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的爸爸毛高畴是大巴深山紫阳县有史以来几千年兴办的第一所初中,弥足珍贵的第三届三五级初中生.爸爸毛高畴是紫阳中学三五级的班长.是毛高畴带领了上百名大巴山美少年身披蓑衣、足穿草鞋、手拿打杵子的队伍沿着汉水离家出走参加五十五师军干校--当时毛高畴带队从高滩出发时只有十几个美少年,从高滩走到瓦房店,从瓦房店走到红椿坝翻凤凰山到西乡镇,步行几百里山地行军,毛高畴的离家出走队伍芝麻裹麻糖一般越裹越大,到西乡时已经有一百多人。
那晚毛高畴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辛滩子毛家在世年寿最高的老祖宗毛悠益来。老祖宗越过辛滩子从那石垣墙河对岩的老祖宗的墓地飘来,长发长须和着风飘呀飘,双目随着雾飘呀飘。老人家一下就站在了毛高畴的面前。背对任何,面向老岸传呼。老人家望着毛高畴,目光是那亲的深邃平和。老人家说着什么,毛高畴听不清,只是感觉老人家的蓑衣斗笠间风在那里飘呀飘.神韵中有胡须在风间飘呀飘。
老人家的神韵中有一种不可用语言形容的孤寂,老人家的脸上有一种历经沧桑后淡淡的伤感。(紫阳山城解放前除了条条细如愁肠的崎岖山路,几乎没有一条像样的路,毛和兴老商家运货出山背货进山,或是租背脚子走山路,或是走水路。大巴山商家顺水放排,溯水拉纤,在深山老林繁衍几百年。大巴山纤夫一边拉纤,一边唱着甩山吼,那深没的脚力,那低沉的号子,恍惚仍回荡在大巴山溪河间。大巴深山紫阳县解放后才修了紫渔公路、湘渝铁路等,水路慢慢放弃,结束了紫阳运输靠水路:下水放排,逆水拉纤,那古老的历史那古老的栈道却仍是随河可见。这是安康日报汉水纤夫提供人的汉水拉纤照片)毛高畴做生意最有意义的一次是和姜道重伙起从姜家油坊往高滩放竹排,做竹子生意。这次生意,是毛高畴开始接着毛和兴老商号生意后,第一笔成功生意。毛高畴在安康把十几排竹子全部卖掉,然后购回布、服装、百货、盐等。然后站在船头上召呼纤夫拉上水船。
毛老祖宗说,个人走,一齐出门除了定敏,走上街头会有白鹤龙昆相跟,过这上街头到下街头会有张家茂泉跟,过这山到高桥会有刘家两个叔侄相跟,再过那山会有甘家娃儿相跟,到了瓦房会有洞河春洲相跟,过了瓦房会有岚皋杜大受相跟。其它的,他们你带不走的.我晓得的!你看到了,石子过大巴山,从的这边到那边,.坠下来,那硬是星雨一般,.坠落在大巴山的那些沟沟坎坎,山山峰峰,光华隐没,没有人晓得哪一个是哪一块?
你还晓得天地混沌,你还晓得水雾迷离,你还晓得云霭遮掩,你还晓得烟无边际。有些后生你带不走,如邓家娃儿,你带不走,可是你越走跟你的娃儿会越多。那硬是如同和蚕出茧,蚁出巢,蜂出洞。
毛高畴一下惊醒了。她感觉梦中一切如真,觉得奇怪。
毛高畴一想到明天要离家出走,就感觉很亢奋。毛高畴预感会有许多少年相跟,但并不知道会是哪几个。难道真是老祖宗说的那几个吗?老祖宗说的那些相跟,可是些深藏大巴山的英俊美少年,他们在大巴山中恍修练仿佛已经千年,他们吸足了大巴深山草树之精华。他们饮足了大巴山泉溪之灵气。他们是大巴山的珍藏。他们真的会相跟同去吗?毛高畴不知道。……毛高畴预感,明天,是有些大巴山的珍宝珍藏珍灵,今晚,他们的眼睛都睁开了,等着天亮,等着自己出山,他们会跟着自己滚滚溪水落下石泉再到西乡。
以前,毛高畴也不止一次想过出山,可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大巴深山。他也试着出过大巴山,可是不是仙界迷路,就是墓地鬼打墙,都找不到出山的路。而这晚,梦中,经老祖宗一点拔,毛高畴感眼前的路一下子开了。
如果说毛高畴懵懂看,曾被三个人指点,就是那个叫姚黎明校长的那个,还有一个叫杨实的那个,还有一个叫姜姜明的那个。毛高畴感觉姚黎明先生仍是不能点化愚顽,毛高畴还是没有找到出山的路。就算是他们从想从四面八方来乱石滩子找自己。想你带他们出大巴深山仍是没有勇气和底气。.
