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洁小说《双桅船》出笼记
女作家谢凌洁给毛竹谈到了她最近将刊在《十月》的作品《双桅船》,更是谈到了《双桅船》将于2017年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双桅船》是谢凌洁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竹子申明:草稿正起,互动写作,欢迎参与,谢绝任何形式的推广与转载。推广与转载必究!)
感觉谢凌洁的文字,凝练、深邃、冗长中带出深海的美,通体透明的深海的美,带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回响或是混响。更比如她的小说《一枚长满海苔的怀表》,比如她四月将出的新书《双桅船》等。谢凌洁骨子里的东西和中国人真的不同,连谢凌洁自己都承认这一点。一般人只能试着理解她。她的身上有大海与墓地的魅力!谢凌洁说:我个人的婚姻生活我的两人世界有着近乎不可挑剔的完美,然而,作为一个作家,我同样孤独,同样苍茫。这种孤独和苍茫,在中国时感觉更为强烈,因为我们中国的价值观、审美、人情世故,居然与我都格格不入,我和西方却是这样的一致。所以,在中国,我和社会的相处很不适应。
谢凌洁写小说《双桅船》及另一部小说《印度支那的葬礼》的愿望在心里埋藏很久。谢凌洁没出国前,在北海桥港居住时,北海桥港附近住了一群从印度支那来的n民。所谓“印支n民”是指印度支那三国越南、柬埔寨和老挝产生的n民。印度支那过来的n民人数约28万。这些难民分布在广西等省。其中有约八千多分布在北海。(广西北海市侨港镇的前身是1979年成立的北海华侨渔业公社)。
(谢凌洁的身后是她喜欢的中国北海桥港印支难民生活地?)
谢凌洁并不是真正的北海人,而是生在河溥(?),毕业后才来北海工作。谢凌洁当时在某银行有体制内的正式工作。谢凌洁有一天心血来潮居然为了为了自己的心灵感受?为了自己的心灵追求?辞去了工作。谢凌洁到北京等地闯荡。直到有一天,从北京回到北海,经历过某种精神创伤后,谢凌洁才试着走近这帮印支n民。谢凌洁了解到:联和国难民署挖了一个人工港来安置这些印支n民。(时值印支n民潮,中国政府和lhgn民署共同出资,在北海市郊区电建村附近的天然港湾建立起中国最大的印支n民安置点,安置归侨、难侨近八千人。侨港人如今已是北海市旅游的一张名片。)这帮留在北海的印支n民是70年代末期lhg安置的战争n民中的一部分。留在北海的印支n民多是渔民。当时,这帮印支n民“回到”中国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了。
也就是说,谢凌洁在北海边工作时,就曾对一帮生活在离自己工作地不远的奇怪的印支n民群体产生了兴趣。这是一帮生活在中国北海海边的越南人。也就是说,这是一帮从印度支那来中国的越南n民。感觉这帮人,虽然桥港离北海仅十来公里,但这帮印支n民与北海人什么都不同。这帮印支n民不会说中国话,没有中国人的身份。由于他们是n民,当时没有得到中国本地人的重视。他们好像不重视教育,大人小孩子男人女人常年以打渔为生。真可谓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谢凌洁总在想:这帮独特的难民为什么会从印度支那来中国北海?这帮难民为什么会客居停留在中国的北海海岸?为什么这帮难民在中国没有户口甚至没有身份,甚至相当于黑人黑户,可是这帮难民为什么又不回“老家国”去?越南为什么不接受这帮人回家?这帮难民如何生存下来?这帮难民以后会到哪里去?这帮难民以后会怎么样?这帮难民在印度支那还有亲人吗?这帮难民在印度支那没有牵挂吗?他们是离家出走还是被越南政府抛弃或赶出?他们在异乡陌土怎么可能如此长时间的停留?他们是叛逆人群吗?一千个疑问,一万个疑问,却没有人能回答谢凌洁。
于是,出于好奇,谢凌洁就经常去这帮人难民生活的中国北海海岸去探索。想从他们身上发现些故事。可是他们说的不外乎是“打多少飞机,打死多少人”谢凌洁甚至经常在这帮难民用过的破双桅船边流连。谢凌洁觉得那些停泊在海滩的破船特别是双桅船有意思。谢凌洁喜欢那些破船直到魂里命里。谢凌洁经常对着那些破船特别是双桅船发呆。
(在鲁十一高研班上学时,也就是毛竹与谢凌洁同学时,作家王蒙给毛竹题字儿。右一诗人康桥、右二作家王蒙、右三《知音》特约作家阑涛。左一拿杂志的野美毛竹)
谢凌洁特别喜欢这些老旧的东西,就如喜欢中国的老土布裙子一样。谢凌洁进入老土布店,对那些印花土布,真是喜欢得不得了,不是扯几尺布,而是成匹成匹地抱回家。就算是在鲁院上学时,谢凌洁不仅穿着中国老土布,连鲁院的宿舍里,铺的桌布,盖的被布,都是美丽的中国老土布。仿佛这样是为了解谢凌洁对中国老土布的“相思之苦”治谢凌洁对中国老布的“相思之痛”。谢凌洁经常对这些老土布发呆。谢凌洁更是经常穿着中国的老土布裙子,中国游走,世界游走。常引得中国人外国人驻足赞叹。记得在鲁十一高研班上学时,有一天,严迎春老师越过众学生走到谢凌洁跟前,只为说一句:你的老土布花裙子真漂亮!
