝”才肯拿我们当笔,书写“上帝”的思想,表达宇宙的愿望。
  为什么我的祖会沿长江出走?为什么我的祖会两次误人支流?为什么爸爸家上辈子人中只有爸爸一个沿正源走到长江源头的人得以生存?我发现这些问题如同我的生命一般有无限深层次的内涵。而我一次一次地出走是寻着自己最柔弱最隐秘最卑微最易受到伤害的点坠落下去的,我只是想与苇相依相偎不是吗?那才是出走的真正的内涵。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反是溯流而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带出一种悲壮一种不可用语言形容的悲壮。

                西部情缘

  青海的省会起名西宁,一个“宁”字包含了青海人几多的不安宁,几多酸辛苦辣,这可能就与爸爸给我起小名“爱平”一般,一个“爱和平”,是不是也是包含了毛家几多的酸辛苦辣……

  孕育我时我的在中国人大读研究生的爸爸到大巴山区来休寒假,我的像大巴山一样美丽的母亲住在大巴山区高滩镇子我爸爸家里。有我以后,我母亲感到腹中格外的律动,就请当地的一位名医给自己号脉。据说这位名医也被母亲腹中格外的律动给惊住了。他操着陕南味儿的四川话说:一那硬是一个打干屹蓖的呀!(意思是怀了一个男娃儿?)”名医推算了一会又说:“这娃子命里带马星,那硬是不是大巴山的人而是一个西岳恒星哎!”名医的话惹得妈妈忍俊不禁。而在当地人的理解里“打干圪蔸的”就是挖大树根的。他*的第一胎是一个女娃儿,这一胎正是想要一个男娃儿。
  爸爸从他*的信那歪歪扭扭的字中——妈妈只有初小文化,知道自己又有了一个孩子,也十分高兴。爸爸的心里充满了希望,也祈望我是一个男娃儿。
  我快出生时,父亲就知道自己毕业后要回西部,拍电报给我起了两个小名:若是男娃儿叫“平”,若是女娃儿叫“平”。“保卫和平”?“热爱和平”?据说孕育我前爸爸经历了一个和于运动。我没生下时就是爸爸心中的一只和平鸽。
  妈妈怀我时住的房子是大巴山区一个倾斜竹笆篱——解放初,我二伯动员下我爷爷把土地、商店全部交给国家,毛家的生活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爷爷为了两元的租钱把妈妈住的房子租了出去了。没有住房,母亲只好在堂屋(其实就是各户公共走廊)中用一张竹篱笆围出一间“小屋”。妈妈希望我是一男孩子,还因为爷爷也“重男轻女”。若我是个男孩子,妈妈在家里的地位将会得到改观。那时我的二伯娘第一胎就生下来一双两个男孩儿:毛大娃与毛小娃,爷爷喜欢的心肝宝贝儿似的一手拉一个,买了好吃的,只给他俩,不给我的小姐姐,害得我的小姐姐依门而泣。
  在一个“巴山夜雨时”我出生了。都说是一个男娃儿,却是一个不带把儿的女娃儿,让大家好失望。妈妈给我爸爸拍电报:“爱平出生了”。
  按照巴山风俗,我的胎盘被埋在我出生的竹楼下面。这小小的屋子里不仅埋着我的胎盘后来还埋进我弟弟的胎盘。或许,为怕我这个女娃儿再转世我的胎盘被埋得格外的深。那时的我怎能明白我的乡愁也被这样深深地埋进大巴山中。被那个名医言中“我命里马星追随”、“我是一个‘西岳恒星’”,从生下的那天起我就与西部结下了不解之缘。按毛家家谱我父这一辈当是“高”字辈;我这一辈当是。明”字辈;我的下辈是“泽”字辈。毛家家谱是:“宏大光悠远,高明泽永清。”后来,父亲给我起了几个“明”字辈的大名,可是都没有叫开。大名反而成了小名。
  父亲是祈望我这个命里注定要跟他去流浪的孩子在漂泊的旅途中“平平安安”?而这个名子总也是被人们称作“萍”。“萍”,无家可归的飘萍!四处流浪的浮萍!而命运也这么叫我“飘萍”、“浮萍”。
  我的出生寄托着爸爸怎样的情感?
  我真的是爸爸心中的一只鸽子?爸爸希望我是一只祖国的和平鸽还是毛家的和平鸽?我真是爸爸梦中的橄榄树?诺亚方丹被大水围困时,是衡橄榄枝的鸽子第一个向人们报告洪水退去的消息。可是我一直不知道我这个小鸽子向爸爸报告的是一个怎样的消息。这是一个谜!
  那时我的名字总被人写成“萍”,而我自己也写“萍”——爱美的我那时总觉得“平”不如“萍”来得美丽。那一次《青海日报》的陈元魁老师谈到对我的印象时说:“几缕阳光从窗中射进来,我看到一只小鸽子,那么温馨,那么灵气……”当时我怔住了。而他并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平”而不是“萍”呀。当时我怔怔地望着他又一次感到自已被那么博大的一种命运感所笼罩。
  生下我以后,因为我又是一个女娃儿,据说是因为我二伯(我爸爸的亲二哥)的“挑拨”,爸爸差一点与妈妈离婚。只是因了怕我大巴山“朝天椒”一般带着辣味儿的妈妈把我抱到北京交给中国人民大学校长吴玉璋或是扔到人大受中央表彰的几百人同上的大课课桌上影响了爸爸光辉灿烂的前程——爸爸当时是人大的最优秀的学生,红得一塌糊涂加之英俊潇洒引来爱慕者无数,离婚事宜才处理的谨小慎微。妈妈接到法院传票后已向大舅借好了钱,准备等我爸爸的第二封有关离婚的信一到,立刻就抱我去京城把嗷嗷待哺中的我扔给他,爸爸有所预感,离婚之事才不了了之。
  我这个“爱萍”一生下来就给他们带来了不安宁。命里注定我是一个漂泊的浮萍。是的!我从小命里就与“羌”结缘?不仅是名字?我还没有孕育之前妈妈就来到青海: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享堂镇。那时爸爸所在的55师在民和。爸爸人大毕业后放弃留在北京的机会自愿回到青海伴着一种报恩的心态。爸爸回西宁时说是路费丢了也不去大巴山接我们母子三人——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的缘故?妈妈只好自己背一个抱一个迢迢几千里走路坐滑杆坐船搭汽车坐火车转几次从大巴山深处到西宁来找爸爸。从任河嘴坐船时正涨水。一位妇女弯腰拣东西时不小心把背篓中娃儿掉入水中冲走没人敢救。许多人下船,可是妈妈把我从篓中取出用带子背了依然前往。从西宁火车站到西门口的农林厅只有七公里路,妈妈背一个抱一个摇摇晃晃居然走了几个小时,最后在一个好姑娘的帮助下才找到了农林厅。爸爸不在。那位好姑娘第二天又来说是帮买粮,居然把妈妈身上仅有的钱与粮票拐劫一空。
  不久爸爸调到青海民族学院,到民院不久妈妈又被下放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
  少女时的我喜欢三毛,更喜欢唱她写的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更是向往做一个真正的飘萍,到世界的各地飘来飘去。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随着阅历的增加,当我终于将自己的名字由“萍”写回“平”字时,当我终于知道这首歌后面的歌词是“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时我已经历了多少。当我终于向往着平平淡淡地生活,终于拣起自己丢失的故土时,终于不愿意漂泊而愿意做一只和平鸽时,我才明白这一个“平”字里面有爸爸对于生命怎样的力透纸背的一种深深悟性。
  有很长一段时间,爸妈谁也不肯相信当一个叫做“爱平”的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后等待他们的却是永无止境地流浪,却是更加的无家可归,更大的风浪……
  似乎真的被那个巴山名医言中,我没生下来时就与西部结缘,我生下来后更是与西部的少数民族结缘。
  我长在民院,上中学在民院附中,母亲下放与我下乡都在青海最有特点的民族:土族的人口最多的地方:民和县与互助县。
  就如我在恢复高考第一年从农村考上大学后,选择来选择去还是选择了青海民族学院,而它正是我长大的学院——我父亲一九七六年以前一直是民族学院的老师。而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后,分配分来分去还是分到了青海民院对面的青海西宁二十二中。整日地围着少数民族打转转,我恍惚掉进了民族这个神奇的“八卦街”之中。就恍惚我天生与“民族”有缘。我进入青海省经济报社后在青海各州县转来转去最后以背叛西部的悲壮出来闯世界并于一九九一年正式走入内地,最终的落脚点却是中国石油报社,那是中国那些最荒凉的土地以生命的淤积深深地呼唤我?那是那些地方的民族以最真最挚的情感在轻轻地召唤我?还是我与那样的压抑太深的土地有一种神的对应?就恍惚我今生今世走不出那样蛮荒的土地;就恍惚我今生今世与那样土地上的民族结下了不解之缘。
  而这么多年漂泊我积累了多少的素材,可是最想表达最愿表达最忍不住表达的还是我的“西部情结”。就如我的散文集《迷失在西部》,就如写西部女子闯深圳的《透明的性感》……只有在那里面人们可以窥出我生命中连我自己都不甚明白的对西部致命的依恋。恍惚我是在身不由己解我今生今世与西部结下的不解之缘;更恍惚是解我今生今世与“羌”结下的不解之缘。
  这便是我总听到可可西里在神秘地呼唤我的理由了吧!这便是我总不自觉地想走入女人生命苇地的理由了吧!
  想想自己生命中所有的漂泊与流浪都被大巴山那位名医言中,心里对那位名医便充溢着一种相知相遇的感激。
  那一切一切的一切,就如我每每看到“羌”这个字感到一种不可以用语言只可以用生命来形容的苍凉的美。是的!每当我想起这个字眼,脑海中就展现出一片漫漫的白雾,心田中就弥漫出一片萋萋的芳草。那是我的生命意境呀!