可是这个梦让毛高畴明白了一种前定,明白了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沿河出走没有退路。
毛高畴知道,他们不是睁开眼来找自己,而是他们的灵性在在时光中凝聚,他们的悟性有岁月中润泽,他们是来寻找光明。
这些后生一个一个还没有长大,潜意识中就有一个意念,感觉到身体中一种出山的力量,他们要出山,并不是到乱石滩镇子找有一个叫毛高畴的后生,而是为了寻找一种光明,他们如同遂光的飞行物,只是找他们生命相聚同去寻光明的指引。他们在找自己,但是他们也不是找自己,只是在寻找光明。.
他们这些年在深山刀劈斧斩仍找不到出山的路.他们不相信他们会如长辈一般被谪成石。他们时刻想化珍珠落溪水一般跟随你出山.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只和大巴山岩石蛮崖有缘。虽然那些因迁都重庆云集的京津名师说他们是山中钟灵水灵之人,可是却将永远与日月辉华风霜雨雪无缘,你别想带他们出山,你只能带一个徐隆昆,一个张茂泉,一个张春洲,一个杜大受两个刘后生也只能带走一个。不论怎样在,他们家人都会怪怨,带走的和带不走的。谁让你这他们出山愿望之源?多年年后,你只能承受。你没有选择。
你带一大批后生出山,但只有带走这几个,就如只能带自己的心肝肺出山,其它你什么都带不走。他们走不出这个怪圈,这是他们千年万年的劫数,你也没得办法。这是他们中了魔鬼怪兽的咒语,这和你无关。你别想带他们出山。你自己一个人带了他几人走吧!其它的你一个也带不走。
毛高畴醒却做梦一般.当时的毛高畴并不明白毛家老祖宗的意思.而至到走到生命尽头,毛高畴回望,自己带出的大巴山一百多个美少年,居然真的是只带出一个徐隆昆、一个张茂泉、一个张春洲、一个杜大受,两个刘后生也只带出一个其它的全部没有带出来。而就是带出的徐隆昆、张春洲十来年被打成中右或是右派狼狈回大巴深山,张茂泉十五年后从中印边境狼狈回大巴深山。
第二凌晨就要走,毛高畴想着梦到的老人家,想沿河去给老人家烧纸,可是来不及,只好顺河对关山叩头,给老人家告别,那冲祖坟山叩的头,烧的纸,不一阵子就可顺河冲到老人家墓前。
毛高畴带一百多个美少年走的是古老的茶马古道:从瓦房店镇到羁马庄到茶镇然后到西乡,约一百六十公里。走了三天(?)
而这一百多个美少年,一批一批被送回,在青藏高原,莹白雪覆盖的只是他们的足迹,剔透冰凝住的只是他们挣扎的痕迹,晶莹剔透结住的只有他们的泪水。他们受尽各种委屈,曾有的笑脸繁花般绽放在青藏高原,可是却纷纷坠落,飘回遥远的大巴深山,烟散大巴山来时的虚无缥缈里.
毛高畴现在最喜欢唱的歌是《昨夜星辰》:昨夜的昨夜的星辰依然闪烁,消逝在遥远的星河........而那些大浪,是一张一张年轻的脸,那样地在岁月的长河中扑过来,只是为了让毛高畴看一眼他们年轻的脸。.
“徐隆坤参军是当时我们约好的。高滩出发当时有我、徐隆坤、程定敏、朱德焯、刘国恒、甘国太、唐定民、张茂泉、杨胜陶、王必顺,贾耀举、周志奇,到了瓦房店又添了张春州、杜大受、程应远、程应德、陈华方两兄弟。
“我们沿了汉水溯流而上,经瓦房店、红椿坝、涣古滩、翻凤凰山至石泉到西乡茶镇--毛高畴带领一百多位美少年离家出走的道正是中国第一条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的茶马古道。当时大巴山仍处于战争状态,我们这些热血青年全是跟着解放军走过的小路,不敢走大路,当走到茶镇时还听到打仗的枪炮声。怕我们出事,解放军还留人劝我们先回家。到了西乡我们就直奔文干校,我们一起报名参加55师军干校。”
当时接到通知,入校要考试。我们却不知道拿什么复习,因为我们来时,只带着几双草鞋,穿着蓑衣,带着几样日用品,都没有带书。
我们便去玩西乡,到考试时,我们紫阳来的一帮成绩均在前面,特别是毛高畴考了前几名。紫阳来的大多录取。
当时全国已经解放,可是紫阳还没有解放,各路黑势力保存完善,没有经历任何打击,几个月后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紫阳县瓦庙子叛乱,爸爸带到任河口又被老人拉回去的邓泽仁和爸爸准挑担毛坝区长朱耳昌等几十人被土匪杀害.这一帮美少年是封闭大巴深山的第一批革命的生力军。可是因为这批美少年的家庭都不好--因为能上得起学的娃儿在大巴山凤毛麟角,故而几乎每一个美少年参军后的命运都大起大落,风起云涌;几乎每一个美少年都经历了几多磨难九死一生。
看沧海桑田,沐潮起潮落,听狂风骤雨。多少生命飘零飘散,多少生命流失流散。被发配回去的、被打成右派的、被打进牢狱的、被背上罪名的.....被被七千人批斗的.面对家破人亡的...这些都带给始作俑者毛高畴无限的感慨和无边的伤感。
就算毛高畴在历次政治运动中九死一生,历经坎坷,被七千人批斗,成为青海“克林顿”,差一点被判刑入狱,老年报国无门,可是和那么多的被爸爸带出的美少年的命运相比,爸爸的命运居然还是最好的。这怎么不带给毛高畴漫无边际的伤感。
可能毛高畴总感觉自己有责任.可能毛高畴本来就是多人命运的参照者.可能毛高畴天生就如此多愁善感.这难道就是毛高畴晚年的以那样的身体坚持完成《从戎纪实》诗稿的缘由?