谢凌洁是一个有“嗅觉怪癖”的女子,喜欢柴油味煤油味。人家拿灯照明,小谢凌洁却喜欢拿起灯放在鼻子下嗅。乡村里终于开来一趟破拖拉机,为了嗅那汽油味儿,小小的谢凌洁甚至跟着拖拉机跑。十岁的小谢凌洁去打柴,每次来摩托车,小谢凌洁就甩开耙子,跟着摩托车跑,跑到柴油味道没有了,谢凌洁仍追着恋恋不舍。小谢凌洁每一天活着,好像都是为了嗅那味道。现在,谢凌洁疯狂爱上榴莲,对那种榴莲的味道相思神往甚至如醉如痴。如果闻不到榴莲的味道,谢凌洁会浑身不得安宁。谢凌洁要寻找这个味道!寻不到魂不安魄不宁。只有寻找到这个味道,才能解全心身对气味的严重相思。谢凌洁说:凡是强烈的气味甚至异味我都喜欢。这一点与我毛竹的爸爸很相似。我爸爸是我奶奶48岁才生的幺儿子。幺儿子毛高畴亲口对毛竹说:我喜欢嗅汽车中的汽油味儿,且一嗅就舒服,一嗅就心情舒畅;而毛竹的妈妈馨儿,是大巴山的小灵物,一嗅汽油味儿就晕车。这两个人形成鲜明对比。而中国二号人物L军师也是,喜欢战场的火药味儿。连带喜欢嗅战场的血腥味儿。和平时代嗅不到了,K军师就经常把火柴点燃了,放在鼻子前嗅那火药味儿,幻想嗅到战场的血腥味儿。毛竹怀疑这与幺儿子缺钙有关。不知道谢凌洁的情况是不是与毛竹爸爸毛高畴类似。谢凌洁说:我感觉非常不可解释,有时我甚至想去看心理医生,我想问问医生我为什么对气味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谢凌洁这次从比利时回国怕找不到毛竹,不仅给毛竹发信息,还请鲁院班主任孙吉民再告毛竹,生怕错过与毛竹见面的机会。谢凌洁不仅给毛竹带了红酒,还给毛竹带了榴莲味的小点,可见谢凌洁是把自己最喜欢的味道送给毛竹。(鲁十一三同学:李骏、毛竹、“毒眼女作家”谢凌洁。矛盾的是,谢凌洁有如此犀利的眼神,可是却患有社交恐惧症。最近谢凌洁终于出现在微信中。谢凌洁认为微信是一个需要被麻醉或是被打晕了才来的地方。可是多年前医生就告诉谢凌洁:你对麻醉的抗拒力太强,打别人几倍的量也不起作用。事实如此,医生不了解谢凌洁,以他们惯常的技术解决不了谢凌洁并给她带来剧痛和恐怖。谢凌洁惧怕并抗拒医生。但其实医生更怕谢凌洁。谢凌洁说:所以,当我了解自己拥有繁茂婆娑的神经未梢之后,消隐匿迹藏在自己的世界,最为安全.........普鲁斯特说是肺病使得他封闲了自己和社会的通道。谢凌洁不这样认为。谢凌洁认为:我更愿意相信,他之所以把自己囚起来,是因为自己和社会之间难以讲和,他更愿意通过那一百五十万字解决自己和自己,自己和社会及人类之间的关系。)
而这种强烈的对中国老土布的痴往,对强烈味道的疯狂偏好,那一阵子从某种程度都变得另有寄托,变成了对印支难民的好奇。
谢凌洁常穿着老土布花裙子在这些破船旧船老船之间穿梭流连。有时候累了坐在这些破船上,朋友给谢凌洁拍几张照片,果真是很有味道。那一天,谢凌洁的老土布花裙子是几种花兑凑缝纫制作的,与那老船浑然一体,既显出的破船的沧桑又突出了谢凌洁那带着乡村色彩与骨髓中广西侨民的“混血美丽”。连谢凌洁都觉得奇怪:自己和真正的中国人有很多地方不太一样。
为了写小说,谢凌洁读了无数的史料,并亲身赴西贡采访难民和侨民。很多年过去,谢凌洁感觉还是无法下笔。
谢凌洁去采访华侨中越战老兵。这帮夹缝中生存的人们。原来他们是反美排华被赶回来的。可是访谈令谢凌洁失望。因为这些人不是讲自己打下多少架飞机就是讲自己曾杀死多少“敌人”;有些人不是对命运的神秘莫测而惘然就是对宇宙的变幻多端而怅然。少有对战争的反思与战争的反刍。有几位,讲到征兵时如何的潜逃藏匿于岩洞中,如何偷偷捕猎野兽生吃,如何悄悄捕捞鱼虾活吞,甚至兴奋莫名,仿佛在渴望再来一次战争”预热“,好让他们再一次体会那种刺激。更多侨港人对越南的记忆,太多地停留在了食物里。什么卷粉、煎堆、鸡丝粉……他们的思念甚至局限在偶然有同乡带来的越南小吃中。这些讲述对谢凌洁虽有触动,但是谢凌洁仍感觉无法下笔。谢凌洁仍在期待,期待更有价值的采访结果呈现。比如,“一些源自个人深切反刍的发现彻悟”“一点可推己及人的认知启迪”等。