  我好小的时候,爸爸给政治系上大课,内容是民院学生必修课:民族政策。我还从来没有听过爸爸讲课呢!于是我们几个小人就你推我操爬上高高的窗台听爸爸拖了四川音给民院学生上大课。讲的什么内容我却忘了。
  那天,我给爸爸谈了我写《走向可可西里无人区》这本书的初衷,爸爸对我说:
  “这个民族问题是中国首要的问题,没有西部的繁荣昌盛,就不可能实现我们国家的繁荣富强;没有西部的社会稳定和民族团结,就不可能保证我们整个国家的社会稳定和民族团结。没有西部地区的全面振兴就不可能实现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振兴,就不可能有我们整个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最终成功。”真是奇怪,就在这一瞬,仿佛有一个神秘的电流一下子接上了,我一下子想起了爸爸在我小时上民族大课的内容。那一次爸爸讲课用的也是这样的一种口气。虽然说法有所不同。
  听听爸爸用四川味儿的普通话讲课总有一种生硬的拐弯让我觉得十分十分新鲜,我喜欢听爸爸讲这些高尚的句子,虽然我写作时并不追求高尚。
  换了一下口气,爸爸又说:“青海吐谷浑国第九代传人阿才弥留之际把二十位儿郎唤到自己身旁,命令母弟慕利延折一支箭与十九支箭,若折断便有重赏。一支箭一折就断。十九支箭百折不伤分毫,挣得慕利延满脸通红。阿才一笑,让其不要再做无用功,阿才说:折箭之事告知众儿郎互相残杀易遭亡国之灾;团结一心才能使社稷永固。阿才说完便撒手西去,那簇箭被子孙视为护法神箭。现青海土族人供奉的就是那簇箭。”
  爸爸比喻的十分有趣:“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箭,并在一起百折不弯。”
  西部是一个民族矛盾纠结而成的图腾。一个中华民族的稳定之“心”。这是一个历经风雨沉浮在漩涡之心上的一个羊皮筏子,伴着羌人的拉伊吐谷浑人的花儿……唱出一个一个让人荡魂摄魄的调子。
  而说起“宁”字,我又想起在共和草原看到的“帐房龟”,想起龟身上的“八卦图”,想起多民族共同的图腾:日月同辉;想起沙暴中的宁静,撕杀前的温馨,想起各个民族八大气场的交汇过程中那一种远离尘世但又在滚滚红尘之心中沉浮时那特有的沧桑。
  从字表面的意义上看,似乎当是十分安宁才起名西宁。可是看了历史由不得我们不感叹:正是因为她企望安宁、渴望安宁才起名为“西宁”。也正是因为青海“古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却反而起了这样一个象征和平安康的名字。青海的省会名日西宁,可是怎一个“宁”字了得?
  “西宁”宁中国就宁;“西宁”不宁中国就不宁。一个“宁”字真是别有一种苦心。一个“宁”字真是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而西宁是西北五省之“心”。好一个“心”上的“话”,好一曲“心”里的“歌”。凝集着的,是几千年的风雨几万年的雷电。几多的感慨,几多的叹息!不是吗?
  感觉青海那是一个博大的生命气场,那生命的气场当然是以西宁为心的,当然“心”是偏的。不是吗?
  西宁,这个名字还让我有一种感知:青海是中国的一块“心病”,而西宁是青海的“心病”。
  这个地方“和”整个中国就“和”。没有哪一个省这样需要安宁。这样地以安宁的“宁”做为自己的小名。就是一个“宁”字里面包含了几多酸甜苦辣的回忆,凝结了多少沧海桑田的变化,还隐藏了多少次争战给这片土地留下的创伤。
  一个宁字凝着几多辛酸辣。
  青海的心里风云变幻中出没一个“宁”字。就如我的心里出没一个“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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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23 19:37:32
灯火蓝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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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女地的回声 

  可可西里,可是魔鬼层层下锁,把自己囹圄在那里;可可西里,可是我生命里的一座重重设围的古堡,把自己禁锢在那里……
  是不是?羌人的另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总听到生命中有一个神秘的呼唤?那个声音从哪里来?那个呼唤是不是从生命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来?可不是?我那么真切地感到那是从我生命中传来,从地球的宫腔中传来——可可西里的位置正是在青海那只“动兔子”的子宫位置上。那里对我永远是一个神秘的处女地;那里对于我永远是一个真正的处女地。恍惚我的一切爱恨情仇都来自于那里。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来自于那里。
  记得上初中时,暑假我们宣传队到青海湖边去演出。那一天夜里我感到我住的帐房被低低的哽咽声包围住了。以为是死了什么人,可是我把我们的人一个一个拨拉了一遍,谁也没有死呀!大家面面相觑,然后鼓足勇气一同出去看,原来围了低声哽咽的是牛不是人。我们中的几个蒙族巾帼白天当它们的面杀的那头牦牛犊儿,现在已在我们肚子里了,它们是哭那牛犊儿。这件事情带给我终身的疚痛。后那群牦牛失踪了,说是逃到可可西里无人区去了。这才知道这群牦牛是由从可可西里无人区捕回的一只小野母牦牛驯养繁殖而成的家牦牛。“从哪里来到哪去”?真是太神秘了……
  后来在格尔木,住在乌图美人,第二天,房东的一群种羊不见了,说是被高原熊拖走了,哪里的?说是可可西里来的。我当时就想可可西里是一个什么地方?那白灾黑灾黄灾牧民指着可可西里的方向似乎都是从那里来的?那会儿青海湖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鸟儿,草原的人们怎么会知道这些鸟儿从哪里来?他们只是看到许多鸟儿飞走时向那个方向飞去,并不知道是从哪个城镇来的。那一次跑来一群藏羚,这在共和草原真是不多见的!问时一位蒙古族汉子对我说:“可可西里吗来的吗是了!”
  那一次我们跟了去打猎,看到一群鹿,其中有一个身上是一朵朵的雪莲花真是美极了,我骑驴——那时的我不敢骑马,追呀追呀,可是当可可西里隐现时,它们统统失踪了。若不是那个吃草转圈圈的毛驴认路,我放开了驴任它走可能那一天我就回不来了。
  可不是?可可西里的珍禽异兽隐现,那不仅是各种野生动物最后的避难所,而且是各种野生动物神秘的家园。
  西宁的风多,特别是春天,似是一个风的世界,那一层层的回声总似乎不是从可可西里来就是到可可西里去。最可怕是西伯利亚来的寒风,而青海人是看不到西伯利亚的,总是感觉那寒流就是从可可西里方向吹来的。那风可不似内地的风,那硬是“贬骨”的疼,那硬是一层层用刀片削你。而那风有一个遥远的回声,向你展示的层层内涵还真的似是可可西里那复杂的地形。
  而我上山下乡,在青海互助土族自治县红崖子沟,那里的土族人是吐谷浑的后代,是与吐蕃人打败后逃向祁连山的。“那些蕃子从可可西里来的是了”!土族人不唱《格萨尔王传》就是与那次失败有关。而格萨尔王的原型传说是古青唐《西宁》唃厮啰。厮是吐蕃的后裔。打败吐谷浑的是吐蕃大臣禄东赞与禄东赞的孙子。唃厮啰在宋朝时统治了青海河湟流域。有些土族人甚至以为:“格萨尔王是从可可西里来的。”

