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人生
专家们说B型血的人生是散文形式的。散文,淡文也。淡淡的,是散文的最好境界。而这“淡”也是我散文人生的最好形式。
三十岁的女人
30岁的女人,才真正称得上女人。
少女属于幻想世界,属于“抽象派”;四五十岁的女人属于现实世界,属于“写实派”。
而30岁的女人正处于幻想与现实之间,”写意”与“写实”之间。
更进一步讲30岁女人介于白天与黑夜之间,介于国画与油画之间……而“分明界处总朦胧”的
道理使得30岁女人的身上总也萦绕着一团淡淡的云雾。
30岁女人的身子丰满而又苗条,集女人与母亲的美于一身,集百种风韵与千种仪态于一身,集千种风情与万种情爱于一身。
30岁的女人微笑时眼角隐现着几丝儿浅细的皱纹,忧郁时脸上光洁如梦。那消逝的皱纹使人想象纱帘后坐一个圣洁的少女,使人想起漫漫雨网中那唇一般含红羞的桃花苞儿,纱帘飘动又似一段距离,显出一种空间感,一种无限感,一种
神秘感。
30岁女人有水一般流动的步态,那飘逸的娟秀、娴静,使人恍如划船漾入湖中。那缕缕仙风从你身上吹过,无孔不入。那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与沟通,那是一种灵魂的会面。不需要再遮掩什么,都知道30岁的女人站在生命的切面上
看人,那是怎样的一种舒展,怎样的一种惬意,在30岁女人的步态里你会感到自己自由自在地像一只天空里的飞鸟。
走路脚步总也放得轻轻的,轻轻的,总怕吵醒了熟睡的孩子,打搅了伏案疾书的丈夫,总伯影响了公婆,总怕牵痛了父母的思念的女人一定是一位“30岁的女人”。30岁女人从所有人身边悄悄走过,像一阵透明的清风。
眼睛像姜萎芳草深掩着的潦潆秋水,望你一眼,你觉得自己成了天空中追逐着的两颗小星星的女人一定是一位30岁的女人。这就是为什么30岁的女人走路时谁也不望,永远半垂眼帘。这使她自然而然地显出一种矜持,一种高贵。她就这样超过每一个人,穿过由各种爱的目光形成的甬道,似对一切视而不见,却什么都感到了,她甚至感到每一个人最微妙的那一根生命之弦的颤动。
脸上总也带那么一种出世般的宁静,一种发光的宁静,一种圣母般超然神态的女人一定是一位30岁的女人。这种宁静可使人辨别最丰富的色彩,可使人听到晶晶梅,蓝猫眼草,龙胆草各种小花的歌谣,这种宁静使你与自然悠悠地远,悠
悠地近,仿佛相随着走出尘世,白云缭绕。
30岁女人有一双富有光泽的手,无论她抚摸什么都赋予了光泽.那双手织起毛衣像麦浪,摘棉花像啄米的鸽子……那双手轻轻一抬大自然的交响曲便奏起。
30岁女人的说话声总也磁音阵阵余音袅袅,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另一个世界。那是多么丰富的一种声音,仿佛无数个和声之后,仍有声浪一波一波,一层一层,人们似能看到一轮温柔的太阳在那声浪中冉冉升起。
30岁的女人有一个圣洁的额头。30岁的女人仰望上帝,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了信仰,大大小小教堂的钟声敲响,万种植物都唱起圣歌,所有鸟兽都停下脚步……
人们渴望得到真正的爱,而真正的爱在人们心中仅是一门艺术,是一门与人的智慧、学识,经历,天性、人性等交织在一起的一门综合艺术。30岁女人与少女各处于青春的两端,30岁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情窦初开。30岁女人捧出的是经历过生活之后真正的真诚,真正的纯情。30岁女人有的是与封建道德无关只属于艺术,属于人品的真正的“贞洁”,那是一种没了形式的真正的形式。爱一个30岁的女人只需爱就足够了,它足以创造一个世界(30岁的女人对爱也有责任感)。