就这样,带着写小说的愿望,谢凌洁定居比利时。有一次谢凌洁回中国,仿佛是上帝的安排,谢凌洁和美国老兵K不期而遇。在一个“万分悬殊的场合”。
那天,谢凌洁到外事机构拿资料。谢凌洁遇到一个中国女子要和一个美国老兵离婚。办公人员说这位中国女子携她的美国丈夫加急离婚,并且这位中国女子一周前打掉了他们的孩子。谢凌洁感觉震惊,一种莫名的难过袭来。谢凌洁不解,这本是一桩国际婚姻,中国与美国相隔如此遥远,能走到一起需要怎样一种缘分?现在为何急于结束?且结束的如此迫切?且结束的以牺牲一个小生命为代价?难道他们的感情破裂得“覆水难收”吗?
谢凌洁带着疑问见到了那位30多岁的女子。因为悲伤女子显得好憔悴。女子说:我的美国丈夫k前后两次来中国,头次是结婚,这次是离婚。谢凌洁与在场的人都担心女子是一时冲动,私下里想着如何劝说。经办人员借故拖延办理,并请谢凌洁私下了解一下女子的想法。谢凌洁与女子短暂的交谈后,女子愿“悬崖勒马”。从里间出来,谢凌洁见到了她丈夫K——坐在外房间一角落里的美国丈夫K看起来失魂落魄。当K听女人说:我不想离了。K张了张嘴、闭了闭眼,一把把女子搂在怀中。K居然是激动莫名!这更让谢凌洁十分纳闷:原来他们感情并没有破裂!原来他们的感情不但没有破裂而且他们的感情很深!可是他们为什么急于离婚呢?
带着更多的疑问,谢凌洁走进了K的内心世界。
K上大学时是响应美国政府唱出的'为自由和平而战!'口号踏上了越南战场的。他的伙伴有死有残,更多的是精神残疾。比如K,战后噩梦不断,多少次梦中再历杀戮场面血腥恐怖慌乱莫名,狂呼乱叫中醒来,总也大汗淋漓,虽生犹死一般。随着年龄的增加,惩罚不但不轻反而越重。无奈,k加入了无数美国越战老兵的组织,多次去越南,安抚越战孤儿,力所能及地为越南难民提供帮助。然而,当有一天,K反省到这一切行为仅是为自己解脱,而非为战争孤儿战争难民时,自责和愧疚不但无法减轻,反而加重。一次一次抚摸他们给越南难民带来的累累创痕,K精神负荷越发沉重直至郁结于心。K得了无法治愈的忧郁症。
随着儿女的成人,K有了一种解脱感,于是想告别美国告别过去告别恶梦,到中国来寻觅一种新生活,重新开始人生。于是,有了这段跨国婚姻。K与中国女人很是相爱。可是,K的病并没因为爱情而治愈,反而加重。噩梦和幻觉交替折磨反复纠缠K。K非常爱他的妻子,抛弃美国的一切社会关系乃至一切曾经拥有的到中国来,就是想和这位中国女子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他从没想过要和她离婚。
之后,在一家台湾人开的馆子里,谢凌洁与K夫妻正式交谈。K说:我是个越战老兵,年轻时对越南人犯下了罪过,这种罪过我无法原谅自己。一直以来,我无法忘记战场上的残酷和血腥,战后,我越来越难得安宁。我患了严重的忧郁症,且多年难以治愈,是咎由自取!我一直靠药物维持生命。
中国女子说,在生活中,他绝对是个不可挑剔的好丈夫,自有了他,我的世界变得美好,我不仅爱他而且崇拜他。但只要病魔来临,他就变成了魔鬼:情绪不好,喜怒无常,噩梦不断。好多次为了逃脱撒旦的追随,他不顾一切地站到20楼的窗台上,准备自杀。我只能一次一次用心机与温柔挽留。我一次次挽留他的生命。而他,一旦从噩梦与魔鬼的控制中挣脱出来,又恳求我的原谅并设法补偿。恶性循环一次又一次开始。这种反复无常让我疲惫不已。终于有一天,我累了,困了,倦了,烦了,我想离婚了。可不是?一次两次闹可以,这样反复闹,很无趣,不如一次了断。这样就算是他跳下去,也如我无关,我怕承担一个生命的离去与我有关的责任。我更怕心爱的人在我眼前跳下去,更怕心爱的人在我的眼前血肉横飞,我的承受力已经达到极限,我要崩溃了,我要爆炸了,我根本无法面对那种场面,不如现在离婚的好。故我无奈选择离婚。