  那一次参加青冀两省散文笔会,格尔木市的副市长那时还是杨文山,他给我们说起察尔汗盐湖四周那些失踪的人而成的盐干,说起可可西里无人区那些千百年来无人敢收的上百具干尸,最后他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件事情:
  有“个骑马人被围追到可可西里马兰山附近,他看到一大片黄灿灿的金于,可是为了活命他不能停留,只拿了一火柴盒金,记了那地方的特征,然后就把追兵诱开了。他拿了那火柴盒金找到国家,国家就投资二十多万元让他带了二十多个人组成一个找金队找金子,已找了好几年可是还是没有找见。现在这个人因为找不到已有些半疯半魔了:“明明是那个地方!阿门寻不着?”明年,国家队还要跟了他到可可西里无人区去找金子,因为国家已花了这么多钱。说那金子找到了就可以补回损失。
  听了杨副市长的话我的心里迷迷乎乎:国家队跟了一个半疯半魔之人找金子。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若是个体或是某个企业跟了那个人去找金子我还可能理解,可是国家队跟了一个疯子找金子我就是不理解。
  一时里,那么真切地感到自己似活在一个梦中。
  不知怎的我一下子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飘飘乎乎。我想起《红楼梦》中那个麻屣鹑衣半疯半魔、半痴半癫的跛足道士: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

  《红楼梦》中跟在道士后面的是痴情的宝玉,而我那么真切地感到跟在半疯半魔者身后的不是国家的采金队而是我,而是一个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哪里去的我。
  想不去相信这些胡言乱语,可是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堂堂的格尔木副市长。想不去相信自己的视觉,可是在场的还有河北省作协的作家:尧山壁、刘小放、梅洁……青海作协的朱奇、程枫、程士廉、陈元魁、朱军……这么些的老师文友。
  那时哪里知道这次上台讲演的机会可能是市长大人政治舞台上的“绝唱”。那时可可西里的金农被堵那么长时间还撤不出来,在台上的他对自己的前景大概已有所预感。只是当时无人知道他难言的隐衷罢了。
  现在杨文山已撒手西去——因青海可可西里无人区金农被堵受贿事件,杨文山被撤职判刑四年出狱后,杨文山在格尔木市自己办了一个公司,本想大干一场,不想年前回家探亲时,心脏病突发命赴黄泉,而现在回过头去看他的命运,使我更加真切地想起了那首《好了歌》。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杨文山虽然不是直接死于黄金大战受贿事件,可是从事业的峰颠沦落成人人唾骂的阶下囚,谁说这不是心脏病的致命因素?只是这可怕的致命因素有很长一段潜伏期罢了。更令人感叹的是:杨文山的受贿数额才一万多元钱,其中的大头一万元压在杨家的一个枕头下,杨文山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一万多元钱就彻底地改变了一个本当前途无量的人一生的命运!而在我的印象中杨文山是多么年轻充满了朝气呀!那是与我们一般有一颗好奇心的人呀!特别是给我们讲演时,那声音宏亮,圆润,底气充沛。这种对比怎能不带给我满心满肺的伤感。
  而《青海日报》社驻格尔木记者站记者刘晓星又给我讲了这样一件事情:十几个偷进可可西里的人,闯关卡时因设卡人冲天开枪,偷进入逃跑,因没看到平地上裂隙般纵深千尺的格尔木河,结果有五人掉下去摔死……
  心里无法不充溢满心满肺的伤感。
  那时就奇怪,为什么这些奇怪的事件意外的事件都是从可可西里来的?不就是一个无人区吗?为什么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什么都是从可可西里来的?这可可西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在青海不论在哪里,恍惚都可以听到青海湖的声浪。而那青海湖的声浪总也是与向可可西里的风浑然一体——青海的省名由青海湖湖名而来。似乎可可西里与青海湖真的是相通的。可不是?在青海,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你用心去感悟都会听到可可西里的回声,那是生命的波浪。
  青海湖的湖怪从哪里来?青海湖湖光从哪里来?恍惚真的从可可西里来。
  还有黄羊到可可西里无人区集群育幼,还有越来越多的鸟儿从世界各地迁徙到可可西里繁殖……这些都唤起少女时的我对可可西里格外的神往。

  可可西里,可是魔鬼层层下锁,把自己囹圄在那里;可可西里,可是我生命重重设围的古堡,把自己囚禁在那里。而那个如“魔鬼城”的“城”里悄悄地出没着怎样的一些动物?那些动物只是感到它们隐隐绰绰,可是却不知它们真正的形状真正的神态,更不知道它们有多少种,只是知道它们在那里如我的感悟交替着,如我的灵感变幻着,如我的激情流蹿,着如我的欲望残食着,如我的情感依恋着。那是我生命中最隐秘的部分。是那里时而唤起我生命的高潮,时而让我坠入情绪的低谷。唯有那里可时而让我兴奋,时而让我狂热,时而让我沮丧,时而让我在激情中辗转反侧。是的!我的痴情、冷酷、多情、温柔、妩媚恍惚都来自于那个隐秘的“古堡”。我想我所有的情绪都来自那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风来自那个神秘的可可西里。那是地理意义上的可可西里,同样也是我生命意义上的可可西里。
  那里,时而有一种大蜥蜴悄悄地爬动;那里,时而有一种毒蜘蛛悄悄地隐动。
  那里到底有些什么?
  是的!那里时而孕出一种战争的气场,时而蕴育出一种和平的气息。是的!那是地球生命最脆弱的一隅,同样也是地球生命最坚强的一隅。
  是的!可可西里,那是我最多情的一隅,也是我最冷酷的一隅;是我最温柔的一隅,也是我最阴暗的一隅。
  就如野生的动物只有逃向那里一般。
  那是地球的“最隐秘”。那是地球的“最隐衷”。就如我们常常地把秘密藏在“可可西里”一般,人类也在用噪声用污染把最珍贵的动物逼向那里。这便是我不停地流浪的理由了吗?这便是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身不由己的理由了吗?
  是的,那个地方在太阳下如同一个圣神的宫腔,等待着我的归去,等待着我的着床。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从哪里来,又想到哪里去,天地氤氲,阴阳不测。于是我想走入我的生命,于是就有了我的西部之行。是的!沿着青藏公路的探索,只不过是我生命的探索。是的,我只是想知道我那样的痴情那样的不顾一切的道理是什么?