因而只有30岁的女人能站在人们的那个爱的高度才有灵魂的共振,才有思想相碰的诗花。只有与30岁的女人的目光相碰才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奇迹发生,才能顿悟生命的许多秘密。可是年轻人身上总也笼罩着淡淡的忧郁,因为“30岁的
女人”同“爱情”一样难以觅寻,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30岁女人的爱你是永远走不出的,因为她既无失去也没有得到,有的只是爱;那情致是属于若有若无之间的,就似几丝云从黛眉尖儿上升起,慢慢地飘过眉梢儿就隐遁了。30岁的女人最知人间冷暖,最知由微触里,最了解生命中有许多无奈:风沙可以扭曲人类躯体可将人的躯体化为风沙吹去,但却总有一块宝石埋在心的最隐蔽的一隅。只有30岁女人会不动声色地珍藏各种各样异性的友谊和爱,身上放射着人性的光辉;只有30岁的女人使人感染生命的活力。所以常常可以看到人们在雁阵飞过的时候,在柳絮飞扬的季节,在蓦然回首的一瞬间,陷入沉思,脸上闪出特有的光辉,那就是人们在谛听,谛听30岁女人生命之血的浪涛声,谛听血管中红鲤子扑腾声。“30岁女人”与“青春”一般令人们永世不忘。
最遭女人们嫉妒的女人一定是一位“30岁的女人”,但那是女人们灵魂深处的嫉妒。30岁的女人用余光感觉嫉妒她的女人们的目光时,神态总也楚楚的,像感觉那些“从没有过30岁的女人们”一般透出怜悯,这使得嫉妒者自感在这目光
中黯然失色。天长日久,这嫉妒竟成为一种向往。
30岁的女人身上有种不谐调,她可像放风筝一样放出一个小我,像操纵机器人一般操纵另一个大我,几我重叠,“远近高低各不同”,因而丰满。这种不谐调使得30岁的女人静若动,动若静,动与不动,静与不静,显出一种动静相得益
彰的韵味。这使得30岁女人身上的端庄、典雅生动得令人感动。
30岁的女人身。正有种谐调,只要她觉出那是一种责任,她便会把心、神全部投入,把每一个苍白的日子洗得干干净净,透出股股太阳味儿。30岁女人巳知怎样抓住现实,巳知怎样整理瞬间。
30岁的女人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七彩的经纬线织就,30岁的女人看世上的路都是直线。30岁的女人总爱想许多比问题本身深得多的问题,处理问题的方法却比别人更简单。 “繁琐削尽留清瘦”,她不自觉地在寻求一种高级简单。
唯有30岁的女人懂得生活再复杂也就是从生活中提取数字,然后学习算算术,其中1+1=2最难算。唯有30岁的女人懂得从生命中剥去血肉抽数’字算算术残酷是残酷,有时却饱含人类最深挚的爱心,却可算出一个最轻松的人生,倘若再
融入真情,那便是最最感人的生命旅程。唯有30岁女人知道没有什么诗能比男女双方互相望一眼便知道对方想什么这种灵魂的默契谱写的诗更感人的了。梦是依旧要做的,处理问题时所有的梦幻都抛去,如同吹去蒲公英毛绒绒的小伞,唯剩花柄撑在手中;如同美丽的花瓣儿在风雨中飘零,唯剩真正的生命之花——杏,可抓可握的果实随时间涨大。
30岁的女人在爱与恨,美与丑,冷酷与热情,欢乐与忧郁,激情与理智、青涩与成熟之间稳稳地走她的路,那条立体的路是可以从四面八方走的,那是一条真正女人的路,散发着女人味的魅力。30岁的女人就这样走过了春的青涩,夏的炽热,以秋的成熟等待冬的来临。 30岁的女人走向未来,坎坷山道都化为白唇
鹿群拥送而行,30岁的女人走向未来,蜿蜒石径都变作赤峰骆驼群摇响驼铃阵阵。
30岁的女人走向未来,温馨的月儿照亮了同行的人。
嫁日
路,看着不长,却总赶不完,真恨不得生出对翅膀,飞回家去。明日小妹就要结婚了,我那老父老母,不知忙成啥样儿。
一进门,妈便拥住了我,月牙儿般的笑眼中溢出特别的光来。妈说, “快坐!”拿糖,拿水果,忙得不亦乐乎。家的温馨仿佛把我融化了,我把旅行包往
床上一翻,抖出大堆礼物,飞快甩了外套,捋捋袖子,心里大喊, “看我的!”没等我站起来,妈已跑回来,按住我:“别动!你累了,好好歇着。” “妈
——” “不累也得歇着今儿,没你的事!”