谢凌洁劝道:“战争中的兵士,是杀戮者,也是受害者。他们身不由己。在他们血气方刚前途未卜时,出于报国或英雄情怀,受军威鼓舞号令鼓动而去了战场,并在旌旗口号下展开杀戮,这很正常,且,作为公民,也有这个义务。想想,为什么征兵年龄都选在17、18岁,这个年龄有个共同特点:初生牛犊,血气方刚矫健敏捷,但缺乏思考,易于服从。成年后,想法和年轻时往往就不同了,尤其视野和价值发生更改之后。
谢凌洁对中国女子说:现在看起来,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了,甚至可以说你是惟一可以帮助他的人了,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等于尽早把他推向窗外。窗外那可是死亡的绝地!”
中国女子也意识到,自己应该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战胜人生危机。她后悔一周前打掉他们的孩子,原因是,K长期服药,担心药物对孩子不好。“
因为谢凌洁的出现,结果看起来圆满:原来K返美的机票已预订。他们之前商量的结果是,离婚手续办完后,他们就分道扬镳,她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K则从这里转程返美。还好,票款还没支付,女子为K取消了航班。饭后,K和中国女子一起返回他们的城市。但是,谢凌洁知道,他们间的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也根本无法解决,更大风雨雷电海啸惊飓孕育在他们的生活中。想想医生这么多年都无法解决K的病,难道中国女子能医治K病吗?弄得好是双双得到神灵的救赎。弄不好就是把战争遗病传染给中国女子。再弄不好就是双双毁灭。可是这种双双毁灭又会把战争遗病传染给两个家庭。两个家庭又会把这种战争遗病传染给更多的家庭。这种毁灭会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传染出去,击倒越来越多的人。谢凌洁甚至有些儿内疚:本来越战与那位三十岁的中国女子无关,本来这一次是这位三十岁的中国女子与越战伤痛与隐患甚至灾难断裂挣脱解脱的好机会。可不是“不能兼善K,只能独善其身”,这是人之常理。可是现在,这位三十岁的中国女子却仍要承受越战对她这个无辜者的一次又一次伤害,甚至她可能要面对不可知的后果。深想谢凌洁甚至感觉恐怖。是的,中国女子年纪轻轻,凭什么要面对一个战后忧郁症患者?凭什么要承担一场战场给自己带来的有可能是毁灭一切的伤害?谢凌洁感觉到是自己让本来理智的中国女子变得不理智,让本来清醒的中国女子变得不清醒。谢凌洁怎么才能不内疚?谢凌洁真的替他们担心甚至替他们揪心。谢凌洁感觉自己很无力。谢凌洁甚至感觉自己很虚伪。谢凌洁甚至感觉自己很伪善。可是谢凌洁和周围的人一般又不能不这样做。谢凌洁只能默默地为他们祈祷。
有时谢凌洁深夜蓦然惊醒,庆幸K依然存在时,心里是对中国女子的无限的担忧。谢凌洁感觉自己也传染上了某种与战争有关的病,且无法解脱。
K的人生境遇给了谢凌洁对战争、政权和人性的反思。谢凌洁感觉自己只能在源头上做些什么。谢凌洁感觉自己触到了自己想写小说的主题,但仍是感觉无法下笔。
