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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标灯
发表时间:2007/10/8 21:12:06     文章来源:原创          浏览次数: 1521
 
 

航标灯

妈妈只要与爸爸在一起哪里都不愿意去。妈妈是绝对的感情至上论。她老人家总谆谆教导我们:“只要两个人感情好,啥子困难都不怕地广 我在青海省报工作时,看妈妈整日辛苦,就请妈妈与我们姐妹三人跟了报社一起去青海乐都大柴旦原始森林中玩。可是妈妈上了车一脸的迷惑。马上要开车了,妈妈脸色苍白,说是晕车硬是要下去,我们只好让妈妈下去了。车开了,回望了妈妈站在那里凄迷无助的样子,我心里无限的酸楚。我恍惚是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妈妈是从来不离开自己的家的!妈妈总感觉关住门就把爱与幸福全部关住了!
恍惚某个方向只要是背离爸爸而去的妈妈就会脸色苍白。
可是只要是爸爸所在的方向,妈妈的拗劲就上来了,那就无论是怎样陌生的地方,无论飘泊的路是多么的漫长,什么困难也难不住挡不住妈妈。
50年代中期,爸爸在青海民和,妈妈一个年轻女人从大巴山深处辗转近一个月终于在青海民和找到爸爸。大巴山区与青海都是中国最后通火车的地方之一,一路上需步行、坐滑杆、坐船、坐汽车、坐火车。
有了我大姐之后,爸爸到中国人民大学上学,妈妈又抱着姐姐只身回返大巴山。60年代初爸爸毕业后妈妈又背一个姐姐抱一个我只身从大巴山深处到青海西宁农林厅来找爸爸。
那一次在任河嘴洪水先是把妈妈前面一船人扣在水里。用妈妈的话说那些死人“那硬是令死人呀(吓死人呀)”。后是同船一个妇女弯腰把背篓中的孩子倒人急流中冲走,无人敢去救。可是这些都没有动摇妈妈找爸爸的步子。
60年代中期爸爸调到民院。60年代末期工宣队到我家里来动员妈妈下放农村,那时父母都是党叫干啥就干啥,就老老实实地被下放到青海民和脑山地区:干沟公社光明大队。那是一个以上族人为主,藏、蒙、回、撒拉等民族混居的地方。那一次妈妈是带着我们姐妹三人下放,可是那里原始的生存环境使爸爸将姐姐与我带回民院。那时许多人家如我的同班同学刘连英家也在动员下放之例,可是他们成份好,不想下就不下,院里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有我们家颤颤兢兢如履薄冰不敢不下,生怕翻了爸爸这只风雨飘泊的小船。
民和脑山有一个风俗那就是没有生过儿子的女人、残废人、被枪毙的人、不孝之人死后不能人祖坟需进行火葬。而山区火葬经常发生死人从土馒头窑中踢出一条腿、冲出一条胳膊的恐怖事件。这使妈妈受了很大的刺激。那里的人腿上长了癌宁肯死了也不肯截肢。妈妈那时年近四十,患严重缺铁性贫血,可是妈妈毅然决定再要一个孩子。妈妈带着妹妹在青海民和生活不习惯又一次只身从民和脑山区回到大巴山区。在大巴山区妈妈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生下弟弟。70年代初期,妈妈又一次背着弟弟,拉着妹妹从大巴山深处辗转到西宁。
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妈妈几乎没有文化却几次平安地一个人背一个抱一个从大巴山深处到青海,又从青海到大巴山。
妈妈第二次来到西宁,那时爸爸是在青海省农林厅任厅团委书记。那时中国仍处在困难时期,爸爸吃代食品拉肚子,起不了床,床上一块一块屎渍。妈妈扔下孩子,折洗被褥,晒晾棉絮,并在一大片荒地上种下了自家的洋芋。好不容易盼到丰收,妈妈清来了爸爸的同事,妈妈煮了三大脸盆堆得冒尖尖儿的洋芋。他们两个人对付三大盆洋芋,居然把三大盆洋芋全吃进肚里去。妈妈
说:“那硬是把我稀乎望瓜了呀(差点望傻了呀)!”
妈妈第三次来青海,那时民院院长戴金朴已上吊自杀,爸爸作为戴的总秘书兼院党委成员与政教系负责人日子真不好过。爸爸带着我与小姐已开始吃麦麸子。我们从来就没有吃饱过。在青海第一人民医院几十个医生护士找不到我的血管骂爸爸吼爸爸就发生在那个时候。妈妈、妹妹、弟弟三人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户口。妈妈自己给切木错等老师带孩子,在民院印刷厂干合同工。我们到田野里去挖苦苦莱、猪耳朵、野油菜,到民院锅炉房拣碳,到收过的地里去拣麦子挖土豆,到山野中拣地皮……
妈妈人缘好,邻居常把牙缝中挤出来的青稞面什么的拿来接济我们,使我们得以渡过难关。
我最真切的感觉就是妈妈回来了我不再饿肚子了。
后来妈妈还只身回过一次老家大巴山。那是爸爸想吃大巴山区的腊肉。妈妈回到大巴山中专门买了一头猪,在火炉坑上熏成腊肉然后请幺舅步行五十多里背出大巴山深处,从高滩只身坐火车到紫阳,再转车到安康专区,再转车到宝鸡,再转车到兰州,再转车到西宁。一路上几多风雨几多愁。看了爸爸终于吃上了朝思暮想的腊肉,妈妈的脸上是由衷由衷的惬意。
可不是?不论何时回家,妈妈总在家里。可不是?只要灯亮着,我的心里总也是充满着希望。
记了那一次从深圳回来,挣脱那风那雨,走进师大那熟悉的小路”心里忽是说不出的紧张。当我终于看到那一团柔弱的灯光时,竟是泪出。
可不是?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妈妈哭归哭,但从来都不多愁善感。擦干了泪水,妈妈总是说:“不怕地!”
“只要灯亮着,希望就站在我肩头;只要灯亮着,生命就站在我的肩头……”
爸爸家爸爸这一辈与上一辈只剩下爸爸与幺姑,可是妈妈家她众多的姐妹哥弟却大多都活得朝气蓬勃。我想这里除了爸爸家相对来说是外地人是捆民后代还与血缘中的什么有关。
爸爸是AB型血,我与弟是B型血,妹妹是A型血。我们三个就如爸爸的血脉分出了三个分枝。我们几个与爸爸一样都是多愁善感,都属于把情感深藏心里的那种人,我们的骨子里都有一种致命的沧桑感一种彻底的漂泊感。那是一种灵魂中无有依托感。而重情正是我们致命的弱点。而每一次看到爸爸、妹妹、弟弟那一种灵魂中的什么我都会想起:“情到深处人孤独”这样的诗句。我想起哭瞎了眼睛的奶奶,我忽然地明白了妈妈在毛家起到的致命的作用。
在风雨飘摇中,妈妈就如是毛家的一个秤砣,称出了我们毛家的重量;在大浪涛天时,妈妈就如我们毛家小舟上的锚,为我们稳住阵容;在激流险滩中妈妈就是航标灯,为我们毛家导航;在洪水暴发时,妈妈就如诺亚方舟为我们毛家普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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