妈开始搬床上的大山小山,一趟又一趟,有点罗圈的腿颤颤巍巍,我的心隐隐作痛,猛站起来。妈的身上像长满了眼睛,又气咻咻地按住我,缕缕慈爱从那些疲惫的皱纹中流出,唤醒了我多少回忆!……一年前,就是这份挚爱,使我从人生的惨败中,咬牙踩住痛苦站立了起来。我的眼前又闪出雪地上那一行唯有的歪歪扭扭的小脚印;我的耳畔又响起医院那幽深的走廊尽头零乱的脚步声;我的身上又扑来一阵阵热浪——那冰雪包裹的小屋之中有妈妈为我生起的第一炉火……我心里涌起一股酸楚的甜蜜。我娇嗔地噘噘嘴,歪歪头,做出童年时求妈的那副模样儿。“别求我!你看妈给你准备的好吃的。”妈像个魔术师几下就变出一大桌小菜,硬把筷子塞进我的手。我并无心思吃,妈的目光在催促,我只好挟了一块什么,放在嘴里快快地嚼。妈望我望走了神,脸上荡漾起微笑,猛然想起什么,慌忙端一方凳站上去拿摞得很高的棉絮。我扑过去,伸手接棉絮。她把棉絮挟入右胳肢窝,右臂向后拉,左臂便可以伸得极长,这长臂把我推坐在椅子上。妈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又顾虑重重,低头思忖了一会,抬头凝望着我: “妈知道你们姐俩好得一个人似的,你那份心妈懂!可今儿,你就别动小妹出嫁的被子,算是对妈的爱吧!”我忽然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妈!你疼我也得分个时候呀!
妈开始在腾出的床上铺白被里,铺棉絮,再铺上缎面,最后把针与红线敬神般地放在正中。见我一脸的不解,妈妈气喘喘地说: “知道你姬阿姨吗?他们夫妻俩相亲相爱,同甘共苦三十年,有些事儿石头听了都会感动呢!你姬阿姨的婆可是个厚道人………”见我手在身后不停地搓动,身子慢慢向被子挪动,妈霍地站起来,挡住我的路:“这被子请了姬教授来缝。别着急!她会来的!可能有事耽搁了。”见我脸上仍疑云密布,眼睛死盯着针,妈的眼里倏然蕴满了泪,嘴动了几下,终于说: “不是妈不让你做,而是像……像……像……有过你这样经历的女人不能做。“见我脸上疑云仍不肯散去,妈的眼中又一次蕴满了泪。妈的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接着说:“而是……而是……而是结婚有讲究:凡是……凡是像你这样与男人分开了的女人是不能摸嫁妆的,也不能进新房,可她身边就你这么一个姐姐,明天,去还是可以去,只是去了新房别乱动,千万别去摸床、被子什么的……”妈的手爱怜地抚摸着我,眼里是难言的苦衷,声音愈说愈小。
我一下子噎住了,这才感到空气的异样,这才发现自己专程四趟为小妹买的天鹅绒床罩与加班几个夜晚为小妹赶绣出的四对枕套巳被妈悄悄装回旅行包。我忽觉得自己像一个妖雾缭绕的女人。家人像对一叶患了传染病的亲人那样百般地
疼爱却小心地躲避,而我仍无一点儿自知,热切切地吓坏了他们。
“你俩分手,就是因为你们那次没有一点儿讲究!报应呵!下次,我们电一定给你好好讲究一番!”妈不敢看我的脸,声音真挚、委婉,却那么重地触疼丁我。泪水,终于从妈的眼小流出,在那一道道沟壑中纵横交错: “别怨妈,妈在世
上活了快60年了,总觉着这世上许多事都在转圈……”
“或者再不要这些规矩了,奸吗?来!帮妈把这被子翻起,先缝中间这一道!” “妈!我再不去了!对了,今天我还要给补习班上课……”我费尽全身力气说着,声音却那么细小,仿佛从很深很深的海底浮出。我感到阵阵昏晕。
“我走了。妈,妹的事找人帮帮您吧!千万别把身子累坏了!……别告诉他们我回来过。”我的声音悲悲切切的,自己听了心里都一阵酸楚。
我蓦然转过身去,已抑制不住心头的凄冷,又不愿让妈看出。我提上旅行袋大步离去。
切 面
那是一盆星星紫,叶子像三对半开的细纹小贝壳,那五瓣的紫色小花从春到夏、从夏到冬一直盛开着,似点点温馨的火种,点燃我生命中支支小火炬,传递
在孤寂的长夜——那是一段我生命中多么艰难的日子。
到江苏出差两月回来,托邻居照看的花因经验问题好花全死了,尤其这盆星星紫,死便死了,枯萎花杆儿却扭成一个麻花,做一种极痛苦状。我的心立时被扭成一股; “难道是等我回来,向我诉说痛苦不成?”