谢凌洁就在这心态下定居比利时。
谢凌洁说:脸书上有个美国老兵协会的群,群里的成员们,有来自越南、伊拉克、伊朗等战争的各种老兵。随着年纪的增长,群里的大多数老兵为自己曾经在参战国犯下的行为忏悔,当中不少人或轻或重都患有战争后遗症。近半个世纪来,有相当部分的老兵和K一样,走在返回战地的路上,并力所能及地为他们曾经残害的国家和人们做点什么。老兵们就把老兵协会常年在旅游投入的获得捐献给越南,为那些深受“杀草剂祸害”的百姓及战争孤儿效力。”
谢凌洁感觉自己想以文字去讲述点什么的冲动更强烈了。但仍是无法下笔。
这以前,谢凌洁,中篇写了两个,长篇也写了两个,有的成稿,有的写到一半就停了。不是故事好但人物立不起来,就是人物好但故事架构不如意。
2011年初,谢凌洁进入准备年余的长篇《印度支那的葬礼》的创作,写越南某华裔家族的百年沧桑巨变,写得很顺。但《双桅船》和之前的题材不是一个方向。这个酝酿已久但找不到切入点的小说《双桅船》还是不能开笔。
在比利时,某周末清早的餐桌上,谢凌洁又聊起手头写的小说细节,并说起曾经采访的越南老兵,还有美国老兵K。洛克说,潜水俱乐部有个曾经去韩国参战的老兵,是俱乐部潜水教练,常和俱乐部成员说起他曾经去当兵的趣事。十五年前,洛克为此专栏采访了那个韩战老兵。“采访录音还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听……”说着,他就到地下室找去。很快,他把带子找了上来,放进厨房的录音机里,于是,那个不知是否还健在的老兵,他的讲述在十五年后在谢凌洁耳畔响起,且长地萦绕在谢凌洁的厨房。那是韩战老兵说的是荷兰语,需要洛克听一段,给谢凌洁翻译一段。
为什么去当兵?洛克讲到他去当兵是个意外,因那时面临高中毕业,在出社会和上大学之间徘徊,于是和同学去酒吧去赌酒,承诺赌输了,他就去当兵……老兵最终喝不完同学贡献的啤酒,赌输了,为兑现承诺,果然他就去当兵。
听到这里时,谢凌洁感觉天灵盖打开了一下,有天光射入自己生命。
但谢凌洁更想知道的是:韩战老兵后来如何反刍曾经在前线的岁月,比如,中老年后,他对自己曾经抉择的想法,曾经战场所历在心里的震荡,甚至,在如今和平时期,他如何看待战争,等等。谢凌洁没有想到,洛克说:Nothing!他只记得自己上战场路上的事情,甚至别人一旦问起他在前线的日子,他就陷入沉默。不提战场!
谢凌洁说:这句好,我就可以写了。
谢凌洁接着说:我要开始写小说了……
谢凌洁觉察到自己异常的呼吸,甚至拿着餐刀的手在微微颤抖。谢凌洁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打动了,心火一下子被点燃了。终于等来今天了,谢凌洁感觉自己总算可以开笔了。谢凌洁听到心里有声音说话了。
早餐没结束,谢凌洁急切地离开餐厅上了书房。
谢凌洁放下已经写了十八万字的长篇小说,开始写这个长篇《双桅船》。
谢凌洁的《双桅船》的写作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双桅船》讲的是三个男人的故事,其中两个一起成长,一起当兵。谢凌洁的故事就是一起成长的两个人,一强一弱。一个依赖一个。一个跟紧一个。强的去当兵,弱的也跟着去当兵。
谢凌洁说:《双桅船》我主要想写情感。三个男人的情感。同性的情感我是这样认为的。任何关系都是两性关系的延伸。同性与异性的爱不同在性,其它没有太大的不同。有些人以为是同性恋。我试着用哲学的角度去解析去诠释。什么东西引起了欧州读者与中国读者的共呜?我觉得是价值观,价值美学,是所有取舍的,可靠的东西。就如恋爱一般,追求的是什么,这很关键。我自认为我是一个严肃的现实批判作家!