                背弃西部

  恍惚明知外面的世界有一神秘的力量设计套图让我去钻,我并没有蒙在鼓里,可是我却身不由己。孤独中我一次又一次触到冥冥之中推动我让我不可抗拒的动力,可是待想细细看时,那触觉却又飘无踪迹。

  以前,我并没有想过要对养育了我的青海作一次文学意义。科考意义或是生命意义上的考察。在跟我中国人大毕业的研究生父亲在青海“支边”的过程中,对青海这片土地保持着深深的爱的是我的“本我”。从小我身不由己深入“考察”。那西宁街头黑衣黑盖头的老人让我仿佛回到远古;那清真大寺里半夜传出的幽幽袅袅的男中音让我恍惚是在聆听宇宙神灵的声音;那些露宿街头帐篷里的游牧民使我宛如看到群体雕塑……加之母亲曾被下放到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脑山地区那神秘的宗教气氛;加之自己在互助土族自治县上山下乡那些藏在深山的着五彩衣的美丽姑娘——她们让我明白了“深山出俊鸟”这句话的含义;加之自己从小在青海民族学院这个多民族的聚集地长大;加之自己总有机会跟了大人去州县。很小的我就拥有了许多的故事。
  但是这过程中,我对外面的世界保持一种特别的向往。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们全家六口人一直就*爸爸一个人的工资生活,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让我实现对外面世界的特别向往。

  那是我刚从中学调到青海经济报社。有一日严正宇社长叫我去问我:“如果社里派你跟严小梅一起到上海出差你去吗?”我当时也没想叫我去干啥,更不懂何谓报纸发行,更不知道完成不了发行任务会有怎样的后果,我就一口答应下来。我当时心想只要能让我到上海,不论于什么工作我都去。
  二十多年了,没有人能知道我这个“青海阿门了”是怎样地向往着外面的世界,那是从童年少女时期就有的一个憧憬。这个憧憬,是怎样一种撞憬呀!带出少女生命怎样鲜淋淋水盈盈的痛楚。都怪爸爸与妈妈孕育我时爸爸已跑遍祖国的大江南北,都怪爸爸与妈妈孕育我时爸爸在中国人大读书妈妈在大巴山劳动。爸爸、妈妈把一个博大的气场高压舱”一般压抑在我小小的身体中,叫我怎样才能不在窒息中痛苦不已。落后的青海围困了我二十多年,如同把一个鸽子在牢笼里囚禁了整整二十多年。多么漫长的二十多年呀!现在,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放飞自己了,到笼子外去呼一口新鲜的空气了,我怎能不紧紧地抓住这个机会呢?我在青海门屈了似乎已有一万年,窒息得要死的我又似乎是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恍惚明知外面的世界有一神秘的力量设计套圈让我去钻,我并没有蒙在鼓里,可是我却身不由己。孤独中我一次又一次触到冥冥之中推动我的那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可是待想细细地感知时,那触觉却又飘无踪迹。
  那会儿,可能没有人会想到,从小到大我还从没有出过公差。
  ——原来是报社老发行员严小梅大姐在一次报社到人民公园的野炊活动中看上了我——可能由于我的“出色”,向社长推荐了我,认为我会成为她的好助手,提出带我去开展上海、徐州。连云港的发行工作。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跟了小梅大姐与她的妹妹兔免三人去上海,住在坐落于苏州河畔的青海驻上海办事处。推开窗,苏州河臭气熏天地向我展示其浩浩荡荡的污水让我差点没休克过去。夜色中苏州河的水黑森森的邪气万丈、妖雾萦绕、瘴气迥旋,似乎有亿万条毒蛇嗞嗞地在水面上扭动流蹿,又似乎有亿万女妖呼呼地在里面涌动搅水。似乎那毒蛇、那女妖马上就要出水跳着迪斯科向我扑来。这情景让我不寒而栗。那一夜,住在上床的我辗转反倒不能入睡。我感到迷茫,这就是我向往了二十多年的大上海?灯红酒绿的大上海?梦索魂牵的大上海?
  还忘不了,第二天早上,在楼道里,我痴痴地看三个黄脸上海女人在哗哗流淌的水龙头中杀鸡,一只一只又一只,一筐一筐又一筐,她们的脸上是那样的冷酷,她们的手脚是那样的麻利,她们的动作是那样的准确。可是,她们一定不会知道,从小到大我除了会讲一套漂亮的杀鸡理论外还从没有杀过一只鸡!更不可能知道她们的表情与行动在我的生命中引起的震撼。
  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三天,上海音乐学院著名钢琴作曲家《太极乐旨》一书的作者赵晓生教授在黄浦江畔一家有空调的高级饭店最“大”空间内请我吃饭时讲的话:
  “我很小的时候,在苏州河里捞到过鱼!这么长!那时,那河里真的有鱼!这么长!”
  赵老师用手指比划出半指长,目光中对那“半个指”似乎有一种格外的深情的向往。
  “可是现在偌大一个上海市,捉不到一条鱼,找不到一只飞鸟!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可是这是真的!……”
  音乐家那内在的致命的悲凉与痛苦深深地撼动了我折服了我。那里面饱含了人类对于文明带来的负效应有怎样的一种恐怖。这使我感到他很可怜!真的很可怜!那一瞬我真的感觉出他想跑到一个有鱼有鸟的地方失声恸哭一场;我真的感觉到他的灵魂深处中有太多的怨怅太多的焦灼太多的烦恼太多的失落需要宣泄。而我却帮助不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陪他恸哭一场。是的!只有我们知道做为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的!只有我们知道作为一个艺术家真正依恋的是什么。那致命的情绪感染了我,使我的心情这么多年还是不可释然。我的脑海常常浮现上海人四代同住的幽暗脏乱的家;那些白条猪一般摆在窄窄街上公共汽车“鼻子”下透气的人们;那些黄浦江边下饺子一样挤在岸边的恋人;那些随时可能“蹿”出来摸你一把的“脏”手……
  偏偏在这时我又想起小时青海民院对面的湟水岸边那星罗棋布的“眼子窝”中牛毛一般多的小鱼苗儿,星星一般多的青蛙卵,云彩一样多的小鸟、小虫……
  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天我这个“青海阿门了”(青海土包子)对上海人寄予的深深的同情。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我到了大上海不是他们对我,而是我对他们动了恻隐之心。
  可能这是所有的上海人都不能理解的一个“青海阿门了”的心态。
  我原本就是大自然中的精灵吗?当我这个“青海阿门了”几乎走遍了全国的大小城市之后我才明白,我可能是第一个敢同情大城市人的小城市人;几乎访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之后,我才明白,我可能是第一个觉得大城市人可怜的乡下人。或许因我从真正记事到大学毕业前没出过青海,出来后我比别人更真切地感悟到了城市,城市所隐藏的各种危机,城市人生命中潜在的恐怖,城市的噪音、污染……对于人类的伤害。
  我被青海圣封了二十多年就如青海湖被西部圣封了成千上万年一般。人们在追求物质时精神上种种的失落。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被我敏感地感觉到意识到了。
  真是鬼使神差!我第一次出去,由于得到徐州邮局,特别是铜山县邮局的大力帮助,他们赶我去玩,不让我插手我的发行工作,等我在南京等地玩了三个月后回来,我完成的任务居然比去年青海经济报社四十多个人出来完成的任务还多还好。从此我成了青海经济报社的专职对外工作人员,从此我如一只放飞的鸽子,几乎飞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身不由己地走出青海走向大城市,可是在大城市的喧嚣中我的心里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与恐怖感却与日剧增,这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属于大自然的。我这才真正意识西部圣山圣水那超凡脱俗的美。每到一个大城市只是让我与大自然贴得更近。每享受一种档次的待遇只能让更深刻地意识到我对在自然那最真最纯的依恋。那份怅然就如自己长大了却不得不一步一步远离大自然的怅然似乎是一种类型的。可是,意识到这点时我的步子已停不下来。我如同上了一架高速运转的庞大机器的传送带。可是我越来越清楚地知道,我只是一株空心草,只有在大自然中我才是我呀!只有在清泉水在山溪水中我才是我呀!