口里对连说对不起的邻居说着“没关系”,尾音却有些哽咽。
这才知,我的许多花真真实实是开在我生命中的。
在我甩甩头努力淡漠那一份伤感时,在我怅怅然走进那尘封的小屋时,竟恍如走进沙漠中的古城堡,不由想起已永远离去的好友……
那是怎样一段没有阳光的日子啊!蓦然间将一个女人当拥有的全部失落了,而这一切并不是感情的自然凋零,也由不得我们双方做选择,却是被老一辈的悲剧所延续出的力量将我与属于我的一切生生剥离。我的背面是离别的疼痛,前面
是人们的误解。以前被认做朋友的人因不了解情况等原因而所剩寥几……
那一日,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太阳像一个白色的十字架,用力提着自己的一双腿,真怕一松手就会扑倒在雪地里,永远爬不起来。终于进了小屋,望那星星紫就那么甜甜淡淡地开着,给小屋笼上一层朦胧的紫色光晕。用手
去拍身上的雪花,却只感到一种温暖的潮湿,低头一看却是寻不到一片儿雪花,拉毛大衣上是许多细细小小的珍珠,不知怎的就感动了,眼有些湿……从那以后竟成习惯,一进门就先望一眼那盆星星紫。
对的,唯有星星紫是在冬日里依旧刀放的,唯有它呵!
旧日葱茏的小阳台发出一种刺眼的白光,不得不把眼光伸出窗外,伸向远方,待心稍稍平静后,方把目光收回来。忽然,我发观,在窗户原先离星星紫最近的那一片玻璃上,留有许多蝉翅股小花,它们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排列疏密有
致,成一半圆,神似一把精美雅致的折扇。
原来那星星紫生前是极喜欢阳光的,它们拥在玻璃上,把花脸贴在玻璃上,如同一大帮幼儿园的孩子把脸贴在玻璃上看新老师。
走时匆忙,花搬走了,许多星星紫花却被粘在玻璃上,被阳光削成透明绢花,且保持生时动态。
竟看得呆了。那绢花一会儿似一群银色飞燕在阳光中飞翔,一会儿似许多五色蝴蝶翩翩舞,一会儿似一群水色鱼苗在水面上跳跃……
——这永远凝固的一幅生命奇景。仿佛星星紫生命灿烂之时的一个切面;又仿佛不是众多生命的横向切面,而是一朵星星紫的千万个生存状态在同一画面展现。如同一个“地质剖面。”
绢花的形式有开始的一点,到一根细针,到一个小风车,到一个小灯笼,到一瓣花瓣儿绽开;由一只小鸽子,到一只飞翔的天鹅……
有夜间的一小筒儿,有清晨扭着开放的各种形态……
就让我将一进门的目光,寻找星星紫的目光,放在你们身上吧。你们每一种形态都有我生命中的一个小故事。
而在生命中不管本意的生命状态贴在一个面上竟是这么动人的一幅。
不由地细细回想那千万个生命状态上的千百个我——有痛哭的、忧郁的、微笑的,挣扎的、发火的,懂憬着的……弹琴的,剪剪纸的……千万个我缩小了放在一个面上那该是多有意思的生命纵向切面图!那丑的更衬出美的,那哭的更托出
笑的,那挣扎的样子与发愤样子都很感人,不论谁看了都会觉得那实在是个活得好精采的小女子。
那么,我为什么甩不去那伤感呢?小花的生命已有这么多瞬间被永远地留下了,我既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群花的横向切面,又可以把它看成是一朵花的纵向切面。它仿佛对我诉说:只要我们肯给生命一个真实的切面,就会有什么被永远地留下,而生命的横向切面与纵向切面的交织便是我们活时每一个时间内所感到的。
那么,倘若我可以退出自己看看自己生命的横向切面与纵向切面中自己不同的神态,想想那时的心情,定能看出生命中许多美丽的。仿佛看电影,每一个镜头是横向切面,把每一个镜头放于一个平面就是纵向切面。