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题材?我在思考一些更深沉的东西。比如冷战,比如南海事件。我1912年就想开始写。当时到处都在喊。特别是中国国内,一片喊打声。战争是破坏性的。战争是需要反思的。人类需要什么样的环境生存。我觉得和平是第一的,可通过协议解决争端,但别通过战争。
欧州是一个充满灾难的地方,欧州知道战争的损坏力与毁灭力。
我在欧州走动后,感觉想写这个题材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谢凌洁在中国长大过程中,曾是一个胆小鬼,怕墓怕坟怕鬼,怕一个人,怕乡间恐怖的宗教仪式特别是丧葬仪式。谢凌洁小时生活在海边。海滩虽是自己家的后花园,但大海离家还有段距离。谢凌洁与姐妹们经常跑到海边,躺在海滩上,听海浪吃月饼。海边的月亮总是很大很亮很圆。她们唱歌跳唱,感叹感悟。大家去海边抓沙蟹偷盐。唯独谢凌洁偷不了盐,被姐姐骂。谢凌洁好奇心强,喜欢听大家讲鬼故事。大家总是你一个我一个,讲一堆鬼故事,谢凌洁白天听得津津有味,晚上就害怕得不敢睡觉。不敢睡觉怎么办?谢凌洁睡觉就拉着妈妈的裤腿。
谢凌洁每次睡觉,总是先跳上床再脱鞋,总觉得床下有鬼要把她拉走。油灯在墙上印出各种魔鬼形状,谢凌洁真是害怕死了。谢凌洁永远要睡在姐妹中间。谢凌洁感觉睡在中间才安全,才不会被鬼抓走。早上起来,谢凌洁与姐妹总是争取先离开床,总觉得只要冲出去就有安全了。有一天,早上起来,谢凌洁双脚一缩身子一跃往床下一跳,却跳在妈妈腌咸鱼的缸上。缸被脚揣翻,发出巨大响声,一地的腥味弥漫,更是吓得谢凌洁魂飞魄散。谢凌洁头也不敢回地一直冲出去。谢凌洁怕妈妈打她,不敢回家,跑到学校班主任家。好在班主任喜欢谢凌洁,因为谢凌洁每样功课都考第一名。谢凌洁的爸爸看女儿不回家,便找到学校,带女回家。到了家门口,谢凌洁藏在爸爸身后,不敢出来。
妈妈觉得不可思异,这个谢凌洁怎么那么怕鬼?不是装的!妈妈带谢凌洁去练胆。奶奶带谢凌洁爬柴火(?)。为了训练谢凌洁的胆量,她的爸爸甚至亲自出马,真可谓煞费苦心。她的爸爸带她去她最害怕去的地方。谢凌洁的整个头都藏在爸爸身后,且紧紧拉着爸爸的皮带。爸爸说:爸爸在这里,你怎么还这么怕?让谢凌洁爸爸无助的是,尽管自己心思用尽,谢凌洁还是一个胆小鬼。仿佛是永远无法改变。
邻居说:不行!这样练不成胆,可能反而会吓破小凌洁的胆。
小谢凌洁怕农村的神神鬼鬼。农村土地公总在藏在树林中且用红布盖着。树林本来就阴森森的,而土地庙更是藏在古树老藤红布隐现,更显阴森。当地农民总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跪地就拜。小谢凌洁遇到这些,总是吸一口气,就开始拼命逃跑。更恐怖的是,谢凌洁生活的村庄田间地头、就读的小学周边四围,总有墓,这些墓总也是鬼鬼祟祟地藏在草丛中树林中,在谢凌洁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有一次,有个邻居死了,谢凌洁就不敢回家了。所有同学都走了,谢凌洁坐在甘蔗地里不敢走,谢凌洁的爸爸只好来背她回家。直到谢凌洁的爸爸死了,埋在林子里。谢凌洁回家总会去林子与爸爸说会儿话。与亲爱的爸爸在一起,谢凌洁总算不太害怕了。
村里的人都知道谢凌洁是最怕鬼的。
谢凌洁有一个姐,是叔叔家的,读书考试从来不及格,却每天陪谢凌洁去上学,一直陪到谢凌洁小学毕业。谢凌洁上到初中,没有姐姐陪了,谢凌洁害怕时常常希望姐来陪她。谢凌洁在家乡就是在这种怕中长大的。谢凌洁不是心脏发育不全,而是接受不了潜藏在乡村隐藏在树林中的那种恐怖。
谢凌洁十一岁那年,谢凌洁村里一个人赶海去不见了。那是谢凌洁认识的一个人。村里给他做法事。真讨庆!全村人都得去!谢凌洁不敢去但必须去。因为在家一个人更害怕。做法事时,谢凌洁时时刻刻抱着妈妈的腿。妈妈说:看你,不就是不见了一个人,不就是做个法事,又不见失踪人的尸体与棺材,你就怕成这个样子?做完法事回到家里,谢凌洁的姐妹们都睡着了,唯独谢凌洁睡不着。谁睡着了谢凌洁就掐谁的腿。 后来,谢凌洁出来上中学,不知道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谢凌洁害怕极了,感觉自己实在无路可逃,便抱着枕头去求情敌过来陪她过了两个晚上。也就是说,谢凌洁居然因为害怕而与情敌同居一屋两个晚上,直到妈妈来陪她。
一直到谢凌洁长到十七岁还是一个胆小鬼。一个出了名的胆小鬼。
谢凌洁出国,全家人更是一起担心死了:这个胆小鬼在国外会怎么办?