                归去来兮

  “没想到,当我回到故乡,那身在故乡的乡愁却更加地扯痛了我。我终于明白了:我的故乡在漂泊,我的故乡在流浪,我的故乡在太阳下等待我的归去。”——野人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晋·陶渊明)

  终于有一天,我心力交瘁。我耳畔一次一次响起的是费翔唱的歌:“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呼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吹来故乡泥土的芬芳。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我已厌倦漂泊。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
  多少次独自一人走在凄清的风中我一遍遍喃喃自语:“我要回大巴山,那被我丢失了二十多年的故土。”
  而那时的我漂泊了多年仍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哪个家真正盼我在春节期间回归——再也不忍心让青海好面子的父母脸上无光。
  这使我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想念大巴山,那是一个既是家又看不到父母的家。于是我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幻想回到大巴山的情景。
  我真的以为我回到我的生身故土,寻找到我的出身地那倾斜的小竹楼,我会化为一滩血泪被大巴山吸附得干干净净,在孕育我的泥土里,我便可能吸一口再生的元气。我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到若自己不去大巴山,不去那个埋着自己胎盘的大巴山,整个的我要完了。可不是?有生第一次,我觉得自己体不能支持。我真的像是快完了。陕南大巴山区——那被我丢弃了二十多年的生身故土能接受我的归去吗?那是满心满肺的伤感,从我的每一个纤细的毛孔中流出来。
  我觉得我不去,一种说来就来如排山倒海之势的情感之洪水就会将我毁灭了。可不是?那里当有我的根了吧!那里当有孕育我的山泉水了吧!那里当有灌注我的清新空气了吧!那里当有赋予我生命的那一团混沌星云了吧!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那是孕育我生下我后近三十年我只回去过一次的地方。
  于是,在一个春节的前夕,我上路了,就如那一年我独自离家出走一个样。我独自一人踏上了南去的列车。生就叛逆性格的我又一次完成一次大的叛逆。
  我的生身故土大巴山,那是我叛逆过的土地。我又感到了我将被一种感情毁灭。可是我身不由己。
  我农历腊月二十九日到达紫阳县城去找我的大舅舅,不想大舅一家已搬到发过大水人稀马落的安康去了。想当天赶到毛家世代生息的高滩镇子却没了火车。只好一个人住进空空荡荡的紫阳旅店。早晨,我在那层层的公鸡叫声形成的“海洋”声中浮想连翩。
  可不是?很久很久没有听见公鸡的叫声了!那恍惚是一个世纪前的声音,它们唤醒了我怎样亲切而又怎样熟悉的乡愁。
  赶到了高滩镇子正是大年三十。
  没想到几年前如同叫化子的表哥毛明工(爸爸亲二哥的儿子),已变成为当地的富户,盖起了石头的带商店的三层楼。
  进门,惊喜之后,表哥连问了三声“啥门一个人?”这才想起来老家风俗嫁出去的女儿是不可以在爸这派人家过大年三十的。可是我没有勇气告诉他们真相,满心酸楚的我,已经不起亲戚们的追问。还有,我没勇气告诉表哥在这高滩镇子上大年三十我已没有地方可去。
  我想去看一看我的出身地,那个埋我胎盘的地方。我这一趟的初衷不就是寻根吗?表哥立刻就说:“那地方快要塌了,我准盖起来,会给么叔留几间!么叔退休手续办了几年了!我们晓得!”我明白了这“会”的意思。表哥是把我的只身寻根当成是只身来替退休的爸爸看房于索要地基来了——爸爸有两间房的地基其中一些被占了。可是这些情况这么多年我根本不了解也从来没有过问过呀!心里,又是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看到表哥三层楼的深坎子下那个倾斜的摇摇欲坠的单薄老屋中蛛网结织,似乎随时会随风飘逝,随火焚化,随雨崩塌,我心里回响起爸常常咏叹的词:“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这十年第一次没看大年三十的春节晚会——电视被表哥租出去给孩子打游戏机,挣那一小时几毛钱去了。
  依旧是热情,依旧是骨肉相亲的盛情,依旧是那总说不完道不完的家常话。
  晚上,我与表哥坐在火炉坑前打广子(拉家常)。谈到表哥的发家,表哥说:
  “那年子,你爸来,我说‘么叔!我准备做一件大事情!’你爸说‘你要是能做出一件大事情啥!我手板心里扣出四两肉来给你炒到吃!”表哥说这话时脸整个都扭曲了,似乎是这么多年之所以干成这么大的事业都是为了与我爸爸怄气。似乎是等了十年终于等回一个我,用来做爸爸的替身,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当时任瓦高子中学教导主任的二伯是文革中是被屈枪毙而死的,爸爸为了二怕平反,材料可能写了几尺厚,他怎样才能理解呢?
  望着怎么解释也不能释然的表哥,似乎是怨怅他不是我爸爸亲生的,似乎是怨怅自己的爸爸死的屈,似乎埋怨我爸危难中落井下石。我想告诉他,我爸爸这样的狠话据我所知只说过三次,一次是对我——我上深圳等地半年不给家一点信息,害得爸去我出走前的报社要人,要登寻人启事,就是爸爸那样“咒”我,我与爸“怄”气;一次是对我的弟弟,叛逆性格的弟弟就是这样与爸爸“怄”气,才最终考上大学;还有一次是对你。对于受过中国最高等教育的文质彬彬的爸爸,那样巴着骨头怄的狠话是对比亲生儿子感情还深的人才能说出口的话呀。爸爸是在血气进裂中向我们三个人发功呀!那是爸爸的真功传递!那是爸爸向你授功呀!表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么多年你与我的爸爸拗着劲,我与弟弟不是也与爸爸拗着劲。你有这么大的成绩没准就是与我爸爸拗劲拗出来的呢!爸爸可怜的退休金有三分之一不是给了你们,让你们做“大事情”吗?知道你们嫌少不肯领情。更谈不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是,你们可否知道?从小到大爸爸从没有给过我十元以上的钱。
  大年初一,借口去看看高滩镇子,独自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鞭炮声中。
  那么深刻地意识到说是“树高千尺落叶归根”,可是感情那么丰富的爸爸能回来吗?
  那么真切地感到爸与我只能归入精神的吉卜赛部落。我们有故土但却没有归宿。
  从没有哪个时候如那个时候我感到爸爸与我是那样的一无所有。是的!我与爸爸都出了书。这是这么多年我们引以为荣的。那是爸是我这么多年奋斗的心血!可是那薄薄的几本书连这楼房的几块砖都当不上。爸爸革命了一辈子,按政策师大让退房子,而家乡地基被占,到头来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有脚下这两点,是属于爸爸是属于我的。我所依赖的就是脚下这两点,这小小的两点,那么透明,那么飘忽,如飘零的两片苇叶儿,如同两个跳动的影子。再有的就是灵魂,如野风激荡的灵魂。
  而我的精神又变得空空荡荡的。我的归依在哪里?不是在大巴山区吗?
  没想到,当我回到故乡,可是那身在故乡的乡愁却更加地扯痛了我。我终于明白了:我的故乡在漂泊,我的故乡在流浪,我的故乡在太阳下等待我的归去。
  就在这一瞬,我就听到西部在我的生命中把我轻轻呼唤了。而这声音一经响起,就如大海一般波浪涛天了。这声音从此便在我的生命中涌动不息了。
  我这才明白,活在精神世界中的我已把最复杂的情感留在了大巴山,而自己真正的归依似乎还是在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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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当我扑人故土时,我感到我的故土漂泊到远方了,那是自己情系的西部吗?落后的蛮荒的西部吗?那里有我的父母我的姐妹我的朋友有我初恋的回忆。我忽然意识到了:该回去了!离家漂泊了这么久的女儿该回家了!到深圳到徐州到上海这么久不给西部亲人一点音讯,害得爸爸去找报社要人的女儿该回家了!回西部的家了!回过头来,我忽然发现我的思想已那么稳地定格在一个比故土更遥远的地方。 
  从终点回到了起点,我没有想到我漂泊的路程是这样的。