而命运不是将我放在所有人的切面上让我看清每一个真正的人吗。再也不像以前看到的只是表面,唯有这时,真、善、美看得那么真切,这不是促使我从人性的角度更好地理解生命的实质,更清楚地选择自己真正的朋友吗?或许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当主角的料——一个人人喜爱关注的女主角。虽然没有人愿在生活中当主角,可当你不得不当时,何不想那电影中主角是人人想当的。生命本不就是从无到无吗?生命之苦,生命之累不就是要你尝尝生活的味儿,只不过使你的切面更加精采。
是的,时不时学会退出自己看看自己做的纵横切面,定会看出许许多多活的过程中看不到感不到的浪漫与潇洒,定会多少给你增加一些悠然的心态。久而久之定会有一超然的心态,似如烟往事俱不挂,平平静静地面对一切世间风雨。
那点点的、像温馨火种的星星紫呵!那一把一把小火炬,不是依旧传递在我的生命之中吗?
淡淡的……
别说!别说!哎,怎么又忘了?我请你别说!我要的是一个平静的港湾!你可知,我好累,好累,浑身都流出疲惫,还有泪。
别说!请别说!别因为我是异性。你知道我要细细感受你目光中的我,你知道我要静静感受你真在我身旁,你知道我走进你的世界,为了你山般的含蓄,深沉、和平。可我只想闭着眼,没有一点儿激动。
别说!请别说!别为我擦那些不知不觉流出的泪,那是因为心儿终于有了一份平静。其它的我不管,其它的我不要。别说!什么也别说!还像以前那样,只是默默注视我,我要慢慢告诉你,那同是属于爱情的痛苦,那属于委屈的过去。让我用闭着的眼睛告诉你,我不会到我曾说爱的那个人生命中去,我也不会随便找一个我曾说不爱的人,那样的人虽然很多,可上帝只创造’了一个属于我的不爱。知道吗?为了寻找这份不爱我已走了很久很久。知道吗?为了看见多少年来看不见却时时为我遮风蔽雨的臂弯,我已经熬过了几百个夜晚。
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直到走出雪原,才懂了,世人都是在寻一个港湾。让我这样对你说,我要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港湾。别怨我!这世上许多道理是讲不懂的,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能懂。
你怕了?怎么有那么一种感觉?别怕,请别怕!别怕我缓过来会离你而去。佛说: “修百世才能同舟,修干世才能共枕。”记得我今年有多大吗?当知道,我走近你时,步子已日趋成熟,它已走出我年轻的躯体,归入另一个行列。
请别怪我坦率!开始我觅寻的只是一种母爱。这世上母爱只有一个,再想得到,哪里去寻?我没想到最先感到是在一个男人的目光里。你可知道,虽然我仍拥有那么一份遥远的母爱,可当我别有一番滋味地回到那爱中时,那份母爱巳变得好陌生,那目光比触痛我的目光还叫我受不了,虽然这爱仍旧伴我浪迹天涯,虽然这爱仍旧是我梦幻中起伏的故土,虽然这爱仍与我生命相系,我何曾想在母亲的目光中我更加脆弱,——我仿佛跌入走不出的雨季,又仿佛闯入无边的大雾。别伤心!我要说的是,这世上真有一种超出母爱的感情,或许它只能来自异性。
啊!别说!请别说!让我用安详闭着的唇告诉你,虽然我没有痴狂地爱过你,我看你时只像看一片平静的原野,可我不知从哪天起巳接受了你,接受了你的深沉、和平。我以你的淡泊走近你,请别说,这不是我。