全家人谁也没有想到,鲁院第十一届高研班结业谢凌洁定居比利时后。谢凌洁的胆子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凌洁居然被外国的墓地文化深深吸引甚至深深震撼,现在不但不怕墓地坟地鬼怪,而且对公墓坟场特别有兴趣。家族墓的雕塑,让在国外的谢凌洁感觉安详。在一层层的骨灰盒间穿棱,谢凌洁感觉特别有意思。研究墓志铭,探究人生遗憾,谢凌洁感觉特别有意义。考察墓地展示出的名俗民情,谢凌洁感觉收获颇丰。居然喜欢在外国的墓地去流连,去墓地发呆。
谢凌洁不但游历了比利时的大大小小墓地,甚至被世界各地的名人墓地所吸引。去了好多地方的墓地。什么西班牙的墓场,什么比利时的公墓。什么老百姓的墓地,什么教堂墓园。什么大作家的墓地,什么大音乐家的墓地比如巴尔扎特的墓地。谢凌洁沉溺在外国的墓地文化中流连往返,且沉溺在的外国墓地文化的精彩中不能自拔。谢凌洁说:我沉浸在比利时的“人文”里。比利时像北京一般“人文”丰厚。欧州更是像北京一般“人文”丰厚。
谢凌洁通过考察认识到:我们中国的文学和世界的文学是特别不同的。我们中国的语言叙述是短的。世界的是长的。世界的语言是强劲的,饱含”语言的力度“。像我们中国与世界的绘画一样。比如西方的歌剧。我们中国的京剧。中国的京剧,头饰甩袖,装饰的东西多。中国人看戏,不是看内容,而多是看形式。比如,我们中国的音乐是平面的。世界的音乐是立体的。中国的艺术是单线的,世界的艺术是复线的。中西方的文艺观也是不同的。那是”写实与写意“的区别。
我一到比利时,中国的语境就失去了。我就想读西方文学。我的人文观跟当地的人文观比较一致。比如说有个对应的东西。我更适合在比利时。我也奇怪我这个中国人与其它中国人真的不一样。我在比利时感觉更好。这就有一个矛盾,我现在的阅读和书写是脱节的。可是我写小说时用的仍是中文。海外华文与华文作家。好多海外华人已经回来了。我是说他们虽然身上国外,但是还是写中国的题材,还是当叫海外华人作家。我好像与他们有所同又有所不同,因为我选择写的题材与他们不同。我选择的题材,比如《双桅船》,它与中国有关,但又是属于世界的,属于人类的,属于地球的。
真不知道外国的墓地文化怎么有这么大的魅力,居然让胆小鬼谢凌洁变成了一个”胆大鬼“。
谢凌洁甚至对毛竹说起,他们的好朋友某某,跟他妈妈一起生活。他的美丽妈妈不幸得了癌症,亲人们都以为她过不了那年的圣诞节了。他妈妈想过圣诞节,他就把五月弄成了圣诞节。他妈妈躺在椅子上,再也喊不醒了。他妈妈死了!我们去看,他妈妈躺在太平间停尸房一美丽的棺材中,像天使一般,非常美!我的好朋友他每天按时坐在那里与妈妈说话聊天,轻言细语,走时他总在妈妈的额头上亲一下。他与逝去的躺在美丽的棺材中的美丽妈妈相伴好久。直到母亲尸体最后不行了,再起承受不起他的爱了,他才不得不同意妈妈下葬。 直到现在,他妈妈的房间仍没有变,他始终以为妈妈从来没有离开。
谢凌洁说:我到比利时定居这些年,我学了好多东西,当然是被好奇心驱使。比如宗教、神学等等。好多学科都吸引我去探索。我真是身不由己。这在大陆,我是没有想到的。我们中国的墓地文化没有西欧那么丰富,我们中国的博物馆也没有西欧那么多。西欧的墓地文化深邃迷人。西欧的小镇都有博物馆。你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谢凌洁谈到,最让她感觉震撼的是去各国战争亡士的墓地。许多国家战争亡灵的墓地像露天雕塑馆一般充满艺术气息,特别是那些十字架,它们随山势起伏,它们向天边漫延。那些十字架像罗马兵团布阵般层层放射蔓延出去,每一个,都曾一个鲜活的生命。谢凌洁站在墓地,感觉自己是那样渺小。小小的谢凌洁眺望这样的大大的“兵团”。谢凌洁仿佛看到,他们一排一排,收腹挺胸,是那么年轻幼稚,是那么英气逼人。谢凌洁甚至恍惚看到那些小伙子嘴角鹅黄色的绒毛,嘴角上翘出两个小窝窝,里面装满着蓬勃朝气,腾腾热血。那些小伙子每一个都被氤氲精气包裹,似梦似真。谢凌洁仿佛看到他们向自己走来,展示自己的蒸腾的帅气飘逸的傻气。“海市蜃楼军阵容庞大”甚至看起来辉煌壮丽,谢凌洁宛如听到他们在喊口号。