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楼
活扒了阿哥的心肝
“马步芳修下的乐家湾,拔走了心上的少年(阿哥是吃粮去人),哭下的眼泪调成的面,你给阿哥烙下的盘缠(阿哥们是出门的人),河里的浪水翻三翻,活扒了阿哥的心肝(尕妹是孽障的人),把阿哥赶到了黄河沿,眼看着逼上了渡船(回来了阿哥们见面)”。
这可把我们乐死了!父母般爱护他们的教师成了马步芳,而民院再向东走几公里就是乐家湾……青海花儿这山唱那山应,而现在成了这楼唱那楼应,真是奇妙。
有一次一位从共和草原来看尕娃的藏民骑来匹漂亮的青海骢。爸爸让人安排让他把马栓在民院西北角的菜园子里。不想第二天天还不亮,我就听到环民院教学楼的柏油马路上马蹄阵阵。原来那些藏族学生们好多心里压着骑马瘾。看着来了一匹如此剽悍的骏马,早就盯上了。昨晚等爸爸安排的人一走,他们就开始行动,从已锁学生楼的男厕所窗中一个一个溜出,偷出马,在民院后面的山坡、农田里撒了一晚上的野。还没等爸爸把违纪的学生人数查清,后面曹家寨大队的大队人马已找到学院来……
爸爸有一个七一级的藏族女学生,名叫永席。永席有一条腿是假腿。永席学习刻苦,表现不错。爸爸决定发展永席入党,永席这才向组织谈起自己的腿是解放玉树时给解放军送信时被炸断的,怕组织不相信,永席还拿出一本写自己事迹的书。从那以后,爸爸把永席当典型培养。
爸爸还有一个学生名叫索南旺加,西藏农奴出身,上学前是唐古拉山道班长。上民院后是班里的班长兼党支部书记。索南旺加三次被毛主席接见。青海省里准备等他一毕业就提成青海省总工会副主席,副厅级。可就在毕业前因男女作风问题仕途受挫,索南旺加又回到了唐古拉山道班。爸爸每当提起索南旺加,总是长叹一声:“可惜了!”
爸爸后来,还提起救过自己的两位藏族学生波菜浪沓与尤拉杰。说他们中的一个分到民院河对面的电化厂,一个后来又上了中央民院。
有一年放假,爸爸让学生们留下地址,他们说:“老师!地址的莫有!我们的帐房飘到哪里的个去了,我们的个不知道!草原吗大的个很!寒假回去吗找的个是了!马得个骑上的吗,找!找!找!我们的个找不到!你的个更找不到!我们的个骑马找!你们的个“骑车”找!冬窝子里没有的话我们也找不到,邮信的话一个月,学开的个时候是了……”
学生的一席话,说的我满心的伤感。虽然那时小小的我并不能理解漂泊的真正内涵。
爸爸到牧区去招生买回来的冬虫夏草泡在酒里,那头上长角的“毛毛虫”栩栩如生。买回的酥油妈妈听说对孩子生长发育好,就逼我们吃。妈妈用酥油炸了馍放在桌上,然后几天不做饭。我们不吃。几天后我们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吃了。真的好吃。接着我们还学会了喝酥油茶。
切术措老师亲手教我们喝酥油茶:茶杯中放上酥油然后倒上滚开的伏茶,再向茶杯中插一个油花来回搅动,边搅边喝,边吃曲拉。“原汤化原食”,这酥油、曲拉都是从牛奶中提炼出来的,这样的喝法吃法是不是把牛奶还原了回去?
有的少数民族学生学习成绩优秀,让留校不留,为什么?“城市得个不好!吵得个很吗!草原得个好吗!静得个很吗!静得个‘的—驾—!啊哈哈!’野花得个开吗!马头琴的个拉吗!拉伊得个唱吗!”
有一天清晨,我家门坎上传来一声刀砍地的声音。爹妈吓坏了以为是来了歹徒。从门缝中向外看时却是一蒙族女学生,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从自己头上砍下来的半根辫子。爸爸开门问才知道蒙族女人辫子不能剪,长过了膝盖就在门坎上用刀断。而这个学生在民院找了几天才找到我家新砌的宽门坎……
有一次学院组织到山里玩,带了几只活羊,几个藏蒙学生麻利地把羊杀了,不一会儿老师、老师家属、学生们就吃上了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吃完大家围成圈子一会跳藏族舞,一会跳蒙古族舞……
谁能想到爸爸对少数民族学生倾注的一腔的爱,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到的报应是与院长一起差点被少数民族学生活活打死。又有谁能想到?若不是后成为民院副院长的卓玛才旦老师与藏族学生尤拉杰与波菜浪沓相救爸爸,可能早已与戴院长一般命赴黄泉了。
而现在爸爸的桃李可以说是满青海。青海五个州的州长百多个县的县长百分之七八十是民院的学生。比如现玉树州的副州长土登洛藏就是民院的学生。不仅州县如此,在青海政府省委等机关民院学生也占相当比例。比如青海民政厅副厅长观却就是民院的学生。这次回青海,爸爸所在师大与教育学院合并新校长居然是我在民院上学时七七级同学陈永贵。只不过我是数学系,他是政教系。青海民院在青海比青海师大更比中国的名牌高校都厉害,就如青海的“黄埔军校”一般。民院是青海的少学民族宰宰学子敛雪山冰川之圣气的地方。
从另一个角度讲,到青海各州县去当州长县长,还是青海民院这块牌子好使!许多名牌大学的学生分到州县不是被挂起来就是本人不适应,不安心,真正能扎下来的,不多!
现在常有学生来看爸爸,与爸爸喝着青稞酒聊着天,每在这时我便又想起那些在民院长大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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