五十年风雨雷电,毛高畴在大巴山几乎已经没几个同辈亲人,只留下毛高畴离家出走时给父亲的留言。那是什么内容只能想像。而毛高畴最后拿到的,大概是爷爷毛远稚的留言。什么内容不知道,我们后人只能猜。是不是当是:“吾儿此次西行,非其凤志,当青春然而归,灿烂然而返!”是不是当是:“吾儿行何方,切记,人,生当有品,有格,有信,有仰;活当有恪:有仁,有义。”
可不是?晚年的毛高畴,无论身体多么的不支,也要颤颤巍巍去采访老战友,也要颤颤巍巍去走访老战友.这种精神在精瘦的毛高畴身上带着一种憾天动地的味道.
这也是毛高畴无论生命是怎么样的挽不住留不住,仍要写下这《从戎纪实》诗稿的理由了吗?
记得毛高畴杵着拐棍坐上公车从师大到几十公里外的八一路去采访老领导老战友。
记得毛高畴打听五十五领导中央军委的郭伯雄,郭伯接见,毛高畴自己走不了,就让我的姐夫沙寒去拜访。
记得毛高畴联系上五十五师师长现居北京的胡先辉时,胡先辉师长已经去世,胡妻子不仅给爸爸题字赠书赠字还写信鼓励。
记得毛高畴不远两千里到陕南某县采访一个"嫁"给富婆的战友,可是战友羞愧拒不接见,带给毛高畴的风多感慨几多伤感.
记得经历多次抢救的毛高畴,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居然和徐馨儿从青海回陕南换多少次车,迢迢两千公里,去采访汉阴一个战友,顺便寻找三姐失踪的女儿时,出租车司机拉错了方向,且这一错就是三十多公里.尽管道毛高畴路上多次喊好像方向错了!可是错误已经铸成。毛高畴瘦骨嶙峋可是骨气犹在拗劲毅然,拒不给犯错的出租车司机付钱,在乡民势力的包围中,毛高畴不恐不惧居然有理有节地讲道理,最后本准备大打出手的出租司机只好臣服乖乖儿把毛高畴两口子拉回原地,点头道歉,没要一分钱。回青海后毛高畴激情飞扬地给女儿们讲起这个精彩故事,让女儿们佩服的同时,也让女儿对拗犟的爸爸揪心不已、担心不已、心痛不已、佩服不已.
爸爸毛高畴《从戎纪实》诗稿早已完成,交给女儿竹子觅寻出版社出时,因为竹子考虑到可读性,想出成畅销书,便私自决定给爸爸在每一首诗后配纪实然后再寻找出版社。没想到纪实没有配完,毛高畴已带着没出版的遗憾永远地飘逝而去,也带给竹子无限的自责无限的伤感和无限的内疚.
但毛高畴的执着感动着所有的人,毛高畴的精神鼓励着所有人,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柔弱的无助的小小的竹子.
这也是竹子在写作的高潮期急流勇退放弃写畅销书在百忙中钻进故纸堆接着整理毛高畴诗稿的纪实部分的力量源泉.
放上这个栏目中关于每一个美少年的稿子都是毛稿,资料正在收集中,希望能够看到此文的爸爸战友和战友的同事们、亲人们特别是后人们的大力帮助和支持和批评修改意见。
竹子对提供帮助的人,在这里,竹子表示衷心地感谢:感谢g伯伯,感谢邵华泽伯伯,感谢胡先辉师长的夫人,感谢毛高畴的战友徐隆昆和他的三个儿子、女婿任镇德、女儿徐德芳!感谢毛高畴的战友郭忠国和他的儿子!感谢朱德焯的小姨子徐贵芳和孙媳妇周某!......感谢紫阳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