这口号谢凌洁听不懂。但是谢凌洁能猜出这些亡士的风中“逝言”(誓言)内容不外乎是:“为自由和平而战!”。谢凌洁能感觉到“战士们”个个期待献身的无畏。一行行亡灵走过,一阵阵昏晕袭来。谢凌洁骨子里的东西和其它中国人实在不一样。不知道中国传统文化中有关上战场的古诗句不知道会不会在谢凌洁生命中回响。比如:“好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夜阑卧听风雨,可怜永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铁马冰河入梦来”“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不知道谢凌洁的耳畔有没有响起莎拉布莱曼的《斯卡布罗集市》,按毛竹的理解:那是一位战士请人帮助寻找在斯卡布罗集市生活的姑娘,向她交待后事。其旋律凄美绝伦,其内涵深沉绝世。那“不用缝口不用针线”的裹尸麻布。那墓地上随风摇曳的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那咸水与大海之间的墓地。那怀抱石楠站在墓前思亡士的美丽姑娘。那战场上战士心事:万一战死,有没有真爱自己的姑娘?有没有真爱自己的姑娘来给自己收尸送自己最后一程?那战士的凄迷与迷茫,凄凉与无助,随微风随音乐随旋律飘满整个地球,整个地球有战争的地方?
。
谢凌洁有几次去墓地,碰巧是战争纪念日和万圣节,缅怀人群中除了亲属,更是多出各国的政要。谢凌洁观察,对于这些在战争中无辜夭折的生命,政要们多是在走一种仪式。可是亡士亲属们,失亲的痛苦却默默地传递出来,那伤口仿佛永不能愈合。如果把心上的肉割一块,政要们是可以让人民“割肉”的权威感自豪感甚至是可以主宰“臣民上战场”的英雄感,只有战士的亲属们知道从心上割一块肉的隐痛。是的,只有他们的亲属才能体会那种痛才能知道那种疼。是的只有亡士的父亲爷奶们,无法医治那心上割肉的疼痛,只能以寄神期鬼,认宗教灵魂意念支撑残生抚慰残年。
谢凌洁沉浸在战争亡士墓地的震撼感受中久久不能解脱不能自拔。
谢凌洁在鲁十一高研班上学时,曾参加周习的小说《婚姻危机》作品研讨会。那时,谢凌洁的《一枚长满海苔的怀表》《双桅船》《印度支那的葬礼》已经在构思中吗?研讨会上,谢凌洁顾左右而言它。谢凌洁反复说起船锚像极了男人的生殖器,且形容半天---那形容虽然很形象很独特,但是让我毛竹感觉很痛。现在回头看,才可窥探,谢凌洁那时就在反复琢磨小说《双桅船》的写作。现在回想,毛竹才明白,谢凌洁为何喜欢在大海、旧船、船锚、长满海苔的怀表特别是双桅船等能寄托自己想像与思考与哲思的“东西”面前发呆。
人各有体,那时,鲁十一的同学们只能试着理解谢凌洁。
谢凌洁曾说我毛竹写深圳像巫婆,可是毛竹说:谢凌洁,你写《一枚长满海苔的怀表》《双桅船》也像巫婆!你情绪变幻莫测,目光带毒(笑了)。现在有了西方宗教与西方墓地与深海秘洋的力量,谢凌洁这个巫婆气场会更大。只是谢凌洁比毛竹更不了解你自己。
谢凌洁说:写《双桅船》这本书,我真是累得不行,什么“鬼头”都出来了。光是战争博物馆、战争公墓、犹太纪念馆,我就不知道去了多少个。为这部小说,我四处出没,各国博物馆、图书馆,查阅资料无数。下月底我将去埃及卢克索潜海(?),那里也正是埃及历史的心脏,尼罗河下游。奥斯维辛犹太幸存者的采访和讲述,我就不知道看了多少箩筐。我到图书馆去一篮子一篮子地提书回来看,不是英语的老公得给我翻译。为写这部长篇,阅读的资料不下千万字哪。我因为在长篇小说《双桅船》的创作状态中,所以轻易不敢分神。希望出书后,今年能理顺,我能好好歇一歇。
谢凌洁说:《双桅船》我写了三十来万字。《十月》杂志刊登后,花城出版社将出版。花城出版社出版《双桅船》将给我百分之八的版税。今年八月我将再次从比利时回中国来做”图书节”。看得出,毛竹你是不会经营,我也是不会经营。对于我的书,出书后续怎么做,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