               “我要回家”

  当我在熙熙人流中拥挤,当我在芸芸众生中赶路,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长江、黄河如同我的两条长腿,我的足迹如同大海的波涛。不论我怎样的步履匆匆,可是我的头却呆在西部一动不动。是的!不论我漂泊多么遥远我的旅途多么漫长,我的思绪在西部一动不动。

  在我几乎走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之后我情不由己地扑向我的西部,养育了我二十多年的西部,恍惚是一种生命的回归,恍惚是一次生命的回归。偏偏这时我想起我作为一个“青海土包子”对于外面的世界那绝对的向往:那时只要是外地的似乎就是好的。似乎找对象也是这样的。真的想重复我用生命中最真切的感受写下的:
  “别着急/真正的一句我爱你/是回来的时候说的”
  这一句话,说得普普通通,却溶进了我多少的感情。而且这感情还在随时间的推移而在我的生命中加深。而且这种感情还在随我跑的城市数的增多地球越变越小而在我的生命中沉淀。
  于是,走向西部,让我那么真切地感到我是走向一个女人的生命。走向西部,让我那么真切地感到我是走一个女人的复杂心肠。
  恍惚不是走向地域意义上的西部而是走入我的生命意义上的西部。更准确地讲是走入我生命的隐衷。
  就如我小时身不由己地走向青海湖之后,使被她无限的生命力吸人暗洞,身不由己地想走上千里驮盐之路,走上古老的丝绸之路,走向地球裂隙,走向长江源头,攀上她奶白的乳峰各拉丹东,走向她神奇的处女地探索,踏上采金的沙娃们才走的黄金之路。
  是的!我要说让我再到西部去流浪去漂泊!那里才是我真正神往的地方。
  是的!我不能不说这又是一次大的自我背叛。从向往文明到背叛文明这里面有多少的隐衷。从起点到了起点,可是我已不是我。

  只有在西部我可以找到如我的执拗!只有在西部我可以找到如我的精神气场!是的!只有在西部我可以找到如我的简单!
  对的!只有在西部,在祁连山中、昆仑山下有我的同类。

    “三尺的白布染红了
    红花儿山岭上(头儿着)开了
    不死的尕妹妹要来了
    血身子把阿哥陪了”

  是的是的,在城市的喧嚣中挣扎的我要找口那一种静,那一种灵魂中的静,那一种向无际里弥漫的静。那一种可以收入冰魂雪魄的静。
  那一种又以生长出雪莲花的静,那一种可以化为山泉水淙淙流淌的静。那一种可以化为羊群在草原上漫散的静,我的西部那可以飘出雪花儿,可以结出冰碴碴的静哟!

  我深爱我的西部,我现在才知道。
  我想表达我的西部!我要把自己心里最深的情结表达出来!那些个独自流浪的日子,我已意识到了我对西部的感情是一种致命的感情。我与西部的缘份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是的!我的血脉中流淌的是西部游牧民的血,我的灵魂里萦回着吐谷浑人的“花儿”,我的骨子里爬着吐蕃人的“拉伊”。
  我开始珍惜自己生命中最质朴最本质的爱。
  是的!不为什么!只为了自己生命中不可以改变的什么。是的!不为什么!只为了自己生命中与生俱来的什么。对的!西部已真的不是地域意义上的西部而是生命意义上的西部。那不仅是一种血缘而且是一种情缘。
  这,不仅是我的父母姐妹还生活在西部高原,不仅是那里的山泉水那里的蜃气将我养大,不仅仅是这些!还为了我的灵魂!那个在世界上漂泊流浪饱经磨难的灵魂。
  在内地,当我在熙熙人流中拥挤,当我在芸芸众生中赶路,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长江、黄河如同我的两条长腿,大海如同一个集市,而我的足迹如那波涛。不论我是怎样的行色匆匆。步履忙乱,可是我的头却在西部一动不动。是的!不论我漂泊的路程多么的遥远,我的思绪在西部一动不动。

               可可西里的呼吸

  我身不由己地走向可可西里无人区,恍惚不是走向别的什么地方,而是走向我自己生命的隐衷……

  我终于回来了。可是,回到青海后,我到了母亲下放过的民和,姐姐工作的乐都,爸爸社教、我自己下乡的互助。可是我还是想西部。是的!我要!我要!全心身地要!从里到外地要!粉身碎骨地要!我要经历一次圣气的洗礼!我要承爱一次蜃气的爱抚!我要!因为我对西部的思念是生命里面的!最里面的!
  “身贴着身还疼着哩,脸对着脸还想着哩”。
  我希望更深一步地进入西部,就如我想与西部进行一次深入血液深入骨髓的沟通与交流一般;我希望更进一步地溶入西部,就如我一直一直想深一步进入自己的灵魂一般。
  在这喧哗的深处,可可西里的无人区那是我的精神的避难所。
  那个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这样一想,我便听到了可可西里的呼声。
  多少次从狂妄与陶醉的迪斯科旋律中惊醒,那个想法就更加强烈地折磨着我!那个可可西里呼声就更加执着地呼唤着我,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是不是我在生命意义上的可可西里迷失得太久,所以必得到这个地域意义上的可可西里去,才能明白自己怎么就迷失了?
  是的!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对自己的生命中的可可西里无人区饱含了那么深的感情。是的!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生命中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是那么丰茂的一个世界。
  几乎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我的心里涌出了去可可西里无人区的计划。一定去!是的,我决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一定一定要做到,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挡我!没有!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生命的某个隐秘的地方就开始隐隐地疼。
  对的!我定要进入我的灵魂里到我的处女地里看一看。看一看是什么在鼓动我的生命;是什么让我身不由己。是的!我要去看一看我的生命中躁动不安的到底是什么。是的!我要去看一看是什么使我的生命灵光飞动。是的!我想去看一看那各种各样的灵感到底都是一些怎样式样的小鸟小兽。是的!我要去看一看让我激动不已让我夜不能寐的到底是什么。是的!我一定要去看一看自己为什么一爱就是那么的投入,一爱就是那样的痴迷,为什么不论是怎样的扭曲也不肯改变生命的本质的什么。是的!我要进入看一看就如当年我一定要走进“性”这个千古的禁区一般。是的是的!我要进入我自己的生命的处女地看一看。在冰山雪岭里,看一看那些信念是什么形状;在那飞升天界处,看一看情感是什么样子,看看它们是怎样地熔守怎样地奉献怎样地被践踏。
  我的耳畔总也是我在西部下乡时的花儿:
  “身子(哈)回(也)了(着哟)心没回(么者)心没回(来到价花儿溜溜地山啦)心回(哈呀就)咋这么想(呀)哩”。
  可可西里无人区!那是我的!是我的!不然我的心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表达不出表达不完的感情呢?为什么在别人看来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而在自己却是经历了沧海桑田变化?
  我越来越清晰地听到了生命可可西里传来的呼唤声。这是一种怎样的呼唤声呀!带着风雨声海啸声,带着一种心灵深处的撼动。她时而健康自信洒脱明朗带着一种让人惬意的情绪;时而风趣诙谐幽默生动带着让人兴奋的情结;时而忧伤痛苦迷惘彷徨带着让人怅惘的情绪。
  她一会儿如同是潘多拉的魔匣子,放出无数的妖魔鬼怪;一会儿如同安徒生的聚宝盆,涌出各种的金银珠宝。
  它时而又如同是一朵一层一层绽放的花,落英缤纷。