我感到你又想说,别,别说!别说爱!那个字太轻飘,太简单。请抹去你眼底那种深层的苦衷和迷惑,让我这样对你说,我现在已无法接受火一样的热情,怕了?还是不相信?其中深意唯你能懂。我现在只能接受一种淡淡的感情,淡淡的,你懂吗?只有淡淡的情才能拉得很长很长。对了,这一切实在是淡淡的,淡到我也辨不出里面到底含不含有哪种情,淡到我总也数不出里面织进了多少种情。你知道吗?突然爆发的激情,除了把人烧焦外,它会很快过去的。人的能量是有限的,是让它一下子就焚进呢?还是让它慢慢地透入,让它像一杯清水那样清淡并含义隽永呢?我是好好想后才明白了:唯其深才能淡,唯其淡才能深。淡淡的是感情的最好境界。还有我是B型血,专家们说B型血的人生是散文形式的。散文,淡文也,淡是散文的最好境界。而这‘淡’也是我散文人生的最好形式。
别说,请别说!让我毫无戒备地感觉你的臂弯,让我细细体会这世界上唯一的真在。还是那句话,泪涌出时别去擦,它正悄悄地,悄悄地让人感觉你我之间的那种真在。
对!就这样,静静地呼吸,静静地感受。我看到我那失去的心化为一只鸽子飞回了。你看到了吗?它还衔着一支橄榄,顺着那鸽子的悠悠来路,我终于看到不远处那一片在水雾中飘动的陆地!看清了吗?那实在是一片陆地!虽然那影子仍旧朦胧。
鸽子雨
“你, 还记得他吗?那个……”他的脸突然红了,仿佛说的不是那个男孩子而是他自己的秘密。
她不言语,只是微扬了一下下颌,记忆像一团雾,她巳记不清那团雾中曾有过什么。
只好顺着他的眸子望过去,却见一个男孩子一闪就不见了,她这才记起,这几个月在医院花园中散步,那丛丛的柳树后边常闪动着这么一双怯生生的眼睛,也是这么转瞬即逝。
那孩子的目光是好清凉的一阵朦胧,总也分不清是雨后的清早,向哪个方向飘去的一朵早霞。
仿佛有种预感,她禁不住又一回望,果然那目光似是偷偷似是怯怯又瞥她一眼,似没望到就闪开了。只觉得那眸子中有清清的又幽幽的泉水流动。似乎很久以前在田野看到的那一朵幼小的鸽子花,拨开叶子那么含含蓄蓄、那么羞羞答答、那么隐隐现现地觑了她一眼,就一下子躲入那些大叶子后面,唯留下些露珠的莹光在大叶儿上萦回,像无数水影。
她觉得病气悄悄从她休内溜去。
多么遥远了!从那一次从自行车上倒栽下来,从那一次又一次眼科手术,她似乎是被放去元气,几乎是一蹶不振。
她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到病房探望她的人还像以前那样对她的形象有那么多赞美之辞,她真的很累了!这么多种表情,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揶揄?是同情?是恭维?是安抚?还是她心里明却不愿表达出来的种种?抑或是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的内容?
这些人就连她被女友拉来跳舞散心的时候都不肯放过。
她总觉得世界很脏,就像自己身上总也弥漫着从医院里带出的乙醚味!仿佛自己身上总也脏兮兮的,怎么擦也擦不去:她总觉得自己眼中充血,世界是一片暗红色的迷蒙,仿佛自己脸上空灵的神韵已溜去,且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总觉得
自己的感觉不那么灵敏了,就像这世上的东西都变厚了,就似那麻药的剧痛之后,她先是觉得自身变厚了,接着她觉得无数“外星人”站在她“身旁”的一座大山之上,在一个放出无数道强光的飞碟照耀下,用各种巨大的明晃晃的工具在探挖一个正在喷射岩浆的与她毫无关系的“火山口” ……
听别人对她讲话时她脸上总有那么一种洞察世故的矜持,似乎毫不费力地知道说话人口说时,心里在想什么。看别人微笑时,她脸上总有那么一种成熟而又宽松的微笑:似烟云随风飘动,而山一动不动:偶尔显出层次,近山淡黄,次近
山淡蓝,远山淡青,更远山一片苍茫。 “山”的沟壑中总也出没着几丝儿不屑。
可这个男孩子欲吐未吐,由别人悄悄传递的情愫,却是那么轻轻地、轻轻地拨动了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