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
(平凹大师给东方竹在扇面上题字“清风在握”。此为竹子回赠平凹大师的字:“繁花落尽,烟花坠落;唯有竹子,清风在握。”)
当我在熙熙人流中拥挤,当我在芸芸众生中赶路,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长江、黄河如同我的两条长腿,我的足迹如同大海的波涛。不论我怎样的步履匆匆,可是我的头却呆在西部一动不动。是的!不论我漂泊多么遥远我的旅途多么漫长,我的思绪在西部一动不动。
在我几乎走遍了祖国的名山大川之后我情不由己地扑向我的西部,养育了我二十多年的西部,恍惚是一种生命的回归,恍惚是一次生命的回归。偏偏这时我想起我作为一个“青海土包子”对于外面的世界那绝对的向往:那时只要是外地的似乎就是好的。似乎找对象也是这样的。真的想重复我用生命中最真切的感受写下的:
“别着急/真正的一句我爱你/是回来的时候说的”
这一句话,说得普普通通,却溶进了我多少的感情。而且这感情还在随时间的推移而在我的生命中加深。而且这种感情还在随我跑的城市数的增多地球越变越小而在我的生命中沉淀。
于是,走向西部,让我那么真切地感到我是走向一个女人的生命。走向西部,让我那么真切地感到我是走一个女人的复杂心肠。
恍惚不是走向地域意义上的西部而是走入我的生命意义上的西部。更准确地讲是走入我生命的隐衷。
就如我小时身不由己地走向青海湖之后,使被她无限的生命力吸人暗洞,身不由己地想走上千里驮盐之路,走上古老的丝绸之路,走向地球裂隙,走向长江源头,攀上她奶白的乳峰各拉丹东,走向她神奇的处女地探索,踏上采金的沙娃们才走的黄金之路。
是的!我要说让我再到西部去流浪去漂泊!那里才是我真正神往的地方。
是的!我不能不说这又是一次大的自我背叛。从向往文明到背叛文明这里面有多少的隐衷。从起点到了起点,可是我已不是我。
只有在西部我可以找到如我的执拗!只有在西部我可以找到如我的精神气场!是的!只有在西部我可以找到如我的简单!
对的!只有在西部,在祁连山中、昆仑山下有我的同类。
“三尺的白布染红了
红花儿山岭上(头儿着)开了
不死的尕妹妹要来了
血身子把阿哥陪了”
是的是的,在城市的喧嚣中挣扎的我要找口那一种静,那一种灵魂中的静,那一种向无际里弥漫的静。那一种可以收入冰魂雪魄的静。
那一种又以生长出雪莲花的静,那一种可以化为山泉水淙淙流淌的静。那一种可以化为羊群在草原上漫散的静,我的西部那可以飘出雪花儿,可以结出冰碴碴的静哟!
我深爱我的西部,我现在才知道。
我想表达我的西部!我要把自己心里最深的情结表达出来!那些个独自流浪的日子,我已意识到了我对西部的感情是一种致命的感情。我与西部的缘份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是的!我的血脉中流淌的是西部游牧民的血,我的灵魂里萦回着吐谷浑人的“花儿”,我的骨子里爬着吐蕃人的“拉伊”。
我开始珍惜自己生命中最质朴最本质的爱。
是的!不为什么!只为了自己生命中不可以改变的什么。是的!不为什么!只为了自己生命中与生俱来的什么。对的!西部已真的不是地域意义上的西部而是生命意义上的西部。那不仅是一种血缘而且是一种情缘。
这,不仅是我的父母姐妹还生活在西部高原,不仅是那里的山泉水那里的蜃气将我养大,不仅仅是这些!还为了我的灵魂!那个在世界上漂泊流浪饱经磨难的灵魂。
在内地,当我在熙熙人流中拥挤,当我在芸芸众生中赶路,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长江、黄河如同我的两条长腿,大海如同一个集市,而我的足迹如那波涛。不论我是怎样的行色匆匆。步履忙乱,可是我的头却在西部一动不动。是的!不论我漂泊的路程多么的遥远,我的思绪在西部一动不动。