  在青海时,偶尔看到了在格尔木工作过的蒋兆忠写的歌词:“呼啸的风,伴我走过古老的荒漠,飘移的云,伴我浪迹天涯的追逐,眼前是苍茫身后是沙丘,古铜色的脸庞在骄阳下闪烁。漫漫流沙,不断掩盖我的足迹,悠悠黄尘,不断探碎我的思念,哪里是路,哪里是路,一个灵魂在沉闷天廊中徘徊……”一种生命深处的喜欢。我修改谱曲后起名《一生守候》。
  交给北京舞蹈学院中国唯一舞蹈音乐创作人张东,他与我一样感叹,并为我制曲。我这才感到我们都是羌人,找准了一种羌人的感觉。
  西部的“气场”,如同一团阴阳未分的混沌之气。恍惚这里的万事万物正在演化。那萦绕的蜃气,充满诡动,似乎在演示我生命中微妙的变化,似乎天与地对我的未来有一种神奇的预知。那就是我生长了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吗?为什么我身临其境时我没有感觉到?而离开她之后我反而越来越清楚地感到我与这片土地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生命的邀约

  “世界是苦难的,因为它不知自己的去向,并疑惑自己是否会由于发明而走向灾难”(瓦莱里·吉斯卡尔·德斯坦初任总统时对世界形式的看法是悲观的)。随着城市的发展我们越来越真地感到各种危机:人口爆炸、生物圈的破坏、世界经济危机……而各种恐怖已经悄悄地潜入中国这一片静土:人口的拥挤、艾滋病、吸毒……这些都如等比级数裂变着……

  这便是当我几乎走遍了中国之后却更加地感到可可西里把我呼唤的理由了吗?
  为了不让父母亲人朋友挂念,我又一次不告任何人独自上路。
  记了这一次去可可西里无人区之前,帐篷、氧气袋、矿泉水、酥油……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是我还在等。我在等什么呢?这情景使我想起那一次独自走在去南唐后主李煜陵墓的路上,烈日炎炎,天地之间唯有我一个旅游人,而路那么漫长。想等一个伴儿,我知道独自一人我不敢进入那古墓的阴森。望了自己的影子,那么渺小,那么单薄,那么透明,忽然心里涌出抑制不住的伤感:自己在世界上有什么?除了漫漫的思绪,除了被不定的人生唤起的如控制不住野马般的激情,不就是脚下这小小的小小的两点,跳动的两点,虚幻的两点,空蒙的两点,飘忽的两点。而漫漫的地球又是怎样的大,怎样怎样的大!谁能猜出我这两点此刻变动的方位?不就是走到哪里算是哪里了?如同两叶漂泊的竹叶,如同一株柔弱的苇花。在这个地球上我没有自己的房子,没有自己的家,我什么都没有!我这样一个人在这世界上走,哪里是尽头?这样地走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总是这样孑然一身?我这样行色匆匆地将走向哪里去呢?
  这样的想,我的心里又是那淡淡的伤感,漫天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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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去可可西里无人区真是这样的一种心态。迟迟地等,迟迟地等,总觉得人不够多,总觉得车不够好……总觉得害怕,知道这一次真是把生与死提在手上了。可是却是那么真切地感到可可西里有一个绳子,透明的绳子,在苦苦地拉我。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呀!越是孤独越是无助,越是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拽我,越是感到身不由己。我是自己在与自己拔河。那是怎样的一种独特的心态呀。在这种内耗中我一天比一天柔弱,一天比一天憔悴。“坐地日行八万里”,静坐彷徨中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自己。我疲惫不堪!我精疲力竭!我身上的血质水分似乎都被那个地方的一个神秘的大气抽丝一般抽去。在每一个静夜里我甚至可以听到那嗞嗞的抽血吸髓声。我终于明白了,那个地方我是不能不去了!我身不由己,不论是生还是死,我都要这样地走一遭。 
  我恍惚是一个不知不觉中被磁化的微粒被一个巨大的磁场毫不留情地吸附而去。
  我想起了格尔本原市长兼公安局长杨文山说的那个领着国家队找了几年金子也没找着还将去找的半疯半魔之人。我有些忧惚。我的前方是不是也有一个隐形的半疯半魔之人?我是不是也如同患了一种“精神病”,跟了这个人飘飘荡荡?这恍惚是灵魂深处的一种病,这又恍惚一种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半魔半仙半鬼半人的状态。而这种“精神病”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我也是去寻找精神中的“金子”吗?是的!我的生命遇到难题了,那是精神上需要解决的难题。我说这是我一个人的,可是总有人说那是整整一个人类的,总有人说整个一个城市都“披头散发”,总有人说整个一个人类都“披头散发”。难道真如他们讲的城市与人类与我一般遇到难题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我必须正视它走向它,在那个症结里解决这个难题,而解救我的肉体。那一阵子,我的精神与我的肉体比较起来似乎是肉体太微不足道了。毁灭它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惬意。而肉体上的问题只有在精神问题解决之后才能解决。

  我就这样地走向可可西里无人区,把生命提在手上,带着走向死亡前的快感。是的,我真的似乎是沿了女人的生命的河流溯流而上;真的似乎是走入女人那个神圣的苇地去解那个关于女人更是关于人类的谜。是的!我是走向女人的隐秘去解那个千古之谜。
  是的!我身不由己地走向可可西里,不是走向别的什么地方,而是走向我自己生命的隐衷。
  有许多个瞬间,我那么真切地嗅到前面有一种毁灭的气息,可是我的步子停不下来,真的停不下来。

  我走向可可西里无人区,在共和草原,在柴达木,在昆仑山中,我感到天地间隐隐现现的山谷间来回扫动的是一条神出鬼没的狐狸尾巴。
  而这一次不在于漫漫的近三千公里,而在于心灵经历的何止是一个二万五千里?
  我首先感到的青海湖的诱惑,它真的如同一只迷人的眼睛,诱我走入青海的心里走入青海的隐秘,那一双无底的眼正是通向我的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唯一生命之路。
  可可西里无人区是在青海湖的生命之中,那是因为有一种呼唤从那神秘湖的波浪中传出来。
  走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清楚地感到一种噪声在追我。我如同一个受了惊吓感到恐怖的鸽子到可可西里去寻找一种保护。
  “世界是苦难的,因为它不知自己的去向,并疑惑自己是否会由于发明而走向灾难”(瓦莱里·吉斯卡尔·德斯坦初任总统时对世界形式的看法是悲观的)。
  随着城市的发展我越来越真切地感到了各种危机:人口爆炸、生物圈的破坏、世界经济危机……而人口的拥挤、艾滋病、吸毒……这些恐怖已悄悄潜入我们这一片静土,且如等比级数裂变着……
  而上一次,我采访中国赴可可西里无人区科学考察队武素功队长时,他对我说:中国政府之所以促成我们这次赴可可西里无人区的科学考察,就是因为世界上许多国家的科考队已向中国政府提交了率先考察世界上仅存一片处女地——可可西里无人区的申请。我们中国的处女地,我们中国科考队不率先考察难道还等外国人来率先考察不成?
  我知道可可西里考察热已将各种恐怖悄悄地潜入可可西里无人区这片静土。
  这是一次文化意义上的探索;这是一次地域意义上的探索;这是一次生命意义的探索。说得更准确些这是一次女性生命意义上的探索。因为社会的各种信息总是更集中地结集在女性的生命中。这些信息被注入血质灌入骨髓,形成胎儿孕育在女性的生命中。
  是的!从没有人站上这样一个高度,从没有人站在这样一个跨度,从没有人对一个女性的生命做这样的历史意义地域意义的剖析,从没有一个人敢于走入一个女人的生命走入的这么深。我能行吗?虽然感到冥冥之中那种不讲道理的回驳力,但还是感到害怕。生命的力量似乎是不可抗拒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感到有一股力量推动我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去冲闯,就如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我生命中冲闯一般。那是女人生命裂隙中令人昏晕的格尔木河。
  你感觉到女性生命疑隙间的躁动了吗?你听到女性生命禁地呼唤了吗?
  而此刻的我就是这样一站一站走向这个生命的隐衷!

          后记二:各部相加大于和(金坚范)

  中国有句话叫做“以文会友”。我与毛竹并不熟悉,通过几次电话,见面却只有一次。那是她到中国作协来看我。她如数家珍般地谈到了青海不同的民族文化特色,我听得津津有味。
  她给我谈起了自己正在整理的“走向中国西部可可西里无人区系列”(散文卷),谈到了青海的各种各样的民族文化,谈到唯有青海与周边的少数民族省、区不一样:不与外国接壤不说还找不到一个民族做为自己的主体民族——西藏的主体民族是藏族;新疆的主体民族是维吾尔族;内蒙古的主体民族是蒙古族;宁夏的主体民族是口族。可是青海却有六大主体民族:汉、藏、回。土、撒拉、蒙古族。谈到了青海在少数民族省的合围中,谈到了青海与周边的少数民族省、区不一样是一个多民族你来我往轮番统治的地方,谈到了中原王朝、吐蕃王朝、西夏王朝、吐谷浑王朝、突厥帝国、成吉思汗帝国……都由青海守边,而青海河湟流域正是这无数个王朝的地域“并集”的公共的“交集”,这个神奇的“陆上百慕大三角”重重叠叠着各种各样的文化:西羌文化,吐蕃文化、鲜卑文化、突厥帝国、阿拉伯文化、中原文化……谈到青海的四围正好是几个文化走廊,如河西走廊、甘南河州走廊……谈到青海是西部文化沟通交流的“舞台”。她说她有一种直感,青海的湟河流域一定是产生了文化,这种文化一定是与众不同的文化,她想把它叫做“图腾文化”,这个“图腾文化”不是通常所说的因图腾崇拜而产生的文化,而是重重叠叠外来文化产生的一种有生命的文化,这种文化是各种外来文化交合后一种质的飞跃,这种有生命的图腾文化已存在了上千年,只是人们没有意识到而已。她认为这种文化已对西北五省、区产生了—种秘的反作用:西北五省、区的牧区的主要宗教黄教的创始人诞生于青海的湟中县;《格萨尔王传》最多的说法是产生于青海的黄河源头,格萨尔王的原形传说是古青唐(青海西宁)的宗喀王唃厮啰;达赖职系统产生于青海湖畔;流行西北五省的“花儿”产生于河湟流域的祁连山脉等……连西北的名酒青稞液都产于青海互助——酒与文化当然有着说清清道不明的血缘。这些西部文化的精髓均产生于青海河湟流域难道真的是一种偶然吗?
  我以前听人说过:“历来治藏要*康巴人”。而竹子以丰富的史料说明历来治藏要*江河源头人(包括康巴地区)。西藏佛教兴起的三次浪潮都来自青海的河湟流域:吐蕃王朝崩溃后佛教再一次在西藏兴起,“后宏期”佛教的鼻祖贡巴饶赛是青海人且圆寂在青海的玛藏岩寺(现白马寺);第二次佛教在西藏兴起缘于藏传黄教的建立而藏传黄教的创始人宗喀巴不仅是青海河湟流域人,而且在青海修炼成佛;第三次佛教在西藏兴起缘于达赖、班禅神职系统的正式建立而达赖神职系统的产生正是在青海湖边的阳华寺。竹子不仅为我诠释了青海图腾文化那鲜为不知的深邃内涵并从文化的角度证实了某些说法的些微偏差。
  我听后深有感触地给她谈到了犹太文化。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古老的犹太民族以其勤劳和智慧独树一帜。犹太民族在历史上多次遭受大规模的迫害。二次战期间,近六千万欧洲犹太人惨遭毒手,使犹太民族险遭灭顶之灾。但犹太民族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向世界奉献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文化名人,如同璀璨的智慧星群,照耀着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从《圣经》到以色列国的崛起,犹太人在世界上创造了无数个奇迹。犹太民族向世界贡献了那么多伟大的人物。可以肯定地说:世界发展到今天没有犹太人的智慧人类的文明将倒退不止多少年。
  卡尔·马克思,他所创立的共产主义学说影响了整个人类的历史进程。
  爱因斯坦以其创立的相对论中非凡的智慧奠定了现代物理学乃至整个自然科学的基础,被称为科学泰斗。
  计算机之父冯·诺伊曼;原子物理学和量子力学的创始人玻尔;电磁波先驱赫兹;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控制论创始人维纳等;现代经济学创立人大卫·李嘉图;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弗洛伊德;现代新闻之父、在死后八十年仍“操纵”美国报业与出版业的路透·普利策……
  不仅现代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思想很多是从犹太人的大脑中产生的,而且现代文学艺术很多优透作品也是从犹太人的大脑中产生的。
  在文学方面,犹太民族的贡献是非凡的。德国诗人海涅;丹麦批评家兼文学史家勃兰兑斯;法国作家普鲁斯特;奥地利作家茨威格;捷克作家卡夫卡;德国作家雷马克;美国小说家辛格。马拉默德,索尔·贝娄、塞林格、诺曼·梅勒、戏剧家阿瑟·米勒。诗人金诗伯格;南非女作家纳了·戈迪默等,都是世界文学史上光彩夺目的人物。
  在艺术方面,犹太民族的贡献同样不容忽略,天才音乐大师门德尔松;小提琴巨匠梅纽因;现代艺术之父毕加索……
  有人说犹太人是世界上最聪明最神秘最富有最有创造力的民族之一。有人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要了解世界必须先了解犹太人。
  据有人统计,全世界现仅有犹太人一千五百万,只占世界人口的千分之三,但诺贝尔奖的得主中百分之十七是犹太人。
  一个两千年没有家园,漂泊在世界各地的民族,却为人类世界创造了如此多的精神与物质财富;一个精神上备受蔑视欺凌、饱经人间沧桑的民族,却用自己智慧的星星之火点燃了人类智慧的火光。为什么犹太人会有如此多的世界尖端奇才怪才?为什么犹太人能有如此强的生命力和非凡智慧?犹太民族为什么能为世界文化增添如此瑰丽的色彩?这是同希伯来文化密不可分的。推溯其源,数千年前的古代犹太民族,生活在中东“新月形肥沃的地带”,(注意青海河湟流域产生图腾文化的地带被竹子称之“陆上百慕大三角”,而我的感觉中青海河湟流域形状同样如“新月形肥沃的地带”),在同埃及、巴比伦、亚述、腓尼基等文明古国的交往中,吸取、融合了不同的文化,发展成独特的希伯来文化。异花授粉开出的花朵更加鲜艳。犹太文化被称作希伯来文化。希伯来文化之所以被称作世界文化也是受到了各种外来文化的影响。
  英语中沿用diaspora这个希腊词原意是指犹太人被巴比伦人逐出故土,被迫大批流落海外现象。这当然是犹太民族经历的不幸。但是犹太民族历来重视教育,使自己的民族的文化薪火相传。产生了既散又聚的现象——人散心聚、身散神聚、言散文聚。这一点与移居海外的华人有相似之处。不管来自中国的哪一地方,移居何处,却仍然保持着中华传统文化。散居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在以其它民族杂居的情况下便于又善于吸收其他民族的文化精华,可以说是又一次的异花授粉,再加上自己的勤奋努力,优秀的人才便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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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23 19:3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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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是我国最大的河流长江黄河的发源地,那儿居住着许多民族。东方竹子自小生长在这块广袤、博大、空旷、辽远、神奇的土地上。大自然的恩赐,多种民族文化的熏陶,赋予了东方竹子独特的灵气和文化涵养。系统论中有“各部相加大于和”的论断。一个人如果善于吸收、融会不同民族的文化,其作品的文化魅力就远非单一的民族文化所可能比拟了。 
  我本是想以犹太文化为例与我的直感来阐明竹子的生长环境与竹子的才气、灵气、悟性、天性间的关系,谈到了不同的文化熏陶会对她的创作产生不可估量的作用,谈到了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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